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若雅有些不屑地投去一瞥,却什么都没说。任谁做生意也不想招来麻烦啊。

    “放心,我这些天,天天都来,丞相府可算个什么玩意儿?”那男人笃定地给李德生吃了颗定心丸。

    丞相府还不算个玩意儿?

    我的天爷,那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好大的官的。想他李家祖上还没有出过一个七品的县令呢,在这人眼里,丞相竟然不算个玩意儿。

    真是好大的口气!

    要不是那一千两银子的诱惑,李德生还想趁早把这男人给赶出去呢,省得他发疯了总是说胡话吓人!

    李德生前脚出去,古若雅后脚就跟过去关上了门。

    有些话,她想一个人问问这个男人。

    上官玉成稳坐不动地看着她一副鬼鬼祟祟的样子,嘴角咧了咧,在看到她回转身子的时候笑意又憋回去了。

    即使他戴着斗笠,可在她面前,他只觉得一眼就能被看穿一样。

    古若雅神秘兮兮地盯着他看了半天,猛然把那男人头上的斗笠给摘了下来,再也忍不住,笑道:“你这人是真傻还是假傻啊?何苦给广元堂撑腰?你今儿打了那大总管,丞相府定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怕了就有用了吗?”上官玉成淡淡地应道,“我不出手的话,你不得跟着他走吗?难道你愿意吗?”

    我是不愿意啊。古若雅暗自腹诽着,可和你有毛关系啊?

    上官玉成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轻轻一笑道:“你这丫头,还说我傻。我既然出手就有十成的把握,你看我这人像是在说诳语吗?”

    是不是诳语谁知道呀?

    古若雅翻了个白眼,也知道这个问题说下去没有任何的意义了,反正是好是坏终究要见分晓的不是吗?

    她重新拿起了手术刀,在旁边的烧酒碗里浸了浸,又点燃了一根蜡烛,对着火苗蹭了蹭。“刺啦”一声,刀子上冒出了青烟。

    她拿着小刀靠近了上官玉成的脸,忽然又想到了什么把刀子放到了托盘上,拈起一根银针用同样的方法消了毒,对着上官玉成面上的几个穴位刺去。

    上官玉成不躲不避地由着她扎下去,才问:“为何给我面部扎针?”

    “怕你待会儿喊疼啊。”古若雅轻松地答道。

    “你扎了这个针之后就不疼了吗?”上官玉成立即反应过来,刚才她明明说过很疼的,但是可没有说过有不疼的法子的。

    “会有点儿疼。”古若雅察言观色,小心翼翼地看着上官玉成的脸。这家伙好似挺聪明的,她还是少说为妙,省得让他察觉自己的心思。

    一开始她确实想给他来个下马威,不扎针就直接划脸的。谁让这家伙曾经吃过她的豆腐?

    只是经了刚才那一幕,她觉得这家伙心肠似乎不坏,不管怎么说,人家三番两次出手相救,自己还这么算计人家,有点儿太那个什么了。

    于是她决定施针减轻他的痛苦!

    一切都妥当了之后,若雅才轻轻地对上官玉成说道:“这就开始吧?”

    “嗯。”上官玉成点点头,闭上了眼睛。

    他害怕了吗?

    古若雅心里暗想,这样的男人也会怕这些伤痛?不过是人都是会怕的,这也没什么。

    其实上官玉成面上看着平静,心里早就翻江倒海了。过了这么多年,他早就对恢复容貌没了什么希望,没想到竟然碰到一个敢应下来给他医治的人,还是个小姑娘!

    连太医都束手无策的伤,她好像不大当回事儿。

    也许,这小丫头真的有什么过人之处呢。

    静静地等着脸上那刻骨铭心的伤痛传来,却只听到“哧哧”好像剪刀划过布料的声响,感觉到皮肤上传来冰凉的触感,但并没有预料中的疼痛传来。

    还没有开始吗?

