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句心里话,韩林看不起白云先生。因为白云先生比他高,身材比他好,长的也比他英俊。但最关键的是,白云不够仗义。这一百三十多个好汉闯进王府,只是为了救他一个人,可他倒好,只知道瞪着双眼在那干看。

    如果这些人是来救韩林的,那韩林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出手。所以韩林更加看不起白云先生了,因为没有这么多人来救他。

    “白云先生,你靠后一些,别伤到了。”王墨兰还是很关心白云百进里的,哪怕是在这样并不怎么合适的情况下,还是拉了白云一把,二人退到了王景天后方。目前也就只有韩林与王景天并肩而立了。远远看上去,倒像韩林是王景天的心腹一样。

    因此一来,韩林连带着王墨兰也一起看不起了。前两天对自己说那么多好听话,表现的那样真诚。事到临头却不来搀扶自己去搀扶白云。真是应了一句古话,水性杨花,你的名字叫女人。

    更因此,恶狠狠的瞪了白云一眼。你小子够种,哪怕你不上去帮忙也就算了,可做做样子总行吧?那王墨兰妇道人家不懂事,你一个大男人还不懂事么?搀你后退你还真的后退。要脸不要脸?

    韩林无奈叹息,终究与那白云不是同一类人,便怎么看都觉得不顺眼。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更大的阳关道,比你这孬种宽一百倍的阳关道。

    “韩先生,这场战斗你怎么看。”王景天呵呵笑着,那笑容远远没有看到一幅好字时来的精彩。显然这王景天爱字那是真爱,绝不是假装出来的。

    听到王景天的问话,陷入苦战中的众人也很罕见的抽空朝这里扫了一眼,当然是扫向韩林。而身后,潇洒的白云先生脸上出现了一抹阴寒,当然,也是看向韩林。

    那白云心中恼怒,一把甩开王墨兰的手重新回到王景天身侧。但他知道,他人能回来,可尊严已经回不来了。临阵脱逃,贪生怕死,这八个字的名头肯定要按在身上不能除去。所以他不但开始怨恨韩林,连王墨兰也一起怨恨起来。若不是这个愚蠢的女人搀扶他,他怎会后退。

    这种奇妙的心理活动,韩林听不见。可根据白云的行为动作却能判断出来。无非是一个小肚鸡肠的伪君子罢了。人称他为冠绝三岛,三绝之一。想来平日里备受瞩目,从来也不会有人冷落他。就好像从小到大娇生惯养,父母绕着转,爷爷奶奶姑姑阿姨舅舅舅妈叔叔婶子也都在围着转的一个孩子。他已经习惯了听到阿谀奉承,习惯有人为了救他献出生命。更习惯被无数人捧在头顶当做太阳来供着,然而某一天某一个不识趣的成年人瞪了他一眼,所以他怒火攻心一口血喷了出来。他想不通为什么会有人瞪他,他不该是被所有人喜欢的么?

    扭曲。

    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动作,韩林判断出了白云先生的人格缺陷。这种被供奉的人最容易出现扭曲心理,继而从一个翩翩风度款款大方的先生,变成小肚鸡肠鸡毛蒜皮的妇道人家。人说最毒妇人心,想来也该是这种解释吧。所以白云先生变成了小心眼儿的妇道人家,所以他变的毒了。韩林知道,今后要小心防备这个看上去很潇洒的男人。

    指不定在什么特定的场合下,这白云先生整出一场让所有人目瞪口呆的幺蛾子来,这完全有可能。他会失控的。

    “韩先生?”王景天哪知道韩林正在想入非非,见他久不答话,禁不住又追问了一句。

    “我看没戏。”韩林甩了甩袖子,不屑于跟白云站在一起,干脆回自己的雅居去了。

    这场战斗根本没有悬念,那一百三十二名好汉完全不可能是三千门客的对手。虽说门客只出动了千余人,可这千余人与一百三十二个成名已久的好汉战斗起来游刃有余,说是战斗,但玩耍的心态应该更多一些吧。

