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贱人居然怀孕了?!”

    贤妃错愕的望着苏昭仪,阳秀公主似乎是被她的惊叫声吓到,哇的一声哭了起来。贤妃本就心乱如麻,听见婴儿啼哭,就好像火上浇油似的。

    “哭什么!有什么好哭的!该哭的是本宫!”

    阳秀公主年纪小,不通人事,被她骤然恫吓,只是更加害怕,哭的满脸通红。

    苏昭仪有些尴尬,便对瑞香道:“还不把公主抱下去?”

    姜氏猛地抓起一只盖碗,高高举过头顶,依她的本心,她真想把这只盖碗掼在地上,摔它个粉粉碎。但她转头望到苏昭仪平静的目光,又觉得不妥,颓然将盖碗放回道桌上。

    “我现在总算明白淑妃的心了。”她捂住脸,这天底下没有任何一个女人像把自己变成疯子,都是被男人逼的!

    “姐姐,依我看,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当初田昭容有喜的时候,姐姐不还帮了她吗?后宫总要有所出,不然就是嫔妃的无能。先皇的子嗣本就稀薄,到了皇上这一代,不能还像先帝一样吧?如今皇上将近而立之年,膝下竟只有阳秀公主一个女儿,这事儿好说不好听啊。”

    贤妃全然没想到苏昭仪会替沈韵真说话,她伸手到苏昭仪额头上探了探:“我看你是疯了,居然替那个贱人说话。”

    田氏是正经出身的良家女子,又是通过选秀一层层选上来的,人品家世都无可挑剔,又是一副与世无争的性子。虽然生下皇长子,可虽高位嫔妃从来都是毕恭毕敬。沈韵真怎么能跟她比呢?一个罪臣之女,灭了族的天煞孤星。

    当初把她送到皇上身边,不过是想借她的手打垮淑妃罢了,现在淑妃死了,岂容得她还留在皇上身边碍手碍脚?贤妃愤愤然呼出一口气,这个女人可真是不得了,居然不声不响的怀上了龙嗣!一个罪臣之女竟然还要被册为良妃!

    “我不是替她说话,我是替姐姐着想,冤冤相报何时了,这沈氏也不是省油的灯,若是姐姐真同她斗起来,恐怕会落得两败俱伤。”苏昭仪抚上贤妃的手,劝慰道:“姐姐,皇上下旨让各宫嫔妃向良妃道贺,我看就趁这个机会,冰释前嫌吧?”

    冰释?贤妃冷笑一声,她怎么同她冰释?若不是沈韵真设计陷害,她手下的那些守卫何至于受罚。皇上若不是为了讨好沈氏,又怎么会把她幽禁在昭台宫?这些恩恩怨怨,难道是说解就能解开的吗?

    “她不过是个罪臣之女,要求和,也得是她来求本宫。”

    葱裤似的指甲轻轻点在白瓷彩绘茶碗儿上,发出嗒嗒的声响。她之前要内府给她预备的蔻丹还没送过来,进来没东西染指甲,总觉得光秃秃的。内府呢些奴才惯会看人眼色,当初淑妃被囚禁,他们见贤妃独大,便都跑来讨好。如今贤妃被关了禁闭,他们就连日常用的东西都不按时送来。

    可那又如何?贤妃挑挑眉,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就算她在宫里的日子再不如意,她也是姜家的嫡出大小姐。背后母家势力雄厚,不是沈韵真这种草民罪臣能比的。

    “你看着吧,她得意不了多久了。”

    苏昭仪愣了一下,贤妃这话乍一听像是咒骂,可她深知贤妃是个喜欢话里有话的人。这样一想,心里便生出些寒意:“姐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贤妃嗤嗤笑了一笑,并不直接回答她:“听说信王今日入宫了?”

    苏昭仪点一点头:“是,听说是来请旨赐婚的,只是不知信王看中的是哪家的姑娘。”

    “信王好眼力,看中了我二妹,我那二妹眼高于顶,想必普通人她是不肯嫁的,非得是信王这等出身的亲贵,才能入眼。”贤妃瞥了苏昭仪一眼:“我爹已经同意了这门婚事,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就看皇上点不点头了。”

    这门婚事不同寻常,是亲上加亲。姜家和信王府若连在一起,无疑是强强联手,势力必将做大。苏昭仪转念又有些诧异,皇上心里最不喜欢信王,和信王结亲,总有些刻意跟皇上作对的味道。贤妃聪明绝顶,应该不会不懂这个道理。

    “这可是金玉良缘呐,信王爷是大齐血统最高贵的亲王,二小姐若以一庶出的身份做正妻,那可真是……”苏昭仪顿了顿,后面两个字有些不妥,她一时不知怎么说出口。

    贤妃见她面露难色,便淡然笑笑:“有些高攀……”

    贤妃虽然笑着,但苏昭仪又怕贤妃心里不高兴,便道:“姐姐,我不是这个意思。”