    上官玉成默默地想着,并不睁开眼睛,也没有抱多大的希望。

    他的心态慢慢地放平,只觉得眼前一片纯净,好像来到一个极其宁静的世界,无欲无求。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上官玉成就像是老僧入定一样静静地坐着,直到一根细长的手指头戳向他额头:“喂,睡着了吗?你还挺享受啊,早知道我就不给你扎针了。”

    上官玉成猛然睁开眼睛,眼前是一张只露出小巧下巴、此时那粉润的唇抿成一个好看的弧度的脸,虽然看不到她的眉眼,可他也能感受出来这个小姑娘正笑得开心。

    莫名其妙地,他的心也跟着飞扬起来。那小姑娘的笑就像是雾天里的一缕阳光,照耀了他阴霾的心房!

    他的脸依旧紧绷着,丝毫没有感觉到任何的痛意,心内虽然柔软似水,可磨砺出来的冷漠,让他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感情。

    声音依然是干巴巴地不带一丝感情地问道:“叫我做什么?等了这半天还没开始,我能不睡着吗?”

    话音刚落,就听那小姑娘“格尔格尔”地大笑起来,清越的声音就像是银铃一样,在他心里不停地回荡着,让他止不住地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

    “难道你一点儿感觉都没有吗?这都过了多久了,还等着开始呢,真是的!”古若雅一面说着,一面从外间里找来一面小铜镜递给了上官玉成。

    上官玉成有些狐疑地接过来,却不知道要干什么。

    多少年了,自打他这张脸变成了这样,就再也没有照过镜子。他府上,无论是卧房还是书房里,从来都不摆放那些光滑得能照得出人影的东西来。

    手里握着这面铜镜,他只觉得有万斤重。

    这种感觉是那么遥远,陌生中透着一丝熟悉。

    他的手有些发颤,这小小的一面铜镜,好像要坠下来一样。

    他不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怎么做。

    古若雅眼瞅着眼前这个男人从冷静、自持,变得激动、轻颤,不觉心里有些酸涩。这样的病人,她前世里见过也不是一例两例了,可从来没有像他这样的,内心里虽然有极大的疑问,但还是极力克制着。

    她不由叹了一口气,对着他努了努嘴,“看看你的脸!”

    上官玉成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双手捧着那面铜镜慢慢地移到脸的位置,才重重地吐出了那口气,猛然睁开眼睛。

    本以为那张已经千疮百孔的脸,经了这巧手丫头的医治,能变成自己想象中的那般英俊潇洒,可是呈现在面前的这张脸,差点儿没让他狂叫出声。

    他知道他若是没有这些可恨的伤疤,这张脸纵算是不能魅惑众生,也能看得下去的。

    看看父皇,看看太子,看看他的那些兄弟姐妹们的脸就知道了。身为皇室的娇子,男的英俊倜傥,女的娇美如花,没有一个长得不尽如人意的。

    父皇那眉眼,那唇齿,活脱脱就是个美男子啊。何况听父皇说过,当年母妃的姿色那是艳冠六宫啊。许是这样,父皇至今还念念不忘母妃吧。

    他不知道父皇与母妃之间到底是不是爱情,但是他知道,凭着父皇和母妃的容貌,他的相貌不会输于任何一个兄弟的。

    虽说不敢看不忍看,但是真的医治了,他还是很期待看到自己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可眼前,他真的有些无法接受了。

    那是一张什么样的脸啊?

    鲜血淋淋,眉眼不分,高挺的鼻梁上横亘着两道蚯蚓般皮肉翻滚的疤痕,下巴更像是被劈做了两半,就像是瓷器上裂开了好多的纹路一样。

    这张脸,他想不出该用什么词来形容。

    “可怕”力度似乎太小,“恐怖”似乎太浅……一时,他只觉得头有些发昏,不知道该如何表述自己的心情了。

    见他端着镜子照了半天,愣是没有说一句话,古若雅只觉得自己这个玩笑开大发了。

    以为这样一个冷硬的男人,不会这么容易受到打击,看样子自己的判断失误了。

    面前这个男人,她敢百分百地肯定,还是被自己这张脸给打垮了。

    想想自己的恶作剧,古若雅只觉得心头惭愧。

    不就是这人上次摸了一把自己的小蛮腰吗?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斤斤计较了?

