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看守所出来之后,高建国几乎完全从公众视线里消失。

    但是,骏达大动作不断,名下资产以一种令人震惊的速度抛售,这些拍卖的资产,大部分用来偿还银行借贷,以及一些大的供应商的货款。

    这些动作在引起行业震动的同时,骏达官方给出的解释依然是此举乃骏达战略转移的一部分,然而,就像几年前大家充分理解了骏达想要压缩地产业,却并不知道骏达要转向何方,也许它自己依然在迷惘。

    没有人猜得透高建国在想什么,也没人知道,长达三个月的羁押,改变了什么。仅仅是因为他打了自己老婆一顿,在他看来,这根本是小事一桩,却让他平生第一次进了警察局的看守所里。

    这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一件事!

    在高建国的人生,他经历了多少大风大浪,一次家暴,根本无足轻重,却让这位一直以来呼风唤雨的地产业巨头身陷囹吾,他无法理解,在看守所的监牢里,他反复思索,最后得出一个结论:这是一个信号,有人要动他了,以前的那些固若金汤的城防联盟,此刻都不再管用,是上面要对他动刀子了,要对骏达动刀子了。高建国如惊弓之鸟,草木皆兵。

    在他以自认为独到的判断力之下,他做出的第一个决定就是,以婚姻换自由,他对骏达的转型失去了最后仅剩的一点耐心,他对文晖也失去了耐心,当文晖和柳怀珍拿出自己的交换条件给他看的时候,当他看到柳怀珍第一个要拿走的是岗村山庄的时候,他就意识到,文晖和柳怀珍已经对他伸出了报复的爪牙。

    这么多年,他处心积虑经营的一切,远没有他看起来那样子固若金汤,他寄以厚望的儿子,能否斗得过文晖,能否守住自己的家业,他表示怀疑。

    他深知公司在负债的泥潭里沉浸太久,财务费用和融资成本几乎侵蚀掉了大部分利润,但是,这些债务是必须偿还的,那些来自银行的贷款,理财产品,代表的是国有资产,他自知过不了这个坎。

    他从监牢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让公司财务列出所有资产的市值,看他们能否偿还所有负债,只要能偿还请债务,高建国就觉得自己依然是个清清白白的人,他至少可以做到安享晚年。

    他从前的贪婪,此刻统统变成睿智的果断,他现在需要的只是华丽的谢幕,需要的是全身而退。

    文晖从英国回来,看到每天报纸上几乎都在登骏达资产拍卖的消息。

    高建国嗅到危险的气息了吗?文晖知道,这种程度的抛售,绝对不是转型,骏达没有找到转型之路,文晖再清楚不过。高建国要断腕自保。

    文晖觉得十分可惜,如果文暄收集的那些关于土王堆文物盗卖的证据资料都在,用文物案击倒高建国,几乎没有任何悬念。

    回国之后,他在顾则安的安排下,带着伯父文暄跟楚是之见了一面,见面地点依然是建筑美学杂志社,一见面,楚是之就认出了文暄,原来,楚是之在英国留学时,文暄在法国,因为经常去看文扬,就认识了楚是之,并且曾经对他提供过一些帮助。而且,作为建筑业的同行,文暄作为为数不多的活跃在国外的华人建筑设计师,楚是之自然对他的情况有很多了解。

    两人多年未见,难免叙旧聊了半天,后来,文晖将最近家里的各种变故一一跟楚是之还有顾则安讲了,楚是之顾则安对于文暄儿子儿媳被害,十分气愤,文晖也把母亲跟高建国离婚,自己改回父姓的事情讲了。

    楚是之问:“文物盗窃案,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文晖道:“基本上还是上次跟你们讲的状况,本来我伯父手里有大量关键性的证据,是他这二十多年来搜集保存下来的,足可以跟我们现有查到的东西一起,形成完整的证据链,可是,证据资料被盗,现在只能慢慢查。”

    楚是之安慰文暄半天,最后道:“大哥回国,可有什么打算?”

    文暄道:“暂时还没什么计划,我对国内目前的情况,一无所知,还是先协助文晖这边,主要查高建国那边事情。我现在只想扳倒他,别的什么也干不了。”

    楚是之道:“这件事要从长计议,不是一朝一夕之事,文晖此前的处理方式,一切谨慎中操作,还是很可行的,他们查到了很多东西,但是,围绕在高建国身边的势力太庞大,黑白两道,三教九流,他们是不择手段,为了自己私利,无所不用其极,这件事情,你还是远离的好,文晖有警方的力量暗中配合,你的目的性太强,反而引起高建国注意,倒不如置身事外,远离这一切,做你的本行,高建国反而不会注意你太多,文晖他们行事反而安全。”

    文晖道:“楚叔叔说的是,我也是这么想的,伯父,您就放心好了,我一定会将高建国这帮人,绳之以法的。”

    楚是之道:“你来我的设计院工作吧。我在东临市这边,也有个分院的,你来担任副总,以你在国外建筑设计行业多年的经验,说不定给我们带来新的思路和新的理念,我算是求得一员大将啊。”

    文暄道:“只怕,我不适应国内的行业规范和管理模式。”

    文晖道:“伯父,我也像楚叔叔一样,相信您,您正好适应一下国内的气氛,骏达设计院和骏达建筑,是爸爸的心血,迟早我会拿回来的,那时候,要全仰仗您来主持局面了。”

    顾则安道:“您现在的情况,闲在家里,不如出来做事,否则只怕会陷入对儿子的思念之中,忧思过度,反而不好。”

    文晖道:“伯父,您就答应吧?”

    文暄想了想,道:“好吧,那就承蒙你信任了。”

    将伯父的事情安置妥当,文晖跟古北约着在公司见了一面,文晖将去英国的情况细细跟他讲了一遍,将从当地警方那边的唯一的足迹照片给了古北,古北看着那足迹,念着当地警方的详细鉴定报告:“43码,身高180c右,体重70kg,应该是中等身材。”

    古北看着文晖道:“只有这个吗?”

    文晖道:“凶手拿走了伯父家里的监控设备和电脑,几乎所有的电子器材,都拿走了,但是,我发现了一样东西。”

    文晖从包里拿出一样电子器材样的东西给古北看,古北问:“这是什么?”

    文晖道:“这是一个迷你的扫地机器人,安装有自动监控设备,监控设备是我堂哥装上的,有自动摄影功能,那些人没注意到,连警方都没注意到,当时,可能它是无意中拍摄下来的,然后离开现场,所以没人注意到它,无论是凶手还是警察,都把它当成了一个单纯的扫地机器人了。”

    古北道:“有什么发现?”

    文晖早就将里面的视频信息文件导出存放在电脑里,当即打开给古北看,里面都是拍摄的画面,但是,大部分是脚,膝盖以下的部位,画面显示至少有两个人,有一个嫌犯弯腰拔掉插头,搬电脑拆下电脑线和配件的镜头,露了脸部,但是比较模糊,可是,一双眼睛正对镜头,拍摄的十分清楚。视频里的两人,可以十分清晰的分辨出是亚洲人。

    古北问:“有没有交给当地警方?”

    文晖道:“没给他们,我不相信那些当地警察。不如拿回来我们自己查。我感觉,这些人是从这边跟过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