    这些门客各个身怀绝技,而且真身很难让人预料到。当你以为他要扑向你的时候,他却突然变成一只巨大的黄蜂怪物,想你喷洒出密集如雨的毒针。而当你发现一个瘦弱的人靠近时,他却突然变作了皮肤如金属般的壮硕怪物,一巴掌拍下来惊天动地,砸伤不少人。

    全都是妖怪,这是韩林对三千门客的评价。这些东西身上死气,戾气重的骇人。先前听老头儿说王景天来自于什么乱葬岗,那这些门客也一定是从乱葬岗爬出来的。只有久经死气浸染的东西才会有如此巨大的怨念产生。这哪里是什么书香世家了,简直就是一个万魔窟。

    算计。

    王景天很能算计,韩林不傻。他想过为什么王景天敢明目张胆的在三岛之地这样乱搞。三岛之地的格局很奇特,三足鼎立,导致没有任何一个岛主真的敢来与王景天拼命。赢肯定会赢,可赢了之后怕要立刻迎来另外两岛的吞并。

    那三岛之地没人敢动王景天,两极之地呢?又联想到前不久风中啸去赴约战斗,看来王景天已经把时机算的准准的。风中啸这个大杀神不来,王景天一定泰然自若。红袍会呢?为什么他们也不管?

    不管他们管不管,韩林已经不在乎了。他已经好心好意的劝说过王景天,让他放了自己。但王景天不听,那只有一条路可走了,要么你吞了我,要么你吞不下我。

    战斗持续的时间很长久,一百三十二名好汉的实力容不得小瞧。从晌午直打到深夜,那王府小半边的区域成了废墟才算结束。一百三十二人,无一人存活。这是王家的战绩,很惊人。

    从晌午,韩林便在雅居中埋头写字,一直写到了深夜。听闻战斗结束了这才度着步子慢慢离开,在王府中徘徊。

    黎明时分,韩林回到雅居,一个人继续伏案疾书。稍后有人敲门,门分两侧推开却是白云先生。

    “现在这府里,只剩你我二人算有真才实学的了。”白云先生很不客气的拉开椅子与韩林对面坐下,眼睛瞄向了桌上韩林正写的字,不看不要紧,一看顿时冷汗直流。

    “白云要杀我,白云要杀我,白云要杀我……”通篇都是这么几个字,韩林笑吟吟的抬头看白云,白云则显得有些仓促的擦去额头汗水。

    强笑道:“韩先生,你这是何意?”

    “说不得,说不得,说了你要杀我。”韩林笑颜更胜。

    白云心中忐忑,他确实是准备来杀掉韩林的。但见韩林这神神鬼鬼的做法,那意味深长的笑容,心里顿时没底了。不知这小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说的哪里话,我为什么要杀韩先生。”

    韩林笑问:“真想知道?”

    “真想!”白云重重点头。

    韩林道:“那你答应我一个条件,我说,你答。你只需回答是不是,如有半句废话,我便什么都不说了。”

    白云咬了咬后槽牙,双眼里已经冰冷一片,可又始终觉得韩林这行为太过古怪,不弄清楚心中难安,只好点头答应。

    韩林点点头,说道:“刀不染血俱侬来救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为你自砍三刀,吞下刀片你没理,是不是?”

    白云微微一愣:“是。”

    “一百三十二名好汉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来救你,你非但没有帮忙,反而在一旁看戏,是也不是?”

    “是。”白云的声音有些虚了。

    “那好,王墨兰让你后退你也后退了。而后王景天看重我问我话,你眼里有怒意。俱侬为你死你不怒,好汉为你死你也不怒。偏偏是这个被人冷落的小细节你怒了。是不是。”

    白云不答,身上已经渐渐有了杀意。

    韩林再问:“你知道自己绝对无法活着离开王府,可依然在乎这些死前的虚名。你说你是不是很阴毒?度量是不是很小?你自己也说了,王府只有你我二人有真才实学了,我妄自猜测一下,你容不下我活着。哪怕是死,你也要死成独一份,死的有面子。那你还能放过我?是不是?”