    就当被狗给啃了一下,还能怎么着呢?自己这不也活得好好的吗?

    人家再怎么说好歹也救过她,她这小心眼儿报复起来真是没完没了了。先是不想给他扎针止痛,想听到他疼得“嗷嗷”叫的声音。

    可心到底软,还是给扎上了。

    这倒好,想吓吓这男人,让他知道知道自己的厉害,无奈还真是把他给吓着了。

    “喂,”见她还愣着,古若雅急得跳脚,万一这男人想不开自杀了可就是她的罪过了。

    她在他眼前挥了挥手,急促促地问他:“你没事儿吧?我这就给你敷药,过几日就好看多了。”

    “还能好看吗?”上官玉成自失地一笑,讪讪地放下了那面小铜镜,“我看没必要再医治了吧。”

    古若雅一听这话顿时急了,“我说你这人怎么回事儿呀?我不就吓你一下用得着这么悲观吗?你听我说,你这脸我包了,真的能治好!”

    “不用麻烦了。”上官玉成以为这小姑娘在安慰他,强忍着满心的悲楚站起身来,拿起斗笠就要往头上戴,一面又往袖袋里掏去,“你也不用怕,治不好就治不好吧,这银子该多少就是多少!”

    古若雅正听得发愣,一张泛黄的千两龙头银票就塞到了她的手上。

    她有些不敢相信地揉揉自己的眼睛,把那张银票反过来倒过去地看了不下十遍,两手在那银票上摸了又摸,恨不得用牙咬咬试试。

    老天啊,这就是银票啊。长这么大,她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票额的银票啊。她要成百万富翁了吗?

    正高兴地不知道东西南北的她,只觉得浑身轻飘飘的,像要飞起来一样。

    上官玉成就那样静静地看着她一会儿捏着银票看一会儿歪着脑袋想什么的样子,只觉得满心里都是暖暖的春意。

    这银票,对他这个废人来说没什么用处,对这个小姑娘,真的用处很大。

    至少,看到她笑得开怀的样子,他还是觉得心里有一处地方就像是要化了一样。

    欢喜了半天,古若雅才想起来这屋里还有个人呢。

    她遂讪讪地收回银票,叠好小心翼翼地收在袖袋里。脑子里还一边飞快地想着待会儿怎么和胖掌柜的李德生分这一千两银子呢。

    还没想出什么眉头来,就见那男人戴上斗笠就要朝门口走去。

    她顿时一个激灵清醒过来:这男人这是要做什么啊?不会是吓出毛病来了吧?这要走出去,刚才她可是白费了力气了。还没有涂药粉呢。

    这该死的的男人,一点儿都不配合!

    气得她一把拉住上官玉成,板着脸问他:“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老实啊?这就要走啊?”

    “怎么?还嫌我银子给的不够吗?”上官玉成收敛起心中的柔软,冷冷地问着。

    “我说你这人真是怪,有话不能好好说啊,非跟吃了药一样呛人!”古若雅埋怨着那人,手却依然牵着他的衣角:“你给了我银子,我就有必要把你治好,你这个样子出去,岂不是砸了我的招牌?”

    还能治好吗?就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上官玉成脚步不停,不想再听这小丫头天花乱坠的话。

    连太医院的太医都说没治了,她一个小丫头还敢说能治,除了为了银子,还能有什么想头?

    幸好碰上他了,虽然没给他治好,又把他弄成这副样子,但他心已死不想再怪罪任何人,银子照给,不打不闹,还要怎样?

