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s:  她梦见一个满脸黑气的男人走到眼前,伸手揪住她的头发,一把剥掉她的衣服,把她扔到一堆骷髅里,说我刘裕待你不薄,原来竟是反贼的女儿,她尖叫着站起来,发现那个人居然是阿薄干。她要转身逃离,却撞进了一个高大男人的怀抱,她连连说郭旭救救我,郭旭阴笑着说我怎么会放过太尉要杀的人。嘴里说着,手上已经有了一把明晃晃的短刀。她正要惨叫,旁边过来几个人,说郭大哥先别杀,这个漂亮的女人不享用就杀了,未免过于可惜。郭旭狞笑着一松手,她立刻狂奔起来,可是脚步却很慢。后面一群人再追,回头看发现全是虎狼,牙齿上都滴着血。眼前一条大河,有艘船靠过来,她来不及多想,纵身跳了上去,这才发现操船的竟然是那个被她扎了眼睛的艄公。他赤身**,眼睛流着血,说我等你好久了,你到底还是从了。她在梦中连连叫苦,说原本指望郭旭能帮自己,看来这个世界上没有哪个男人会帮满了,惊恐之中,大声喊叫父母亲,结果把自己喊醒来了

    致歉声明:本人此前搞混了南朝军制,晋军中幢主大于队主,仅次于军副。情节发展至此,郭旭和陈嵩都应该是幢主而非队主。我将利用起点网的修改功能将此前的错误一一订正过来。

    诸葛长民,山东琅琊人,诸葛武侯兄长诸葛瑾的后裔。书法上的成就远高于乃祖,但在韬略上却不可望其项背。

    刘裕起兵讨桓玄时,诸葛长民是他的参军。他领受的任务,是杀死桓玄死党豫州刺史刁逵。占据历阳。不过诸葛长民失手了,成了刁逵的俘虏。被押往建康处决。走到半路,桓玄被刘裕击败,桓氏集团土崩瓦解,押解诸葛长民的人就地反戈,跟个他回头去清算刁逵,后者被擒杀。诸葛长民升官辅国将军、宣城内史,此后积功至豫州刺史,都督豫扬等六郡诸军事。

    讨桓玄时,刘裕和刘毅为攻守同盟。及至大敌已去,刘裕蒸蒸日上,刘毅渐不能平,怨怼越积越厚,心结越扭越大,8年后终于闹到势同水火,二者只能存一。一场兵戈,刘毅春去花谢,被自己当年的政治同盟砍下脑袋示众。

    刘毅之死。诸葛长民兔死狐悲。他本人生性张扬,从江东政治边缘舞到台中心,一路上贪赃狼藉,鱼肉百姓。树敌不少。刘裕整顿吏治、肃清朝野,借机打击异己,诸葛长民不能自安。跑去找刘穆之打探口风。后者是个滴水不漏的老狐狸,只说太尉西征。家小都留在健康,托付在你手里。你有什么不放心的?但他的弟弟诸葛黎民骁勇果决,认定刘裕不会放过哥哥,力主趁刘裕帅军讨伐燕国,在建康乘虚举事。诸葛长民犹豫良久,决定拉冀州刺史刘敬宣如伙,不料后者转身就向刘裕举报。

    刘裕班师回建康,故意放慢进度,比原定日期晚到建康。既至,绕过在新亭迎候的官员,单舸回府。诸葛长民震惊之余,上门拜访,两人谈笑风生,似乎毫无芥蒂。就在诸葛长民兴致到顶时,藏在帷帐后的丁旿钻出来扭断了他的脖子。他的尸体被送到廷尉,走完定性谋逆的法律程序,而后斩首示众。罪名既定,接下来就是诛杀全家。诸葛黎民格斗而死,诸葛幼民亡命山中被捕杀。

    所有这些,诸葛长民的女儿诸葛俏知之甚少,她是诸葛长民爱妾所生,她能见到的父亲,就是一个文武双全的慈父,风流儒雅的丈夫,至于父亲在权力漩涡中怎样和政敌明争暗斗,她是懵懂无所知的。后来她四处奔波亡命,发现老百姓对父亲并不同情,也渐渐明白父亲并非纯然无辜,只不过是一场权力相搏的失败者。她所恨的,是为什么胜利者要屠灭失败者全家,连黄口孺子都不放过!

