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一会儿,秋辞就带了王应元,进了邓云鸿的卧室。

    作为邓云鸿的大夫,又给他治了十来年的痴梦,王应元对邓云鸿的卧室,自然是非常熟悉。只是,今晚似乎有点不同。主人一脸茫然,而大夫又行色匆匆。

    春令端了杯茶水进来,放在王应元身边的案子上。看他行色匆匆,又气喘吁吁,春令心想,这王大夫是怎么了,平时来邓府,必定坐的马车,今天竟然骑马,还选了这么个时辰,到底是什么事啊?

    邓云鸿自然也知道事出古怪,只是,他在等王应元开口。

    过了许久,王应元突然问:“她怎么会有去年花?”

    邓云鸿扯了扯身上披着的衣裳,说:“都六月了,怎么还这么冷。”

    春令关了窗户,说:“明天似乎要下雨,是比前几天凉了些。”

    王应元还看着邓云鸿,等着他的答案。

    邓云鸿看了一眼王应元,说:“我也不知道。”

    “你怎么会不知道?”王应元问:“宫里的人都说,她叫张留仙,是你们邓夫人的侄女。”

    邓云鸿扬扬手,示意春令和秋辞出去。

    等她们走了,邓云鸿问:“你真想知道?欺君罔上也想知道?”

    王应元点点头,皇帝算个老几,欺君罔上算什么。他在宫里打听了一天,金院判都以为他对张留仙一见钟情了,还给他灌输了好几次伦理道德,医师品德。结果就打听到名字是张留仙,哥哥是张超,父母在北疆守西霞关,京城就一个姑姑邓夫人。

    张留仙是邓府送进宫的,王应元百思不得其解,北疆怎么跟练氏也搭上关系了?值班一结束,他就骑马过来求解了。

    “那个,”邓云鸿说:“有点不好理解,这么说吧,宫里你见着的那个张留仙,是我的夫人何青衣。”

    “哦,”王应元想起来了,“是二月中旬娶的那个吧?”

    邓云鸿点点头,说:“是何皇后他们何家的女儿。”

    “何家?”王应元立马就想到跳风入松的何璇珍了,说:“上次那个用风入衣的,也是何家的女儿!”

    “是的,”邓云鸿说:“跳舞的那个是长房的,有去年花的是五房的。”

    “这么说,练氏丢失的《花间繁露》,是被何家的人拿走了?”王应元念叨了一下,自己又把这个观点推翻了,说:“要是她们有这本书,不可能只用风入衣和去年花啊。从仁宗一朝算起,都快一百五十年了,到现在才出这么两个,不像拿到书的样子。”

    邓云鸿点点头,他也这么认为,只是,寻找练氏的书,倒是可以从何家入手。

    “你是怎么发现的?”邓云鸿也很好奇,毕竟,他是何青衣的丈夫,有机会亲近她才闻到梅花的味道,王应元一个外人,怎么可能知道。

    “早上我跟了金院判,去给你的夫人把脉。”王应元说:“她的脉象有浮脉。”

    怕邓云鸿不懂,王应元就解释:“浮脉一般是有淤血,或者内伤的时候才会出现。二十几天前,金院判说她挨了打,脉象出现浮脉,所以开了两个方子,吃了二十来天去复诊。本以为今天不会有浮脉了,结果还有。”

    邓云鸿倒是有点担心了,问:“她真的受伤了?这么久都不好。”

    “不是受伤,”王应元说:“大公子,你的脉象跟她的一模一样。”

    “我跟她?”邓云鸿更糊涂了。

    “嗯,”王应元点点头,说:“看起来很像常脉含有浮脉,其实是中了痴梦。”

    “什么?!”邓云鸿大吃一惊。突然,想起何青衣的金镶玉,邓云鸿赶紧从枕头底下,摸出块系了条红绳子的金镶玉,说:“她吃过痴梦的解药,怎么还会中毒呢?”

    王应元接过金镶玉一看,上面刻着“寒梅去年花”,问:“这是?”

    邓云鸿就把何家有两颗痴梦解药的事情说了,两颗都放在金镶玉里面,一颗被何青衣吃了,一颗被邓云游吃了。

    “不对啊,”王应元说:“吃过解药,终身都不会再中痴梦。如果你夫人是进宫之后中的痴梦,脉象根本就不会出现浮脉。唯一的解释,就是她在吃解药之前,曾经中过痴梦。”

    邓云鸿突然想起无面的调查,说何青衣十一二岁,在孟夫人的院子里住着,曾经病过一年,似乎病的很重。因为何学瑜求情,搬出孟夫人的院子,才勉强活了下来。

    看邓云鸿沉思不语,王应元说:“大公子,如果你夫人是很早以前中的痴梦,她能活下来,应该就是去年花的功劳。只要找到谁给她用痴梦,谁给她用去年花,何家跟练氏的秘密,基本上就能水落石出。”

    邓云鸿点点头,心想,应该是孟夫人给何青衣用了痴梦,只是,她一个何家夫人,哪来的痴梦?要知道,近年皇家赐死臣子,也渐渐不用痴梦了。这药不容易入手啊。至于谁给何青衣用了去年花,这个去问何青衣本人,估计都得不到答案。但是,那人应该是何府的人吧。

    问明了何青衣的身份来历,王应元不再那么紧张兮兮了,反倒开起邓云鸿的玩笑了,说:“大公子,你这夫人娶的真运气。她的去年花能解你的痴梦,我下次出宫,给你带些她的东西,你放枕头边,一定不会失眠了。”

    邓云鸿有点不高兴王应元这么说话,恨恨地从枕头底下,又摸出一根碧玉簪,说:“我这里有呢,不用你操心。”

    王应元不禁嗤笑,想起邓云鸿先前在枕头底下摸金镶玉,心想,这人在枕头底下藏了多少东西,不是簪子就是金镶玉,他就不会找个软点的手帕绢子,也不嫌硌得慌?难怪最近给他把脉,睡眠明显好了不少,原来如此啊。

    这时,春令进来,说楼下已经给王大夫备好马车了,夜色已深,担心他骑马出事。

    王应元起身告辞,花枝巷离邓府还有段距离,娘子一人在家等他,今天又是第一天进宫,是时候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