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墨溪见绝天转了视线,猜测可能是付清之跟来了。顺目光后望,果然是付清之。

    白墨溪想退出洞穴,告知他里面的情况,付清之却突然被一股力量震退,倒进一个传送门。速度之快,让白墨溪只有心惊的份,没有援救的时间。

    他见付清之已然消失在空中,眸子一沉,看回绝天。他没有立刻质问他对付清之做了什么,而是先让自己冷静。并告诉自己付清之不会有事,此时触怒绝天绝不是上策。

    白墨溪预估正确,绝天正昂首挑衅的瞧着他。那意思‘怎么?你要为了他怼我?!’

    白墨溪缓口气,见这个洞对于现在的他有些狭小,不利于应变。而且他的原型比绝天高,会让人有种居高临下的压制感,不利于谈判。白墨溪果断变成人形,两个一模一样的人,方便面对面交流。

    可当他以人类之姿面对绝天时,绝天眼中的挑衅变成厌恶。还不如面对他真身时能露出一丝友善。这些情绪在绝天脸上都很微妙,若不是白墨溪要对他察言观色,拿捏谈判分寸很难发现。

    这情况让白墨溪始料未及,他要变回去吗?那样是不是太刻意迎合?或许装傻充楞更能激出绝天的真实意图。白墨溪打定主意,无视绝天眼中的不快,不卑不亢的问他:“你把他弄到哪里去了?”

    这不是质问,也不是恳求,而是趋于中间的询问。

    绝天仿佛没听见,还在横眼他,似是要不着糖果,在一旁生闷气的孩子。

    该生气的是我吧。白墨溪无语,他被绝天盯的快维持不住平静时,绝天才冷冷道:“送他去该去的地方。”

    该去的地方?是指野鱼他们那里吗?别说千里之外,就算是万里,对于强大到一定级别的妖,也能掌控全局。所以白墨溪一点也不意外,绝天会知道他们在冰窖商讨的话。

    虽然在他的认知中,付清之该去的地方就是通知野鱼,但为了避免陷入文字游戏的误区,他还是要知道精准答案,而不是模棱两可。于是他追问:“那是哪里?”

    绝天没毛一挑,不屑的冷笑一声,反问:“你不知道?”

    “不知道。”白墨溪直言不讳。

    “你们不是互为知己吗?这都想不到?”

    面对绝天的讥讽,白墨溪不为所动,淡定道:“我是他的知己,但不是你的,所以还请你明确告知付清之的去向。”

    绝天眸子又是一阵收缩,隐隐透露的不悦更浓。除了服饰,一模一样的两人,无言的对峙。僵持的越久,绝天从白墨溪眼中见到的坚持越长,那是出于对付清之关心的坚持,这让绝天很不舒服。没能愚弄到白墨溪反而恶心到自己,察觉到这点,绝天放弃。换了个无趣的口吻道:“送他回去通知他的手下,早一刻动身就多一分钟的营救时间。”

    真是野鱼他们那里,所料不差,让白墨溪暗暗松口气。

    “不感谢我的体贴吗?”绝天莞尔一笑。

    白墨溪没有跟着他的节奏走,而是问:“你很怕野鱼他们来不及,为什么?”

    “为什么?”这话题似乎让他很高兴,绝天愉悦道:“一听这话你就不会做游戏。既然布了局,当然要让参与者进去,我才能欣赏到他们的痛苦纠结,否则我的心血不就白费了。”

    真是恶趣味,白墨溪对此不想置喙,跳过问:“他们哪里得罪你了?”

    “得罪?嗯,是得罪过我。”绝天点头,痛快承认。“占了我喜欢的东西的便宜,总该付出点代价。”

    “什么代价?”白墨溪也不问那东西是什么,反正已经发生了,他关心的是未来。

    “放心,我不会杀他们。”

    绝天痛快保证,但白墨溪并没因此安心。这里又是一个文字游戏,绝天不杀,不代表不会利用其它因素。白墨溪刚想确定这点,绝天却先他开口。

    “你不觉得,死亡是很仁慈的东西吗?死后魂归大地,什么烦恼都没有,所有的悲伤、痛苦只会留给生者。”

    白墨溪到嘴边的话,因他的抢言滞在喉咙里。这话虽然阴狠恶毒,却也所言不差。白墨溪是最能体会其中滋味的人。

    痛苦、悲伤、孤独、恐惧等等一切情绪折磨了他数百年,凭着和逆天的契约才能坚持到今天。

    随着情绪的变化,不堪的往事被勾起,刚刚消散的惶恐又回来。

    白墨溪喉咙滑动,深呼吸,重提最初的问题:“为什么要在这等我?”