    他低下头看了一眼那只扯着他衣袖的柔嫩白皙的小手,只觉得心口一阵阵酸痛:这小姑娘好端端地为何要骗他?不能治就实话实说,也比一个人满心的希望,被人从云端里一脚给踹下来的强。

    那种滋味,他已经经历了千百回了。这一次,他只觉得自己的心尖脆弱地再也承受不了什么了。

    心里的怒火慢慢地升腾起来,望着那只拉着他衣袖不放的手,他越发觉得这小姑娘心机不少。

    他的声音越发地冰冷嘶哑,低声喝道:“放开!既然不欠你银子,就别来烦我!”

    呀嗬!这人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哪!

    她可不光光是为了银子的人啊,这不是早就讲好了吗?诊金一千两,治好他的伤。

    怎么听他的话,倒像是讹诈他一样?

    古若雅甩了甩头,擦了把额头上渗出来的汗,索性身子一转站到了上官玉成前面,扬着脸踮着脚对着他吼道:“你这人到底怎么回事儿啊?阴阳怪气的,有病还不让人治。我拿了你的银子要是不给你治,那算哪门子事儿呀?”

    上官玉成一听这话心里更气,明明没有希望的,偏偏被她给挑起来希望,可如今,也是她,让他的希望破灭。

    凭什么她还说大话要给他治?要是能治怎么还把他的脸弄成这样?

    脑中掠过刚才的话,他忽然灵光乍现:是了,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不管如何,这小丫头算是赖上自己了,只是她不明白他最讨厌这样的人吗?

    他低头俯视着她,高大的身影投在她的脸上,越发显出他的冷漠来。

    “放心,我就算是出去了也不会说是你给我治的。”他堂堂一个大男人,还不至于做那种落井下石的事儿。想她一个小姑娘家出来混口饭吃也不容易,能放人一马就放吧。

    先前古若雅还被他弄得一头雾水,这时候才算是听出一些眉目来了。敢情这人以为她是个骗子,治不了他的病?

    笑话,也不打听打听她古若雅是干什么吃的?

    不过眼下着实打听不到她,毕竟才刚出来闯江湖啊!

    古若雅暗笑自己太过猖狂,这名声早晚会传扬出去的,只要她能医好几个疑难杂症的人。

    想明白了这其中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她只觉得心情轻松起来,又伸手扯了上官玉成的衣袖往回拉,“来来,反正你觉得这样治不好了,索性就再等一等吧。”

    虽然心里厌烦至极,可上官玉成还没有打女人的习惯,勉强忍耐了那股强烈的不满,硬被古若雅给摁着坐下了。

    就见她从一堆瓶瓶罐罐里找出一个白瓷小瓶儿来,拔掉了软木塞子,就往上官玉成脸上倒去。

    一边倒还一边说道:“你这人还挺小心眼儿的,我只不过让你先看看你这张脸,你就想这么多。看来弄了半天你还没有明白我的意思啊。”

    “你到底什么意思?”上官玉成刚才和古若雅误会了那么久,脸上一直往下流着血,过了麻醉的功夫,这会子只觉得钻心地疼。若不是当着古若雅的面,他也绝不会强撑着一声不吭。

    可就在那药粉刚倒在他脸上,他就觉着一股冰凉沁润的凉感由外而内,慢慢地渗透到他的四肢百骸,舒服得让他忽略了那一点痛楚。

    本来还憋了一肚子气的他,这时候也软和下来。

    到嘴的想要讽刺古若雅的话也咽了下去,忘了说。

    这是什么好东西?感觉这么神奇。

    光是这种感觉,就让他依依不舍。

    难道这药粉能让他的脸焕然一新吗?

    心中有千万个不解,可他舍不得开口问,生怕这美好舒爽的感觉只要一开口就烟消云散了。

    “其实我不过是和你开一个玩笑而已,先前你那般对我,就不许我吓唬吓唬你啊?”古若雅手里的动作不停,没好气地和他解释着。

    先前那般对她?他对她怎么了?不是上次在大街上看她受古木时那老狐狸的女儿欺负,出手帮了她一把吗?莫非她还恩将仇报了?