    那天她躲在院墙外的假树上 ,眼睁睁看着士兵们把母亲和一家老小带走。留下来继续盯梢的士兵在院子里摆开两张大摊子,把他们抄来的食物和酒摆在上面,吆五喝六地闹了好久,最后都醉倒在地上昏昏睡过去。小俏沿着地道回到屋子里,挨个房间蹑手蹑脚地找,发现不但所有珠宝首饰被洗劫一空,所有华美衣服一丝不存,就连母亲穿过的内衣都没剩下一件。除了母亲匆忙间递给她的那个小包袱,她再找不到任何可以带走的东西。趁着天还没亮,她再次进入地道,钻出假树,悄悄地消失在夜色中。

    没有别处可去,她能想到的藏身之处,只有姨母家。姨母比母亲还漂亮,给老丞相谢玄的一个孙子做二房。大房去世后,姨母就掌家了。刘裕崛起,谢家式微,但有淝水之战的护国老本在,朝野还不能不给面子。

    走到距离姨母家还有两条街的时候,她突然清醒了:焉知姨母家没有被盯上?她不敢贸然过去,找了家客栈躲了几个时辰。天大亮的时候,她拿出姨母送给自己的一方帕子,咬破指头,画了一个大人,右侧上方一个小人,下方一个月亮,代表“俏”字。她找到一个去上学的小男孩,给了他十文钱,要他把帕子交给谢府管家,一个看着她长大的老者,要他到客栈来找人。在客栈等了不到一个时辰,府上两个采办食材的伙计在客栈找到她,把她藏在装满青菜的框里,抬上马车拉进府门,神不知鬼不觉地直接送进姨母的小院。

    当天朝廷就下诏宣布了诸葛长民的罪状,并声称缉捕全家。姨母觉得刘裕的人在家里等不到小俏回来,一定会跟踪到谢府,而谢府内部也不敢说就没有刘裕的耳目,所以让小俏吃了一顿饱饭后,立刻把她打扮成亲兵模样,让一名心腹偏将带着。出建康直奔扬州。谢家在那里有一个山庄,小俏可以持久藏身。小俏离开不到半天。廷尉带领大队人马包围谢府,将阖府上下搜了个底朝天。

    小俏跟着那个偏将穿过建康街市。听到人们议论纷纷,说朱雀桥头已经挂出诸葛长民的人头。她拉低头盔遮住眉眼,央求偏将带她去看。偏将很紧张,小声说你要是哭出来甚至当场昏倒,就死定了。不但你要完蛋,我也跟着死罪,你姨母全家都得治窝藏叛逆的重罪。小俏说我保证不哭,我就要远走高飞,求求你让我最后看父亲一眼。偏将禁不住她苦苦哀求。带她去了。

    桥头已经围了很多人,如果小俏不是骑在马上,根本什么都看不到。长这么大第一次见到砍下来的人头,挂在那里的居然就是亲生父亲的人头。不再会讲书法笔势,不再吟诵诗赋,不再夸女儿聪明漂亮,不再会舞剑,不再会用那种温存的眼神看母亲。她不知道父亲最后一颗经历了什么,只知道父亲生前脸上从来没有那种狞厉的神情。巨大的悲痛和恐惧让她瞬间落泪。偏将反应极快,没等她哭出声来,抬手抽了她一鞭子,这样人们看到的就是一个因为剧痛而落泪的小兵。偏将骂骂咧咧地说谁叫你不好好办差。跑到这里来看热闹,还不赶紧给我滚。赶着她离开,牵着她的马笼头。一路小跑出了城,把她送上事先备好的小船。过江去扬州。

    艄公是偏将的一个朋友,办这样一件大事。除了人情,还要花一大笔钱。开船后,小俏按照偏将的嘱咐脱掉盔甲扔进江里。艄公看清楚要带走的是这样一个如花少女,动了歪心思,威胁小俏说如果乖乖听话,就一切好办,如果不从,就直接送她去报官。小俏被他压在身下,苦苦哀告,眼看就要**,情急之下,拔下头上的簪子没头没脸地扎,结果扎进了艄公的眼睛。看着艄公满脸流血翻滚着惨叫,她瞬间六神无主。她长这么大,连苍蝇都没有拍过,这一回却把一个大活人伤成这样,闹不好会出人命。艄公一边惨叫,一边说你这个不知好歹的臭婊子,老子要剁了你。

    小俏只能跳江了。

    等她睁开眼睛,已经躺在一艘船上,周围全是漂亮女孩子。她们都是要到扬州去的歌妓,驾船的男子从江中救起了小俏。人家问她为什么寻短见,她只好说父母早逝,现在情郎又变心,一时悲愤而已。她以前看不起风尘女子,这一次才发现她们其实很善良。女孩子们一路照顾她,把她带到扬州,问她愿不愿意跟着一起到青楼去,说你这么好的长相,跟我们学点琵琶笙箫之类,读点诗赋,赚钱很容易的。小俏其实已经学过很多乐器,肚子里也早已装满诗赋,但她不能想象自己为形形色色男人陪酒卖唱的情形,拿着这些陌生姐妹凑起来的钱,独自出发去找姨母说的那个山庄。

