时近子时——

    少羽看着怀中睡熟的少女,叹了口气:果然,在这个时代,每个人都有不堪回首的过往,就算是平日里开朗的她也是如此……很难想像,她的双眼还是如此的清澈,没有被仇恨所蒙蔽。【小说文学网】可她毕竟只是一个十三岁的女孩子,她还是难以承受这种过往的啊:家破人亡,颠沛流离。

    将她横抱起来,平放在马车上,远远地退了开去:只愿你能在梦中与家人团聚。

    仿佛是回应着他的想法,拒霜轻道了一声:“我回来了。”

    -

    “唧唧喳喳”“唧唧喳喳”鸟叫声好像闹铃一样准时响起。我在马车内翻了个身,揉揉蒙眬的双眼,醒了过来。

    坐起,呆呆地看着车窗外的密林,嘴角不由勾起一抹弧度:昨天,做了一个好梦。

    回味着梦境中家的温暖,许久,才回过神来,心情大好。既然回不去了,那就不用再迫使自己做那些于事无补的事了,能做的只有在心中默默为父母祈祷安康,双手合十在心里许下最美好的愿望。

    洗漱完毕,从手镯中取出一套天蓝色的曲裾深衣,裙摆撑得很大,好像是以前楚国盛行的那种。虽然只穿过几次,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已经习惯了这套衣服,也许我前世是楚国人也说不定呢!

    正当这些想法充斥了我的脑瓜的时候,车外响起了熟悉的声音,把我的神思拉了回来:“拒霜,我可以进来吗?”

    “是少羽啊?”我懒懒地说了一句,“进来吧。”

    话音刚落,车帘就被掀开。

    只一瞬,少年的动作便僵在那里。

    “少羽?”我见他不说话,唤了一声。

    少羽回过神来,尴尬地走进马车。

    我显摆似的站起,转了个圈:“怎么样?漂亮吗?”

    “嗯……”

    我明显地乐翻了:看过秦时的人都知道,少羽可不是会骗人的,女孩子被人夸赞外貌好看当然是会变得很高兴喽。但我还是凑上去问:“真的?”

    “真的。”少羽笑着点点头:果然,你的脸上不应该有那种令人心痛的表情。

    我解下束着银发的缎带,晃了晃脑袋,将头发披散下来:还是这样舒服,扎着头发难受啊。抬手拽起呆愣在我面前的那一只:“喂,走啦!去吃‘山东大饼’去——咦?”

    怎料少羽停住脚步,我也只能跟着停下:“怎么了?”

    “把头发束起来吧。”是带着淡淡的慌张和命令的语调。

    “为什么?”我不满地鼓着嘴。

    少羽的头埋得很低,耳根有红色蔓延:“头……头发披散着成何体统!”

    “啊?”我先是表示惊讶,然后明白过来,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古人束发戴冠,散发有不受拘束、放荡不羁的意思。所以这么做显然有点不合礼数了。

    我只能嘟着嘴抱怨:“头发太长了,束不紧啊,而且一直蹭着脖子,很难受啊,就让我披着头发吧,反正没有外人。”

    “不行。”很爽快的……拒绝。

    我一时使起性子,把头偏向一边:“哼!不要,不要!!!我可不会束发,还是披着好了。”

    少羽没想到我会在这时候耍起脾气,愣了许久,才缓缓道:“我帮你吧。”

    “啊?!”

    -

    “诶?!”我拿着从手镯中取出的小镜,看着镜中的发式,“好漂亮!”

    前发区的头发被弄了个“四六开”随意地垂在胸前,脑后的长发则被均匀地分成两股,分别用蓝色的缎带捆得短短地固定在耳后,蓝色的缎带自然地垂下,是很柔美的造型呢。

    “你以前是不是有姐妹啊?”我想象不出少羽竟能束女子的发髻。

    少羽在系缎带的动作顿了顿,怅然:“我小时常常看到母亲是这么束发的。”

    “这样啊……”仿佛知道触碰到了他不想回忆的话题,我再不出声。

    ——难以忍受的沉寂。

    我只得随便找一个话题开玩笑,活跃气氛:“喂喂,大哥,您老给我梳了这么一个发型,把我当你老妈啦?我有这么老么?!”

    “呃?”少羽怔住,而后忍俊不禁地笑出声来。

    “嗯~~~”我装腔作势地点点头,抬手作“捻须”状,“这样看起来顺眼多了。”

    “我看你换了套衣服变得文静多了呢,没想到还是这个老腔老调。”少羽挑眉,毫不留情地损道。

    “那又如何?我向来都是这样,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将镜子收起,反唇相讥。

    “你……”少羽一时语塞,只能摇摇头,走向车外,长期的斗嘴经验告诉他:说不过她就别跟她废话。

    我仿佛不受控制一般,脱口而出:“等等!”