    “我怎么对你了?”上官玉成微微有些气恼,这小丫头,安的是什么心思啊。

    “你,你把手放我腰上了。”见这男人丝毫不承认自己的错误,还反过来问她,古若雅气得只想拿刀子在他脸上再划一道。

    什么人啊这是,敢做不敢当的,完全没有方才那阵子硬气。

    把手放她腰上了?上官玉成虽然看不到那丫头红脸的样子,可从她气急败坏的语气里也能感受出来。

    他不由低头嘿嘿地笑了,这小丫头,倒是真敢说啊。

    不错,那次他的确把手放在她腰上了,可也不是故意而为呀?只不过到了后来,手中那柔软的触感,让他舍不得放手罢了。

    他还敢笑?古若雅心里更气了,这男人,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是笑她不顾羞耻说出这样的话,还是笑他占了便宜没人能奈何他?

    让你笑,让你笑!

    古若雅把手里那个小瓶子里的药粉一股脑儿都倒在了上官玉成的脸上,粉末四处飞溅,呛得他咳嗽起来。

    他大手划拉了几下,心情忽然大好起来,哈哈笑道:“你这丫头真是不禁逗。这药粉可是我花了银子买的,你不心疼我还嫌贵呢。”

    由于笑声牵动了伤口,他还没笑几声,就“哎哟”叫了一声。

    古若雅只觉得心里那个解气啊,不由笑道:“哼,让你笑!疼死你!信不信我在你脸上再划几刀!”她捻着那把小手术刀,对着上官玉成的脸比划着。

    上官玉成皱了皱眉,苦着一张脸,目光温柔地盯着古若雅那小巧的下巴看,移时,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了什么。

    他又恢复了那个冷漠的人,淡淡答道:“你不会的。”

    刚才他在做什么?竟然和一个小姑娘说说笑笑,而且还是大笑,笑得几乎让他忘了脸上的疼痛了。

    这十几年来,可是从未有过的事情啊,就算是和父皇在一起,他也从未开怀大笑过!

    这不正常,太不正常了!

    他坐正了身子,头微微地低了下去,眼神往地上看去,不敢再看那张纯真的笑脸,当然,他也看不到全部!

    心内那股强烈的渴望又升腾而起,他好想看到这小姑娘的整张脸。

    她为何成日戴着头巾?难道和他一样,也是丑陋地不敢见人吗?

    既然她能治好他,为何不给自己也治一治呢?

    只是望着那个身影,他不敢问,也许,她和他一样,也是这么渴盼着有人能治好吧?

    古若雅给上官玉成的脸上完了药粉之后,又用一层薄薄的纱布轻轻地包住了,只露出鼻子、嘴巴、眼。

    又嘱咐他:“过四日再来换药!”

    怎么隔这么多天?不知为什么,上官玉成心里有淡淡的失落,要这么多天才能见她啊?

    “我和掌柜的约好了,五日来一趟。今儿回去就不过来了。”古若雅耐心地解释着,手里不停,把用过的东西都放到烧酒里泡起来。

    “这样啊。”虽然有失落,但是人家的约定在那儿,也不能硬逼着人家来啊。

    上官玉成默默地点头,站起身来就要走。

    门外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伴随着李德生谄媚的笑声。

    古若雅立时紧张起来,忙推上官玉成:“莫非是丞相府来人了?你快躲起来!”

    上官玉成低头看了眼那只抓着他胳膊的柔嫩白皙的手,心里暖暖的,如同明媚的日光。

    “你怕我吃亏?”他忽地一笑问道。

    “谁怕你吃亏了?美得你!”古若雅嘴硬地回道,只觉得掩在头巾下的脸火辣辣的烧。

    什么时候,自己竟然关心起这个登徒子来了?