    她不敢再以女子面孔示人,换了男装,一路寻找,不敢向人打听,就那么在东西南北四郊瞎找,怯怯地敲门问那些庄园的主人贵姓。有一晚她找到一座破庙,睡在佛像身下。半夜里人喊马嘶,几名军官进到庙里喝酒,小俏屏住呼吸听他们闲扯,这才知道朝廷怕有父亲旧部劫人,已经将全家人秘密处死,全都埋在一个大坑里,没有棺椁,不起坟堆,不树墓碑,就那么一大群身首分离的骨肉层层叠压地胡乱沉沦在泥土中。家里的奴婢受严刑拷打,纷纷控告自己的主人,之后全部被装上船。船到江心被凿沉,这些人全都葬身鱼腹。

    中间有人走进来,军官们全都站起来,叫来人陈幢主。他的声音很年轻,说话斩钉截铁:

    “只能再歇息半个时辰。越早赶到谢家庄园越好。太尉怕那里会有诸葛家的人,万一听到风声溜了,这板子要落到我们屁股上的。”

    大家说好的,骑马骑得蛋疼,稍歇片刻就走。

    “你们刚才是在聊查抄诸葛长民这件事吧,拜托各位,今后不要再提!这种手上沾血的狗屎差事,我最不愿意碰,但军人只管奉令行事,不问朝政是非。要相信朝廷不会冤枉好人,今后要是再有人嘀嘀咕咕被我听到。我陈嵩绝不宽贷!”

    原来这个幢主叫陈嵩。

    另一个更年轻的声音说:

    “我就是昨晚做噩梦,梦见那些被杀的小孩子都缠着我。说脖子疼。”

    庙里寂静得让人发毛。

    陈嵩叹了口气:

    “你不用内疚,要内疚的应该是诸葛长民。他本来是个太尉一起干大事的。要是没那么多毛病,不生歹念,也就不会落到这部田地,害了自己也孩子家人。”

    又是一阵沉寂,有人慢悠悠地说我以前在诸葛长民手下干过,他其实不是那种特别有野心的人,就是坏毛病多,贪财好色,不把老百姓放在眼里。说他要造反。我不太相信。其实他打仗很稀松,自己也知道造反绝不是太尉的对手。

    另一个人想必不愿意让这个话题走得更深,乃另辟蹊径:

    “倒是安承嗣这小子这回发大财了。我听说他查封上缴的金玉绢帛,还没有他自己吞的一半多。跟他去的弟兄们说他们也就捞了几件像样的衣服,真正的硬货,都落到老安口袋里了。”

    陈嵩似乎是拧着眉头在说话:

    “这种趁火打劫的货色,也不怕遭报应!有罪该杀,那是国法;趁机揩油,就是缺德。找机会我一定把他从这里赶走!”

    那几个人一片声地附和。

    而后听到陈嵩坐下来喝了一杯酒。重重地吐了口气:

    “你们几个以后要是飞黄腾达了,做事情前摸摸脑袋,这东西掉了不会再长;想想家人,别一着不慎招来灭门惨祸!这个诸葛长民啊。白白姓了一回诸葛!”

    小俏听他们对话,回想那天士兵们上门抄家的情形,只记得安承嗣在。不记得有比他更大的官。正在纳闷,有人替她问了:

    “陈大哥。你那天要是在,安承嗣估计不敢胡来。”

    陈嵩说我就在不远处一个酒馆里坐着。不想看见那些家眷们哭哭啼啼抖抖索索的样子。

    天亮的时候,这几个人起身出去,招呼院子里的士兵,马蹄杂沓地离开了。

    谢家庄园已经被盯上,明摆着不能去了。小俏躺在佛像底下,一边流泪一边盘算。晋朝虽然偏安,地界依然不小,现在却连她的立足之地都没有了。用不了多久,所有州郡村镇都会留意一个单身出逃的女子,要么落在急于邀功的人手上,要么落在趁机劫色的人手上,甚或落在两者都想贪的人手上。一想到那个艄公的嘴脸,她就不寒而栗。

    一狠心,一路向北。此时刘裕已经开始兵锋北指去讨伐秦国,晋魏交接地带的人有的南逃,有的北去。她混在北上的难民中,裹挟在滚滚黄尘间,曝露在风霜苦寒中,蜷缩在马蹄刀刃下,俯伏在沟渠泥沼里,千辛万苦过了黄河,不知道自己会在何处止步,将何以为生,直到落入阿薄干手中。

    现在,她尽量平静地说完这一切,抬头看着郭旭。

    郭旭经历过尸山血海,见过玉石俱焚,但那是战争。诛灭诸葛长民他听说过,只是不知道这背后到底有什么玄机,更不曾想过自己会爱上诸葛长民的女儿。

    这一夜,他边听边想,至此已经知道娶这个女孩子意味着什么。

    远远地有鸡叫声。

    无论你经历了多少苦痛,太阳每天都会升起。有些人会暖过来,有些人则沉入黑暗冰冷的命运。

    眼前这个女孩子,在等待她的太阳。

    一个前铁匠的炉火,足以给她一个艳阳天吗?