    那么多地方可以选,为什么非选在这里?白墨溪困惑的凝视绝天。

    绝天也收起玩味的态度,正色的回视他。

    片刻,绝天缓缓开口:“你的心跳不规律了。你很紧张,既想知道又害怕知道。”

    字字如刀,刨出白墨溪的心境,让他无所遁形。什么都说对了,唯独没说出白墨溪想知道的答案。

    白墨溪难堪的垂下视线,左手忍不住握住右臂,而右手紧紧握住衣角。见他这样,绝天凄然一笑。可惜白墨溪此刻没有看他,无声笑意背后的苦涩只有失笑者独自品味了。

    一个视线没有焦距的看着地面,一个全神贯注的凝望眼前人。双方都沉沦于自己的思绪,一时洞中静悄悄。

    他的不愿面对,让他好恨。

    许久,还是绝天先开口。

    “也没什么就是想换个视角,重温一下过去。如果那时在这里的是我,会是什么感受……”

    绝天最初说的随意,越到后面语气越发认真,而他诉说的内容更是凝重到让白墨溪头脑一阵晕眩,血液仿佛都集中在头部,四肢发虚。

    “你、你什么意思?”白墨溪难以置信的抬头看向他,声音磕磕巴巴道。

    “字面上的意思。我说过,那时我就在这里,在那个地方……”说话间绝天缓步走过白墨溪微微轻颤的身体,来到洞口,抬起一臂指向那片殷红的冰面。由于距离太远,视角又有偏差白墨溪很难从绝天的指向,判断他指的具体位置。但内心已经揭起狂澜,冲击的让他身形微微摇晃一下。

    假的,他肯定是在说谎。

    白墨溪极力这样规劝自己。

    “太远看不清吗?我带你过去好了。”绝天体贴的说。

    不给白墨溪发表意见的时间,一个瞬移,就让两人从单反冰洞来到血冰之上。

    白墨溪身体骤然一震,一种想要逃离的冲动油然而生,可双脚仿佛被冻住。

    “我那时就在这里。”

    绝天的声音,空灵般的响起。白墨溪看着他指向的地方,与其它地方没什么区别,但让他的呼吸越发艰难。原本只觉凉爽的空气,此刻如冰刀般割裂喉咙,划过心肺。

    每次呼吸都是一种折磨,身体在颤粟中疼痛不已,力气仿佛被什么抽光,灵魂也被撕扯成两半,各执一词激烈的抗辩着。可说些什么他却听不清。

    良久,他才从浑浑噩噩的状态恢复一丝清明,如鲠在喉的挤出一句:“你的真身是什么。”

    “真身?”绝天喃喃复数,似感怀似追忆,最后化作凄然一笑:“你知道又何须多问。”

    “我不知道!”

    “你见过……”

    “我没有!”

    绝天:“……”

    明亮的眸子再次暗沉下来,这次换他低垂了视线。几息过后,他忽然自嘲的一笑:“既然你这么不愿意记得我,看到又如何。还不是又抛之脑后。”

    绝天再次抬起的眼帘,那秋水寒潭般的眸子漾满怅然。

    白墨溪被这双眼狠狠刺痛,仿佛心被掏走。

    两人又一时无语,只余瑟瑟寒风的凄哀之声在耳畔作响。

    “我……你……”白墨溪如鲠在喉,语不成句。

    明明近在咫尺,却如遥望天涯。绝天眸子一凝,转身决然而去,余他一人孤零零的立于血冰之上。

    传送门的另一头,野鱼满是惊讶。不是危机重重的惊讶,而是太过顺利的不可置信。

    冰天雪地,一下变成富丽堂皇的宫殿,层高道望不到顶,好似进入巨人世界。最关键的是,这里气候很温暖。南梦遥都热得变成一只光毛狐狸。

    修杰说她:“你这样子还不如变成人。”

