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小太监都是一家的兄弟,家里穷的得揭不开锅,一家子兄弟七个,四个净了身,虽然四个孩子还是嘻嘻哈哈,只是我心里不是滋味。

    国之疾苦,百姓如此的艰难,真是君主的失职。

    四个兄弟是进了宫才有了名字,家里就是叫老大老二老三而已,进了宫,老一点的公公才给取了名字,王姓,分别名叫家国安宁。

    不知道这位师父当时是什么心情取的这些名字,自己同样经历过这样的苦痛,如今迫于生活,竟然四个兄弟也是如此决绝的选择了这样生活下去,是家之幸还是国之忧?

    沒人能说的清楚,在沒有任何温饱基础的前提下,沒有一个人可以把这些事情上升到国家大义,上升到君主制度,所有人只是想要一口粥,一口饭罢了。

    见我神色似有不适,王安最先咧开嘴笑道:“沒事的,我们兄弟几个到底是让家里吃上饭了,不是吗?”

    王宁也笑道:“嗯,可不是,我们四个还在一处,也是很好了。”

    我看了许久,也是轻轻笑道:“嗯,总算活下來了。”

    王家道:“我们兄弟几个就是回家之后,找个僻静的地儿,我们四个,活几年是几年,可不能回家……”

    王国也点点头道:“不能回家,给家里丢人……”

    一席话,说得大家都有些神色黯然,不知道再说些什么好。

    揭开人家伤疤的事情是我做的,可是我却不知道怎么去安抚,因为我怕这安抚会是无形之中的撒盐。

    倒是玉宇看着众人笑道:“咱们光顾着自己了,倒是问问咱们姑娘啊?”

    一句话,几个人纷纷看向我,我含笑道:“想听些什么?问吧。”

    香儿脆生生道:“姑娘,梁姑娘去哪儿了?”

    旁边的琳儿训她道:“不是问咱们姑娘吗?”

    我笑道:“瑞儿遂齐悯走了。”

    众人皆是一惊,遂又明白了什么,玉宇问我道:“姑娘,你好像和之前的太子妃不一样了呢?我见过那时候宫宴上的太子妃……”说着摇摇头。

    妙舞倒是替我答道:“我们姑娘之前脑袋受了伤,之后好了便忘了之前的事情,性子也变了。”

    几个人纷纷惊叹,我只是笑。

    待到燃尽了几支蜡烛,才恋恋不舍的各自去睡了。

    妙舞伺候我睡下时,替我掖被子道:“姑娘,你倒是很放松呢,这后宫啊,远比你想象的要冷酷,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

    我皱着眉头看着她,不明白什么意思。

    妙舞笑道:“今儿和前几日皇上对你的态度若是传出去,不知道皇后娘娘怎么谋划着害你呢,你还沒事儿人似的。”

    我这才想起梁玉儿,她是皇后了呢,是阿晗名正言顺的妻子,于是不在意的笑道:“玉儿不会的。”

    妙舞看着我,无奈的叹气。

    我想起了什么,问道:“我是不是得向皇后请安?明日去吧。”

    妙舞吹熄了床前的蜡烛,淡淡道:“皇上早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已经吩咐过了,你不必向任何人请安,皇后,皇太后都不必,对外就说你有伤在身,还有,”妙舞拿着蜡烛出去,“皇上叫我们几个看着你,不要单独在宫里逛來逛去。”

    我应声道:“嗯,知道了,你快去睡吧。”

    我窝在被窝里,心里想到,阿晗这是被宸妃娘娘的事情弄得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了……

    ……

    第二日醒了也是百无聊赖的,看着院子里是繁花欲开的样子,便想起了冷宫送过花种的太妃,许久未见了。

    我便用过早膳带着妙舞去了冷宫看太妃。

    冷宫还是一如以前一样,这大概是宫里唯一感觉不到朝代变迁,时光流逝的地方,也是宫里最干净的地方。

    太妃仍是静静的蹲在庭院里侍弄花草,满园的蝶舞纷飞,妙舞一时都看住了,不住的赞叹着在花丛里蹦來蹦去的。

    太妃擦了手,坐在院里的石凳上,微笑着看着妙舞,道:“这个小丫头倒是和清歌是完全不一样的性子呢?”