    可是再不走就来不及了,眼看着一群人已经从前堂穿过了后院的回廊,往他们这屋子赶过来了,古若雅急得快要跳脚。

    回头看那男人时,人家正双手抱着手臂闲闲地倚在门框上,好似和她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正是皇上不急太监急!

    自己这不是吃饱了撑的吗?有银子赚就行了管那么多闲事做什么?

    她暗暗地骂了自己一句,别过脸去不去理会那人!

    门帘被挑开,露出李德生那张堆满了笑容的肥胖的脸,“姑娘,你给这位公子治好了吗?”

    古若雅只好应道:“好了,掌柜的还有什么吩咐?”

    “哦,那就好,那就好。”李德生回身让进来一个方面大耳的中年男人,“这位是丞相府的二管家,特意请姑娘过府的。”

    古若雅瞪眼看过来,听着语气挺客气的嘛,难道不是来找事儿的?

    那位二管家恭恭敬敬地对着古若雅作了一个揖,笑咪咪地说道:“有劳姑娘了,我家小主子正难受得要命,还请姑娘跟在下去一趟丞相府。诊金嘛,自然不会少。”

    说着,就从随身带的荷包里掏出一锭泛着青霜的银子,足有十两重,在桌子上散发着青幽幽的光芒。

    李德生的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银子他不是没见过,可没见过来的这么快的。

    自从有了这个神医姑娘之后,他这药铺子真的要发了。

    和这位公子已经谈好了一千两的诊金,如今丞相府又先放了一锭银子,等治好了丞相府小主子的病,恐怕还得有一锭。

    天爷,祖宗啊,这广元堂在我手里总算是没有埋没了呀。李德生心里狂叫着,要不是当着这么多的人,他恨不得跳起来大喊几声。

    再看若雅的目光,也变得不一样了,就好像面前这小姑娘是棵摇钱树一样。

    古若雅只觉得被他看得浑身发毛,不知道这掌柜的发了什么疯,忽然用这种奇怪的能吞噬人的目光看她。

    见人家已经放了一锭银子了,再不给句回话有点儿说不过去了。

    古若雅压抑住心中那股强烈的不安,慢腾腾地说道:“二管家也许头一次来不知道我的规矩,我是不上门看病的,若是贵府的小主子病了,只要抬到这里来就行!”

    真是的!先前她就已经和福管家说明了这一点,丞相府这是想仗势欺人还是怎么的?

    别的病号能过来看,就他家的主子娇贵是不是?她还就不买这个帐。

    二管家听了这话,依然微微笑着,白面馒头似的手一个劲儿地作揖:“姑娘可得救救在下,大管家回去之后可是挨了夫人好一顿骂,小的要是再办不成这事儿,回去可就不单单是挨骂了。姑娘行行好,我给您跪下了还不成?”

    说着,作势就要下跪。

    李德生惊得下巴颏差点儿没有掉下来,这堂堂的二总管竟然要给他铺子里的这个小姑娘下跪?

    打死他也不敢让这事儿发生,他忙下死力搀住二总管肥胖的身子。

    古若雅也没想到这人竟不来硬的,许是吸取了福管家的教训了。

    见他这样,再望望窗外已经暗下来的天,她思忖了一下,才道:“二管家也不要为难,你跟我说说你家小主子什么病症,我给你些丸药,回去也好交差了。”

    见人家姑娘实在是不想去,她身边那个煞神一般的男人斜靠在门框上也不走,二管家知道福管家就是吃了这个男人的亏,也不敢强逼着若雅。

    他就势下坡起了身,笑道:“还是姑娘体念我……”就把古雪晴这些日子身上的病症说了。

    古若雅心里早就有数,那药粉就是她撒的,能不知道怎么解决吗?

    于是提笔装模作样地写了个方子,又拿出一个小白瓷瓶出来。

    二总管就伸手要接,古若雅却并不急着给他,而是走到上官玉成身边,踮起脚尖贴在他耳边问:“你不怕丞相府吗?”

