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产者与劳动者,或曰,统治阶层与it从业群体,是决定联邦社会走势的一对矛盾体。



    身为it领域的从业者之一,对于这两大群体在体系控制权上的争夺,明争暗斗,方然可以很清楚的感受到。



    不论“终身服务协议”,还是日常监控措施,看起来,联邦的顶层、有产者们,并不是一群智力低下的蠢材,对新时代的奴隶制,即便没有全局高度的见识与把握,也会从日常的经济活动中逐渐察觉,自己雇佣的大量it工作者是自身掌控一切的重大威胁。



    然而即便意识到了这一点,对有产者而言,也没办法完全杜绝这样的风险。



    对策,多少总归是有,老祖宗传下来的统治之术一点也不深奥,无非就是“威逼利诱”与“互相牵制”之类的手段。



    面对掌握先进生产力的it大军,顶层的心态,无疑是十分矛盾的。



    一方面大势滔滔,信息技术的变革终将横扫一切,身为顶层,有产者,统治阶层,不管出于什样的考虑,都必须顺应这时代的潮流,闭关自守、刚愎自用,只会导致可耻的失败,被其他竞争者无情吞噬。



    可另一方面,不论数量、还是资格都寥寥的顶层,面对浩如烟海的信息技术体系,又根本没办法弄清楚,联邦的几百万it从业者们,究竟在打造一套什么样的体系架构,其中的成百上千万网络节点,数以zbytes(十万亿亿字节)计的数据,又会不会隐藏着一些足以颠覆世界的秘密。



    一边渴望,一边忌惮,有产者的行为,也因此而充斥着二元的精神分裂。



    西历1484年冬,在夏洛特研发中心工作的年轻人,正经历着这一切。



    托马斯*安生的日常生活,**几乎全然不保,不仅如此,在临近新年的一次ffri-it活动中,外出办事的他还被要求将女友留在研发中心。



    对这一安排,emily不太开心,方然也没说明缘由,免得她嘴不牢靠而平添麻烦。



    威逼利诱,身为脑满肠肥的有产者,能想到、并接受的手段,大概也就是这一些个老生常谈,利诱很好理解,每年施舍给托马斯的近八十万联邦马克,并不会掺假,即便在马克币值时有波动的今天,也算得上一笔巨款。



    虽然对方然而言,在科罗拉多避难所完工后,除例行囤积物资外,他也没什么渠道去动用这一笔钱,马克们只有躺在账户上睡大觉。



    理财,资产增殖,这些概念在若干年前的联邦,还曾十分流行。



    但现在呢,伴随联邦社会的剧变,金融领域的规则也天翻地覆,对资产增殖失去兴趣、进而也对融资失去兴趣,联邦的大资本普遍抛弃了金融市场,中小资本则苟延残喘,在今天的联邦,根本找不到所谓的“投资渠道”,去让马克利滚利的增殖。



    原因很简单,要想贷出马克、获得利息,必要条件是得有人愿意借入马克、到期付息。



    可是在今天的联邦,又有谁会借钱呢。



    兜囊窘迫的失业民众倒是很想借,但可想而知,他们是没可能借得到,谁也不会把马克送到分明一文不名、显然有去无回的人手上,利率再高也免谈。



    而横行联邦的少数有产者,根本就不缺钱,更不缺物质上的享受,自然不会闲着没事去借入马克。



    没有合适的投资渠道,借入的马克便无法增殖,最后也不过是白白支付利息而已,这种亏本的事,狡诈的顶层是绝不会做。



    所以结论就是,马克再多,对每天忙于工作的托马斯*安生而言,也只是一串无意义的数字。



    经济上的利诱手段,不一定很管用,对“国际商用机器”公司雇佣的高级人才来说,就更是如此,这就还需要些威逼的手段。



    签署“终身服务协议”时,里面的条款,方然很早就仔细读过,针对员工不当行为的约束条款,惩罚措施也十分严厉,不仅如此,在不会被任何设备保存、记录的场合,ibm的高层人士也含蓄的表达过威胁:



    针对严重破坏公司利益之人,制裁、惩罚措施,将包括但——不——限——于法律的范畴。



    而且这种威胁,可想而知,一定会扩展到家人和亲友的身上。



    事实上,正是对这一点洞若观火,方然才会冒险布局,让emily出现在托马斯*安生的人生轨迹里,进而营造出“循规蹈矩、人畜无害”的个人形象。



    如果不是这样,自己也未必有机会签署协议,介入ibm的核心业务。



    威逼利诱,是一种很古老的手段,于此同时顶层也很重视“互相牵制”的统治策略。



    具体到信息技术领域,系统的研发,制造,部署与运行维护,乃至于庞大体系的每一层次,每一节点,都会以系统工程的名义,分割成逻辑上相互独立的模块,有产者们各自把持其一部分,并驱使其雇佣的劳动者完成具体工作。



    不仅如此,对体系中的关键模块,还要求有一定的备份、并行处理,避免一家独大。



    所有这些手段,原理一点也不新颖,无非是沿袭自旧时代之“权力分割,彼此制衡”的惯用套路,不过应用在信息技术领域,也的确可以发挥一定的作用,否则,按方然的推测,奴隶的篡夺行为会来的更早,甚至已经会开始了。



    但这一切对策,能不能彻底钳制劳动者,始终维持新时代奴隶制的稳定呢;



    恐怕也是不可能的。



    对it从业者的叛变风险,顶层,有产者,统治阶层,自然是有所预见,否则也不会一直想尽各种办法,想要解决这莫大的风险。



    然而“权限不可转让”之定律,却宣告了这些努力都会是徒劳。



    西历1485年初,按公司下达的命令,托马斯*安生接手了新的任务,负责率领部下们,配合联邦政府对“国际商用机器”公司北大陆apos次级节点工程的安全性评估与审查。



    在这一过程中,不出所料,他很快觉察到了顶层与奴隶之间,那围绕控制权的惊险暗斗。



    原来,这样的斗争,早已在不知不觉间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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