    我也笑道:“是啊,虽是沒有清歌的细致稳重,但却是个活泼性子,”我看着太妃,慢慢道,“这样才最好,自打这许多变故之后,我时不时的便不似往常的心性了,有妙舞这样欢欢乐乐,也很好。”

    太妃对我道:“你倒是还未看开的,这人生一世啊,沒有不散的宴席,”说着叹道,“你看,若是像这庭前百花一般,开过了就知足了。”

    我看着满眼繁花,苦笑道:“只是,我最近不知道怎么面对阿晗了。”

    太妃淡淡道:“我自前时提点你要寻去处,也确是沒有想到你还有这样的姻缘。”

    我亦是淡淡道:“是姻缘吗?经历这么多事情,我倒不知道是缘是孽了。”

    太妃细细的喝着茶,也未说话,我轻轻笑道:“只是这般存在心里,我还是想说与别人,只是换了别人,定会是说我这千尊万贵的皇贵妃娘娘不知足,可是我自己知晓自己的迷茫与无奈。”

    太妃半晌答道:“这人生哪,说复杂可是沒有一人可以看得懂,说简单,便是这一草一木都知情。”

    我静静的看着太妃,太妃微笑道:“人生一世,遇到自己深爱的是多番不易,只是这算得了什么?自己深爱的也深爱着自己才是最终,如若不然,只怕更有你恼的了。”

    太妃说着折下來一朵芍药笑道:“还有什么看不穿?”

    我本來还欲答话,只是太妃却是神情凄楚的凝视着芍药,缓缓的开口了:“我进宫时那时当朝的皇上已然垂危,我正式封为妃嫔却迎來了国丧,那时我还不谙世事,不知道自己的后路,当时只是十一二岁而已,便被送进了这冷宫,不知所终的度过了近六十载,”太妃看着我微笑道,“我从來不知道什么是爱情,不是我不会爱,而是被剥夺了爱人的资格,如果看着我,你还有什么可以再不珍惜的呢?”

    我看着太妃手中娇艳欲滴的芍药映着太妃沧桑的面容,于是,心底触动,点点头。

    太妃笑道:“珍惜当下,还有什么比此刻的人生更重要的吗?”

    我看着太妃落寞的神情,终于懂了这么长的岁月里,太妃这落寞的感觉不是來自于这冷宫,而是來自于这满园盛开的娇嫩花叶……因为沒有盛开过,所以才更难过……

    满是“留连戏蝶时时舞,自在娇莺恰恰啼”的美景,却越发映衬着这无声的岁月早已流逝了太多太多……多到忘了自己的爱恨情仇,也忘了曾经深爱过的你或是还未出现的你……

    我看着太妃在簇簇朵朵的百花前久久驻足,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但我知道自己在想什么,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终于知道了自己要珍惜此时此刻,而非在意过去。

    回去的时候,妙舞还在问我道:“姑娘,你说太妃是怎样种出那样的花儿的?我看來啊,比花房那些匠人种的还要好。”

    我笑道:“因为匠人种了是为了讨人欢心,而太妃,是人生中的修行一样,当然花开的不一样了。”

    妙舞努努嘴道:“怪深奥的,不懂。”

    我笑道:“你自己慢慢想去吧。”

    妙舞皱着眉头一旁喃喃自语,我则是笑的欢乐。

    不多时到了宸极宫,妙舞先于我一步,看到了阿晗的侍从,于是又转过來,笑嘻嘻道:“皇上又來了呢!”

    我看着侍从,便也进去了,阿晗正踱步在殿里看着我的筝,也竟未发觉我进來。

    我便笑着在身后问道:“阿晗,你很喜欢这筝吗?”

    阿晗回过头,见是我,笑意浓浓:“嗯,很喜欢。”

    我看着阿晗暖笑的样子,身着月白的袍子,并未穿龙袍,于是便想到什么,问道:“阿晗,你最喜欢什么?”

    阿晗疑惑的看着我,我解释道:“就是你……最喜欢的,什么都可以,”说着,我指了指筝,道,“最喜欢这筝吗?”

    阿晗听完,笑了,点点头道:“嗯,”看着我有一丝戏谑,“最喜欢抚筝的人。”

    我皱着眉头,白了他一眼,他掌不住笑道:“好了,好了,不闹了。”

    我正经的问:“那最喜欢什么?”

    他也是正经道:“最喜欢你。”

    我无奈极了,一面张牙舞爪的解释,一面是气笑了:“阿晗!你怎么就不明白呢?我问的,是你最喜欢什么我能送你的!”

    阿晗看着我走來走去的抓狂,于是走过來轻轻的抱着我,依旧是那样温暖的说道:“你就不能把你送给我吗?我最喜欢你啊!”

    这回是我有些懵了,半晌我木讷道:“不是啊,送我自己只能送一次,下次就不能了,而且要能拿得出手的才好。”

    阿晗彻底是被我气笑了,道:“有人这么说自己的吗?拿不出手?晞儿,你还真是……”

    我撇撇嘴道:“这可是我深思熟虑之后才说的,我想了想,我除了筝一无所长,实在是送不出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