    上官玉成不明所以,只是点头道:“那是自然。”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轻蔑,仿佛丞相府一文不值一样。

    听着这笃定的话,古若雅心里高兴极了,既然这样,自己就能好好地赚上一笔了。

    于是她回身对二总管说道:“你待会儿按方子抓了药回去给小主子喝了,再把这丸药抹在身上,过三天也就好了。”

    说得这么肯定?

    那这丫头还真是有两下子呢。

    二总管兴冲冲地就要接过方子和小瓷瓶,古若雅却快速地缩回了手,伸出另一只手来到他面前:“先付了诊金再拿药。”

    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二总管自然也无话可说。

    他讪讪地缩回了手,脸上竟然没有一丝的不自在,可见城府也是极深的。

    看了眼那小白瓷瓶,他深深地吐了一口气出来,问道:“不知道姑娘的诊金要多少?”

    “也不多。”古若雅晃了晃手中的方子,“这个白送你的,要的是丸药的钱,这个数!”

    她伸出一根手指比划了一下。

    十两?

    二总管心里不屑地翻了个白眼:还以为多贵,也就这个价!

    他又从荷包里掏出一锭银子,“啪”地一下拍在了桌上,露出那两颗大板牙,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这两锭银子都给姑娘了,方子和药该给我了吧?”

    倚在门边的上官玉成忽然轻笑了下:这两锭银子可是打发不了这个小姑娘的。

    李德生也赶紧转身挑了帘子,好让二总管走出去。却碍于上官玉成正倚着门框,挡了他的路,他只好陪笑:“请公子让一让。”

    上官玉成微微一笑,身子一动不动。

    古若雅打量了一眼桌上那两锭银子,回身坐到了桌旁的凳子上,叹一口长气:“哎呀,这半天就治了一个病人,可把我给累死了。”

    又掏出袖袋里那张泛黄的千两银票,在手上弹了弹,引起了李德生和二总管的注意之后,才闲闲地撇了撇嘴,“别看我年岁不大,但是既然出来抛头露面了,这诊金嘛,自然要贵一些。”

    说着,把桌上的两锭银子往边沿上推了推,“打发要饭的价我可不干!”

    什么?这叫打发要饭的?

    二总管那张白皙肥胖的脸顿时憋涨地紫红:这是说谁呢?他可是丞相府堂堂的二总管,亲自低声下气来请她,竟然说这些难听的话给他听?

    打量他是吃素的还是怎么的啊?

    他牛眼一瞪,就要发火。

    就听倚在门边的那个男人轻轻地哼了一声,他立即像是霜打了的茄子,一下子蔫了。

    想起福总管像是落汤鸡一样耷拉着膀子回去之后,还挨了夫人一顿好骂,他心头就一阵打怵。

    想起那些事儿,他就觉得害怕,气势自然也就软了下来,陪笑问若雅,“不知道姑娘的诊金要多少?”

    古若雅又弹了弹那张银票,瞥向上官玉成,“给这位公子治伤一千两。丞相府嘛,自然有的是银子,不过我不是个狮子大开口的人,这也是头一次给府上的小主子治病,就送丞相府一个人情,也给一千两吧。”

    李德生惊得差点儿没有把自己的舌头给咬掉。给丞相府的主子们治病,是多少郎中巴结都巴结不到的美差,还敢要银子。

    这丫头,胆子也包了天了吧?

    不过看到那张泛黄的银票,他的脑子似乎不会转圈儿了,眼里心里全是那张银票的影子。

    一千两,一千两啊,我的妈啊。祖宗保佑啊!

