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弟二人于黑暗中对视了一眼,听着破风声停在了头顶,复又响起轻轻踩踏瓦片的声音,向着西边去了,西边正是钟鸿、钟灵的厢房所在,陆门三人众入住的也是桃花楼。

    等声音远些了,钟云对李子三说道:“子三,你上去盯着,若是来者不善,自行决断,务必干净利落。”说罢转身出了房门。

    李子三看着钟云的背影消失在了屏风之后,撇撇嘴,边从怀中拿出羽符贴上,边自言自语道:“哎,真是命苦啊!”

    李子三贴好羽符,穿上了外衫、靴袜,将床头的黑螭缚在了背上,正欲开窗而出,忽又回返拿了酒葫芦,拍了拍酒葫芦挂在了腰间,笑着说道:“有剑无酒,如何杀人。”说罢几步走到了窗边,“吱”地一声打开了窗户,此时有淡淡的月光照了进来,微扬的眉峰下,剑眸中光彩闪烁。

    李子三足尖一点,飘飘然跃出了窗户,羽符在身,轻若鸟羽,李子三在悠然落向地面时,在半空中转身看向了屋檐,双手合诀,口中轻:“剑经遁。”瞬间身形如同隐形般消失在了半空,唯有打着小旋的雾气,隐隐能看出有人从窗中跃下的痕迹。

    钟云信步李子三房内出来,对于这个师弟他毫不担心,李子三剑道修行已深,又是夜战,对于深谙飞剑飘忽诡秘之道的李子三,更是鱼入江海。

    钟云路过楚飞红的房间时则是迟疑了一下,心道自己二人应该够了,就不打扰飞红了,便直接过了楚飞红的房门,向着西首的厢房去了。

    ……………………

    虽然是春末初夏,白日里已经炎热起来,午时烈日暴晒,甚至有光着膀子的伙计在做工,但是桃夭镇靠着梅山山脉,周围水域纵横,是以每到夜里,气温骤降,甚至形成雾气直到白天太阳升起。因此房内的钟灵穿着一身白色的寝衣,也需盖着薄被才能暖和入睡,只是今夜,房间的窗子已经打开,屋外的冷清的雾气缠着月光透了进来,让这薄被变得并不堪用,钟灵睡梦中仍旧攒着身子取暖。

    床榻离窗并不远,拢共不过五步的距离,雾气蔓延进房内,从窗外顺着视线向屋内望去,此刻正有一个身形矮胖的黑衣人立在钟灵床边。

    黑衣人看着睡着的钟灵足有十息时间,然后一个转身朝窗户走去。

    “我说……”

    屋内突然响起的说话声刚出现,黑衣人的袖间便飞出一道寒芒,射向了屋内一角。

    “嗡”

    “铮”

    黑衣人看向屋角,只有钉在墙上的飞剑犹自发着颤音,飞剑四周则是飘着一团烟气缓缓散去。

    一击未能竟功,黑衣人轻微地转着头颅,并不声张,正在细细聆听各个方向的细微声音。

    “我说……”

    声音又起,右后方,黑衣人袖中又是寒芒暴起,电射而出。

    “嗡”

    “铮”

    此击仍未建功,黑衣人似乎有些紧张,额头渗出了细汗,只是仍未失了分寸,身形不动,试图从周围分辨出对方的踪迹。

    “哼!”

    一声短哼,左前方,黑衣人心意刚动,袖中飞剑已是蓄势待发,突然心头一阵恐怖,背后汗毛直立。

    “铛”

    电光火石间,袖中飞剑以剑身挡住了从身后虚空中探出的漆黑飞剑,力道之强,竟将飞剑击得弯曲了大半。

    漆黑飞剑一击不中,倏忽一转,又遁入虚空不见了。

    此时双方交手不过几息,寥寥几声轻微剑音连熟睡的钟灵与老仆都未惊醒,可是房内已是剑意弥漫,杀机四伏。

    黑衣人仍旧不敢造次,对方手段惊奇诡谲,生平未见,无法找到本体,便时刻处于下风,当下神念愈发集中,不漏过一丝一毫的踪迹。

    “剑经刺。”

    黑暗中低声传来,黑衣人听得声,心头大骇,双手合印,大声叱道:“辛离,守吾。”

    下一个瞬间,无数寒芒从袖中疾飞而出。

    “叮”

    “叮”

    “叮”

    黑衣人周围的虚空中出现无数的漆黑飞剑,皆被黑衣人袖中的飞剑,以剑尖抵剑尖,守了下来,犹自在角力颤动不已。

    “我说你这人怎如此没有耐心,我不过想和你说几句话,便想取我性命。若不是小爷我剑替术练得勤快,刚刚已经身首异处了。”

    黑衣人此刻正全力守御,若是开口,必要泄了灵气,被万剑穿心而死。

    “哎,差点忘了,我收了黑螭,你也罢手,我有事问你,可好?不说话就当你答应了。”

    话毕,无数正在角力的漆黑飞剑通通化作了一团烟气,黑衣人的飞剑也纷纷化作寒芒飞回了袖中。

    窗棂上一个人影慢慢现出了身形,正是之前从房中跃出的李子三,此刻他一身黑衣,双腿盘坐在窗框上,正以单手拄着下巴,笑吟吟地看着房中的黑衣人。

    “你是何人?为何来此?”

    “刺客,杀人。”

    “即是杀人为何毫无杀意?刚刚转身是要离开吗?”

    “吾不杀弱女。”

    “伯喜是你何人?他的剑为何在你手中?”

    “伯喜吾师,此剑遗物。”

    “哦!剑圣的弟子!怪不得能接的住那么多招,你的名号呢?”

    “吾名马龙臣。”

    “行吧!你走吧!”

    马龙臣见李子三出言放过,难以置信,身形不由一滞。

    见状的李子三出言催促道:“你走不走啊!?我还要睡觉的。”

    马龙臣反应过来,几步走到李子三边上的窗边,打开窗户,随后又从怀中拿出一个物什,拱手递给李子三道:“今日,吾不及汝,活命之恩,此物为报,他日有难,吾必赴之。”说罢躬身一礼,说道:“阁下名讳?”

    坐在窗上的李子三听到对方言语有趣,接过东西,借着月光一看,是一块非金非银的令牌,半个巴掌大小,正面有古篆“刺”字,后面有一个“”字,听着马龙臣问他的名字,眼珠子一转,笑呵呵地说道:“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陆门陆青山,就是我,东西我收下了。”

    马龙臣也不言语,再次拱手行礼,然后慢慢爬上了打开的窗户,双腿伸出窗外,双手拉住窗页,深吸一口气,闭上双眼,往前一纵,跳了出去。

    “砰”

    “哎呀,马头儿,得手了没啊!?你拉我做甚?……”

    楼上的李子三听着二人的声音渐远,看向了床榻,自言自语道:“哎,也不知用傻驴鬃毛制的梦魇符效果如何,可别让青山的心上人儿醒不过来啊!还有这剑圣的弟子怎么肉身着地的,连羽符也不备,不对,刚刚的修行者可是用羽符过来的。”说罢,转身看向了连着隔壁厢房的墙壁,只是一切静悄悄的,似乎毫无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