    南梦遥怯生生道:“我害怕,没法维持变身术。”

    修杰扶额,野鱼也郁闷摇头,果然带了个累赘。

    “遇到程明把他驼走的能力总还有吧?”野鱼抱着最后一线希望问。

    南梦遥频频点头。而后,警惕四周,谨小慎微的说:“我嗅到很危险的东西在这里。”

    “不用嗅,我也能感受到。”修杰一说起这事,就全身恶寒。

    这座一眼望不到顶的高大宫殿,到处都充斥着大妖活动过的痕迹。那种霸道刚猛的妖气,哪怕是残余也让他们这些小妖颤粟。这就是妖界,竟然有这么恐怖的存在。比黑狮有过之而无不及。

    不!不!这样对比不恰当,毕竟黑爷去他们那里会刻意收敛自身的气息。这座宫殿的主人,却是霸气外泄,无处不宣告它的权威。

    由于传送门开在宫殿内部,墙壁门窗都布有结界,野鱼他们出不去,也就不知道这是在哪。当然,对于不熟悉妖界地理的他们,就算出去,也不知道身处何处,但事情可以分析。

    枫华是虎王的宠臣,绝天是枫华的客户,那么虎王会不会把自己的建筑借给绝天?

    这么恐怖的假设光想就让他们瑟瑟发抖,更惊悚的是,这个结论有可能是真的。

    “那怎么办?”南梦遥欲哭无泪,她哪有和虎王对抗的能力。

    “嘘!小声点。”野鱼想捂南梦遥的嘴,但狐狸嘴不好捂,只得出言警告。

    ‘接下来,都改用传音术,不要直接说出来,免得引起这地方的妖的注意。’野鱼率先做出表率。

    南梦遥觉得有理,频频点头。

    三个人缩在墙角的暗影里,开了一个简短的作战会议。然后做贼似得,偷偷摸摸顺墙探路。

    这是个大殿,干什么的不清楚,装饰物也是高大到让他们看不清全貌。他们不敢随便使用妖术进行搜查,也不敢分头行动。只把妖力运用到脚上,拼速度。他们要在有限的时间内,搜查每一个角落。

    野鱼有点后悔在狐族浪费那么多时间,害他们现在不够使。这还是什么状况都没发生的状态,要是突然冒出守卫,不多,有一个就够他们受的。

    这是参考角王城那次行动的规格,他们当时只是在外围,远远的观望,就能感觉角王城光外围的守卫,都能把他们轻易拍死。它们可是以温顺的食草动物著称,而这里,如果真是虎王宫,那这里的妖可都是食肉的猛禽。

    ‘亏了。应该让二队来执行这次救援任务,他们好歹都是猫科生物。’修杰懊悔的群体传音给另外两位。

    野鱼说他‘后悔无用,再说枫华也不是猫科,不照样在虎王那里受宠,所以这跟物种没关系。’

    修杰赞同的点点头‘那,万一遇到虎王,你去负责色诱。’

    头前探路的野鱼闻言突然停住步伐,害修杰跟他撞上。

    修杰嗔怪:‘干嘛突然停下?’

    野鱼:‘还不是你,胡说八道什么。我是鱼!你让我去勾搭一只猫科动物!那不是色诱,那是食诱。我就是送到人家嘴边的食物!’

    ‘你们别闹了!’南梦遥催促道:‘前面又有一个门。’

    两人顺她指出的方向望去,果然又看到一扇门。这里的门有的能开,有的不能开。

    打不开的都是通往外面的大门,而小一些的门,仿佛杂物间般,可以打开。里面有放东西的,也有空的。他们已经连开三个,一无所获。

    这会又遇上一扇。

    ‘老规矩,先猜门能不能大开,再猜雨泽在不在里面。’野鱼又开始坐庄。这一会都和修杰赌了五把。

    南梦遥也因他们的开小差,没之前那么紧张。而且随着时间流逝,她越发焦急,见门离他们不远,干脆自己冲过去推开。

    野鱼、修杰都嫌她冒失,万一那里面有机关、法阵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