    少羽停住脚步,回过头来:“怎么了?”

    “啊啊啊~~~我到底在说什么啊?!”我在心里吼道,终于,好似没话找话一般:“那个……昨天,谢谢。”

    少羽愣住,而后眼神柔和了下来,转身掀开车帘走了出去,只留我一人在车上头冒问号:他怎么了?心情一下子变那么好?

    -

    一个时辰后……

    我们终于在一位墨家弟兄的指引下来到了密林中的一块山岩前,只见他伸手按了一下面前岩石的某一块地方“轰隆隆”岩石应声而起,石后竟有一条密道。

    跟着一群人进入黑洞洞的密道,岩石随即关上,外面的阳光透不进分毫。我对于这种地方有一种自然而然的厌恶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我是脊梁骨冒冷气。

    “咕嘟”我艰难地咽了口口水。

    “口令!”上方传来一句话。

    “兼天下,爱众生。”前面带路的墨家弟子大喊。

    “赴汤火,蹈利刃。”上面又道,“下面是什么人?”

    “是我,阿强。还有项氏一族。”

    “明白,强弩网关,放行。”

    “喀喇”、“喀喇”……脚下的石地突然向上升起,我差点一个趔趄摔倒,还好最后稳住了身形,不至于摔个“狗吃屎”。

    可是待呼吸平稳下来后,大脑中没来由地闪过如此的画面:

    小小的院子,高高的白墙。萋萋的芙蓉,暗暗的木房。

    一双大大的眼睛透过窗户的缝隙向外看去,眼中是无尽的渴望。瘦小的身影隐没在一片黑暗中,看不清她的模样,只依稀望见她额角上的朱砂,仿佛一滴血从颅脑中透出,殷红夺目……

    “拒霜?”

    “啊?”我明显地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少羽,怎么了?”

    少羽微微皱眉,问:“你刚刚在想什么?”为什么?我读不懂你刚才的眼神?他顿了顿,没将后半句话说出。

    我敷衍地笑笑,不做声。

    一路过了箭阵,陷阱等机关,终于进入了机关城。山间,墨规池的水是很清澈的。规,就是尺度,墨,如同心灵。这就是墨规池名字的由来,只不过,在这个世道,还有谁的心会像这水一样清澈?

    我蹲下来伸手掬起墨规池中的水,让它从我的指缝间溜走。轻轻叹了口气,之后却反应过来:我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多愁善感了?我打了个激灵,用双手重重地拍了几下脑门才清醒过来。

    “拒霜,上船吧。”少羽好心地在一旁提醒。

    “啊?”我迷迷糊糊,抬头,才发现那艘云艇不知何时已经被放了下来,遂点点头,“哦。”

    云艇载着我们向上升起,靠着船舷,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块巨石,石上刻着四个大字:“世间乐土”。一笔一划上长满了青苔,显然,这巨石已有很久的历史了。

    “乐土。”我轻念,嘴角勾勒出一抹释然的笑意,“终于可以不用再过那种一睁眼就要弄清自己身处何方的生活了。”

    乐土,这是一个多令人向往的名词,没有战争,只有和平,这应是墨家祖师爷率领墨家弟子修筑机关城的最主要的原因吧。

    只是,机关城怕是……唉……

    我一边惋惜着,一边漫无目的地走着,过了布满陷阱的走廊,城内的木质栏杆,来到用以住宿的一排石室边。

    “这是拒霜姑娘的房间。”

    我在那位墨家弟子的指引下进入房间,打量着身边的摆设:整齐,干净,是一间不错的房间呢。而且在动画片中盖聂、天明的房间在我房间的左边,少羽的房间被安排在我房间的右边。嗯……这个方位很适合观看情节的发展啊。

    如意算盘打好之后,我走出房间,在走廊上伸了个懒腰。暖风拂过脸颊,很是闲逸舒适。

    时值黄昏,红得似血的夕阳似乎给一切镀上了橙色的光,真的好美,不愧是“世间乐土”。只是,我还可以抱着如此宁静的心态在这乱世之中看几次这样美丽的夕阳呢?没人知道。不过珍惜现在所有,已是无穷,不在乎或长或短。

    闭上双眼,张开双臂,拥抱阳光。让暖暖的光洒满臂弯,充盈着周身的每一个细胞:“千山人归去,青峰如画,九州云起惊涛拍岸天际乱风沙。大漠似雪明月如霜萧萧木叶下,西行魂断归程无期只身仗天涯……长剑挥洒破神州,千里驰骋四方此世何求。风沙万里嘉豫城楼,茫茫去路惶惶归处恨难休。”

    身边房间的石门微微打开,门内的紫衣少年的动作停滞在那,他听着歌声,轻轻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