    白云的刀终于亮出来了,很少有人见过他的刀。韩林注意到,那刀是从后腰抽出,软绵绵的一小片卷成了卷儿,一旦弹开便成了软刀。刀,向来以纵横霸道著称,以大开大合砍杀四方闻名,这样的软刀真的很少见。韩林更加肯定,愿意用软刀的人,也一定是那种软刀子杀人,让人怒极却无可奈何的阴毒之辈。

    韩林可不敢跟白云硬碰硬,这白云好歹也是一万两千命魂币的刀客,最不济也不至于打不过现阶段的韩林。

    “人终有一死!或轻于鸿毛,或重如东阿山!!”

    韩林高呼。

    “住手!!”

    白云的刀很快,快如电!可在这一声怒吼之下,那刀还是悬停在了空中没能落下。门被推开,是王墨兰带着两名侍女大步而来。

    “白云先生,我敬重你的为人。可今天你若敢动他,我保证你明天便死在家主手上!”王墨兰面色铁青,显然是被白云给激怒了。

    白云害怕王墨兰说的话会成真,潇洒的笑了笑转身离去。而那王墨兰也并未阻止。

    “人终有一死,或轻于鸿毛,或重如东阿山。韩先生说的好啊。”王墨兰痴迷的看着韩林,真是好不容易又将全部心思从白云先生身上转移到了韩林先生身上。

    韩林从容的笑了:“王姑娘误会了,我要说的是,白云你这臭不要脸的鸿毛也想撼动我韩林这座东阿山!自不量力!”

    王墨兰愕然,许久之后噗嗤笑出声来。而后面色渐渐变得严肃,挥退了侍女拉着韩林重新坐下:“刚才真是好险。”

    “是好险。”韩林承认,抹了一把冷汗:“可躲过了今天,躲不过明天。白云不杀我,王景天也终究要杀我。一想到自己必须死在王府,我心中实在是忐忑难安。你瞧,连字都写不下去了,境界真是不但没有前进,反而还在倒退。”

    听到这句话,王墨兰面色微变,朝着桌上望去,果然见第一张纸写的满是白云要杀我,而第二张纸写的则是王景天要杀我。这些字哪里还有半点杀戮的意境,连字形都变得不伦不类十分难堪了。王墨兰的脸渐渐变得比这字还要难堪。

    韩林歪着头看去。

    “那该怎么办?你如果写不好字,家主一定会提前杀你。”王墨兰说。

    韩林面色凄苦:“我有什么办法。写字讲究的是心平气和,要的是灵感。我自己怕成这样了,怎么也写不出好字。”

    “该怎么办……”王墨兰急了,额头上有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韩林眼珠子转了一圈,小声道:“我有个计划,但你不能告诉别人。否则我的意境是绝对不能再提升的。”

    “你说!”王墨兰立刻精神抖擞,急忙询问。

    “挖坑!”韩林说。

    “挖坑?”王墨兰疑惑不解。

    “没错,挖坑!”韩林把头凑过去低声道:“我准备在王府中央位置挖一个小坑。到王景天要杀我的日子,我便躲进那坑里让他找不到我。”

    王墨兰哑然失笑,可似乎觉得这时候实在不该笑,又摇了摇头一脸凝重的说:“这不是儿戏,你真以为躲进坑里就安全了?”

    韩林摇头晃脑:“你有所不知,我不但是一个英俊潇洒,让女人看一眼便两腿发抖的英俊男子。同时我还是一个神秘的符文师,你该听说过吧。我有家传符文咒,可屏蔽一切气息。挖好了坑,布置好了符文阵,只要没人刚好去中心位置挖坑,就绝对找不到我。”

    “还有这种事?”王墨兰惊喜。

    “有!但有个很大的限制,这种屏蔽气息的符文阵需要弄的极大。也就是说,整个王府上下我都要悄悄去布置,任何角落都不可有遗漏,否则那阵成不了,我也没心思写字了。这些,只有你能帮我。”

    再一次听到韩林说写不了字,王墨兰狠狠的咬了咬牙:“我帮你!”

    刚好,好汉们死后把王府也蒸腾的够呛,不少建筑都毁了。这段时间正是工匠们赶工修补重建的忙碌期,那王墨兰便也刚好应着这个理由,带着韩林满府的乱转,自然不会有人敢去多问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