    许久无声,小俏向后一倒,躺下来闭上眼睛。

    她听到郭旭站起来,走到门口,站住,似乎是回头看了一眼,又轻轻打开门,而后疾步穿过院子,马的喷鼻声,院门打开了,关上了,马蹄声远去了。

    不会回来了。

    一个蒸蒸日上的北府兵少壮派军官,凭什么要把自己的前途,和一个反贼的女儿捆绑在一起?

    无所谓了。

    小俏已经见识过种种渺小的男人,今天只不过经历了另一个而已。不错,他是个善良的男人,但他不是一个伟岸的男人。他在得知一个女人的苦难后,不是抱住她,而是转身走掉。他的善良,顶多就是不把听到的一切说出去。而小俏已经开始后悔自己和盘托出。倒不是担心郭旭会告密,而是觉得自己好耻辱,不但没有因为讲述而打动一个人的心,反倒用亲历的悲苦再次宰割了自己一番。

    讲了一晚上都不累,此刻突然极度疲劳、极度厌倦、极度颓废。

    在离开这个屈辱的房间之前,让我睡一觉吧,天塌下来由他去。

    噩梦连连。

    她梦见一个满脸黑气的男人走到眼前,伸手揪住她的头发,一把剥掉她的衣服,把她扔到一堆骷髅里,说我刘裕待你不薄,原来竟是反贼的女儿,她尖叫着站起来,发现那个人居然是阿薄干。她要转身逃离,却撞进了一个高大男人的怀抱,她连连说郭旭救救我,郭旭阴笑着说我怎么会放过太尉要杀的人。嘴里说着,手上已经有了一把明晃晃的短刀。她正要惨叫,旁边过来几个人,说郭大哥先别杀,这个漂亮的女人不享用就杀了,未免过于可惜。郭旭狞笑着一松手,她立刻狂奔起来,可是脚步却很慢。后面一群人再追,回头看发现全是虎狼,牙齿上都滴着血。眼前一条大河,有艘船靠过来,她来不及多想,纵身跳了上去,这才发现操船的竟然是那个被她扎了眼睛的艄公。他赤身**,眼睛流着血,说我等你好久了,你到底还是从了。她在梦中连连叫苦,说原本指望郭旭能帮自己,看来这个世界上没有哪个男人会帮满了,惊恐之中,大声喊叫父母亲,结果把自己喊醒来了。

    起身推开门,满院子阳光。她已经睡到了午后。

    柿子树上的灯笼们像肥肥的小婴儿在笑。

    风穿过梅树的叶子,引起一阵窃窃私语。

    菊花的花瓣落在地上,一副决然不回头的样子。

    多好的一个小院子,可惜不能在逗留了。

    她正想到厨房找点东西充饥,好有力气收拾包袱,这时候有人敲院子门。

    两个士兵抬着一个木头食盒进来了。

    郭幢主交代我们给姑娘送饭来。

    郭幢主说他今天会很忙。

    他得跟长官们去告假。

    他还得找一个很大的酒楼。

    他得去找个好裁缝。

    他估计今天一天都未必够用。

    小俏麻木地看着当兵的一边絮絮地说,一边把饭菜摆在案几上。郭旭忙什么,跟我八竿子打不着。但她最终没忍住,轻声问了一句:

    “他为啥那么忙?”

    两个当兵的相互看了一眼,转过来满眼惊诧地看着小俏:

    “他忙啥你不知道?”

    看到小俏脸上没有丝毫开玩笑的神情:

    “郭幢主说他明天就要娶你!”

    他们看到小俏傻傻地笑了一下,两大滴眼泪滚落下来,整个人缓缓地瘫坐在地上。他们慌乱地上前,又不敢伸手搀扶,后来看到小俏没有要昏倒的迹象,忽然意识到这是极度欢喜的结果,觉得自己进退维谷,非常多余,乃打着手势,轻手轻脚地退出去房去了。

    秋日午后的阳光洒满小院,照亮了柿子,照透了叶子,照艳了花瓣。

    它看见小俏缓缓站起来,走到院子中央,满脸泪水地跪下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