    二总管一听古若雅开出的价码,差点儿没有惊死过去。

    这小丫头这是明抢啊?从来还没听有郎中敢要这么多诊金的。还美其名曰“送人情”,这要是叫“送人情”,他以后走路都不用走的,改成爬的得了。

    见二总管一脸的呆笑装痴呆迷糊状,古若雅也不耐烦再等下去,把那张方子揉了揉就要往一边的筐子里扔,顺势起身就道:“掌柜的,天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

    夹起桌上那个收拾好了的布袋就要往门外走去。

    若是人家真的走了,他回去铁定逃不掉一顿打。

    跟一千两银子比起来,一顿打可不是好受的,反正丞相府也不缺这些银子,要是能治好了小主子的病,说不定夫人一高兴就不追究了呢。

    二总管一咬牙一跺脚,对着将要出门的古若雅的背影就喊道:“姑娘请留步,这就给你诊金!”当真就从袖袋里掏出一张泛黄的银票来。

    这丫也是备着银票的。

    要不是她这么一诈,估计他就用二十两银子打发她了。

    哼,这些人惯会做这些中饱私囊的事儿。

    古若雅毫不客气地转身收起了那张银票,把手中的药方和丸药一并递了过去,又嘱咐了几句话,二总管就脸色不善地匆匆出去了。

    屋里,三人一时寂静无声,落针可闻。

    良久,李德生才涎着一张脸笑问:“姑娘,那个,这银票也太大了些,还是让我替你管着吧。”

    古若雅明知他的意思,就笑了笑,大方地拿出了那两张银票:“掌柜的说什么管不管的话?这本就是药铺子里的收成,也是今儿运气好,才有这么多。”

    手已经把那两张银票递了过去。

    李德生别别扭扭地推辞了两句就收下了,高兴地满面红光,笑道:“姑娘身怀妙手回春之术,赚银子这是迟早的事儿,只是我们铺子里前一段生意不好,亏了些,姑娘还想选几个小厮丫头使使,也少不了银子,等叔手头宽裕了些,就把这些还给姑娘。”

    古若雅笑着摆手:“掌柜的说这话可就见外了,我只不过一个坐诊的郎中,赚来的银子自然是东家的。只是我眼下也得要些银子,还得问掌柜的要一些药材好炮制丸药。”

    “好说好说,姑娘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李德生痛快地把刚才二总管放桌上的两锭银子往若雅手里塞去,“姑娘先拿去使,不够再和叔说。”

    语气热情地就好像古若雅真的是他的亲侄女一般!

    古若雅淡淡地一笑,收下了这两锭银子,反正这是她赚来的,不收白不收。

    日后这银子就不能李德生拿大头了,到时候还得和他好好谈谈。目前就当是报恩了。

    提溜着布袋子,又从药铺子要了好多的药材,和一些硫磺之类的东西,古若雅就迈脚往外走。

    上官玉成早就出去了,在门外碰到了一直待命的刑天和风影两个侍卫,两人连忙跟了上来,他却摆摆手,让他们暗中跟着。

    古若雅拿着银子在沿街的商铺里买了些吃食,就背上大布口袋,吃力地往回走。

    夕阳西下,她瘦弱的身影就像是一匹负重的骆驼,在地上拉了长长的一道!

    走了约莫小半个时辰,终于来到了泰王府后头的那条小巷子里,古若雅放下背上的口袋,倚在墙上喘息了一口气。

    抬眼看看天,已经麻黑了。

    待要提起袋子往前走时,却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她警觉地回头望去,发现一群黑衣短褐的人正急速地往她这边跑来。

    这么晚的天儿,这条小巷子里一个路人都没有,这些人气势汹汹地,到底想干什么?

    她不由心中一颤,加快了步伐。

    可让她没有想到的是,巷子前头竟然也冒出了一伙人,也是黑衣短褐的打扮,冲着她走来!

    糟糕!

    她暗叫一声不好,看这些人的架势,分明是冲她而来的。

    到底是什么人?

    她脑子飞快地转着圈儿,莫非今儿敲诈了丞相府,又拒绝了过府治病的要求,他们怀恨在心,现在来报复来了?

    想到这些,她只觉得满额头都是汗。除了她袖袋里暗藏的几把蘸了迷药的绣花针,她别无他物可以防身!

    面对着前后逼近的人群,她只觉得无所遁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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