    “这有什么?”贤妃不以为然:“二妹是庶出,又是个藏头缩尾的,就连家父也不喜欢她。如今能嫁给信王就是高攀,我也不怕人们说我姜家攀高枝儿,呵呵,说句不怕你恼的话,这样的高枝儿,有人想攀,还未必能攀得上呢。”

    苏昭仪没说话,贤妃这话虽不是在针对她,但叫她听起来,心里还是有些反感。她原本是来请贤妃一同去庆贺沈韵真封妃的,但见贤妃并没有一同去的意思,便起身回宫去了。

    苏昭仪原本对沈韵真封妃没什么感觉,沈韵真是皇上喜欢的人,别说是封良妃,就算是封宸妃也不奇怪。让她奇怪的是贤妃,这个人从前是何等的眼高于顶,如今竟然屈尊跟沈韵真这样一个小小的医女教起劲儿来了。

    “知夏,你有没有觉得今日贤妃有些奇怪?”

    知夏略想了片刻,点一点头:“主子,是有点奇怪。往常不管发生了什么,贤妃娘娘总是沉得住气,今日总感觉阴阳怪气的。”

    苏昭仪止住脚步,连知夏都看出来了,这说明她的判断没有错。可贤妃为何这样浮躁,她又想不通。

    她才回宫没多久,贤妃便遣瑞香送来一个锦盒,锦盒中放着一个檀木做的机关盒。轻轻摇晃两下,里面放着什么东西,分量不轻。

    “这是什么?”苏昭仪问道。

    瑞香笑笑:“回昭仪,皇上罚我家主子禁闭昭台宫,无召不得随意出入。明日庆贺良妃,我家主子怕是不能去了,所以托昭仪给良妃带一件礼物。紫檀木的小机关盒,是内府匠人的手艺,怕良妃娘娘觉得无聊,特意送她玩儿的。”

    知夏送走了瑞香,回到房中,苏昭仪正摆弄着那只小巧的机关盒。

    知夏笑道:“主子,您怎么还玩儿这小孩儿的玩意儿啊?”

    “小孩的玩意儿?”苏昭仪愣了一下。

    “是啊,京城的孩子都玩儿这个,只不过咱家老爷说,不许咱苏家的少爷小姐们玩物丧志,所以不叫奴才们带进来给您玩儿。”知夏从苏昭仪手中接过机关盒放回到锦盒内:“奴婢小时候还玩儿这个呢,她们谁都没有奴婢拆得快。”

    贤妃送个孩子的玩具给沈韵真,八成是讽刺她是小孩子的把戏。不过,这是贤妃与沈韵真之间的恩怨,和苏昭仪无关。她现在就只对这个小儿科的盒子好奇,想知道里面到底装的是什么东西。

    “你会拆?”苏昭仪睁大了眼睛:“那你拆给我看。”

    知夏扁扁嘴:“主子,这是贤妃送给良妃的,咱们先拆开玩儿,这又算怎么回事儿啊?”

    “这里面还有东西呢,你拆开让我瞧瞧。”她刚才就闻见这紫檀盒子里透着一股怪味儿,潮乎乎的,像是泥土的味道。

    知夏拗不过她,便端过一盏灯,坐在灯下拆机关盒,她入宫后,便从没碰过这些玩意儿,手法早就生疏了,拆了半天才拆下三五片。

    “快好了。”她抽出一个短木条。

    “让我看看里面装的什么!”苏昭仪伸手去抢。

    知夏抓的紧,苏昭仪只抢到一条长木片,她用力一扯,反倒把机关打开了。引入眼里的是一团黑乎乎的,互相缠绕的东西。她两个双双惊叫一声,将机关盒掼在地上。

    盒子里慢慢爬出一条一条肥硕的蚯蚓,肉呼呼的纠缠在一起,一伸一缩,很是恶心。

    “快打死!快打死!”苏昭仪惊叫着跑开。

    小太监们大着胆子,用笤帚簸箕将这些蚯蚓收走,总算是救了她俩的命。

    苏昭仪和知夏两人面对面坐着,惊魂未定。

    苏昭仪一把将锦盒打翻在地:“送的什么鬼东西!吓死我了!”

    知夏忽的一哆嗦:“主子,有问题!”

    苏昭仪扶着一起一伏的心口:“什么问题?”

    知夏压低声音,试探道:“您还记得吗?贤妃说过,良妃得意不了多久了。”

    苏昭仪点一点头,心头随即便是一惊,她惶惑的望着知夏,感觉一股冷意从脚底涌向头顶。贤妃嫉恨沈韵真,说不定会对她的孩子下手。倘若打开机关盒的不是自己而是沈韵真,一个有身孕的人怎能受得起这样的惊吓?倘若她受惊过度动了胎气,后果不堪设想。

    “她想打掉沈氏的孩子?”

    知夏咬咬嘴唇,贤妃和良妃之间的矛盾与她无关,能让她担心的,唯有她的主子苏昭仪。若苏昭仪真的把这件礼物带给良妃,势必害了良妃的孩子,如此,良妃必然要与苏昭仪交恶。

    好一招借刀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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