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二公子跟何青衣提了他们家大伯,何青衣点点头,知道他说的是邓如晦。

    看何青衣点头了,邓二公子就说:“我大伯一家,就在山子口出的事,当时是我爸处理的后事。现在他在北疆来不了,每年都派哥哥回来代办,去那里祭奠一下。”

    “哦,”何青衣也没说什么了,只是想起来,自己的父亲何立源,也是这么不明不白死的。不过,何立源比邓如晦早死一年。何立源淹死在青琐门外,过了年何青衣就出生了,元宵节一结束,宫里的何皇后就死了,之后过了一年,肃宗才驾崩。而邓如晦,就死在肃宗驾崩前不久。

    何青衣心想,那两年,死的人可真不少,还都是权贵人家的子弟。话再说回来,邓大公子中毒,也是那个时候的事了。而自己母亲梅夫人,也是那个时候病死的。好像大家约好了,集中那一两年死似的。

    “那么远,你们明天什么时候去啊?”何青衣问。

    邓二公子长叹了一口气,说:“估计天没亮就得走,晚上又得早点睡了。”

    “我也想去看看,”何青衣也叹了一口气,说:“你都能跟着周公子去黄河,我连京城都出不了,真没意思。”

    邓二公子突然很警觉,问:“你不会又想跑路吧?”

    何青衣翻了个白眼,说:“一样的事情,我可不屑做两次。”

    “那说好了,你不跑,我就带你去。”邓二公子非要何青衣打包票。

    何青衣只好赌咒发誓,说自己要是跑了,就是小狗。

    听何青衣说小狗了,邓二公子很满意,说:“我们明天很早就出发的,你可别睡过头了。”

    何青衣赶紧点点头。

    看了一眼何青衣,邓二公子又表示:“你这个样子,跟在我们男人后面不像话,有没有男装啊?”

    何青衣摇摇头,邓二公子说:“我等会让人给你送两件过来,马的话,你早点去校场边的马厩牵一匹。”

    两人密谋好,邓二公子又吩咐:“我们寅正就出发,你早点到大门口等着,我们一起去。”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是黑的,何青衣就起床收拾了。梳洗罢,拿着邓二公子送来的两套衣服,真的是左右为难啊。

    一件是珊瑚红的锦袍,粉红色暗纹,领口袖口却是金丝缀了珠玉,配了个镶白玉的金冠。另一件是牡丹色,袖口没了珠玉,前襟却是大片绣花。看来,这邓二公子的品味,真是从一而终啊。

    何青衣咬咬牙,选了珊瑚红的那件,把袖口往里折了折,遮住那些珠玉刺绣。

    寅正前一刻,何青衣就牵了平日骑惯的白马,等在北院门口了。

    没一会儿了,周和带着十几个军汉来了。看见何青衣穿了件红色的男装,亮的跟个灯笼一样,等在门口,就知道是邓二公子干的好事。

    周和没搭理何青衣,倒是这十几个军汉,全是跟去抓何青衣的,大家都知道,这就是周公子说的狸猫精。今天穿的这么鲜亮,都快认不出来了,也不知道等门口干啥?

    邓二公子姗姗来迟,看见何青衣,两人就唱起了双簧。

    邓二公子问:“嫂子,这么早干嘛呢?”

    何青衣说:“跑马呢,二公子你呢?”

    邓二公子说:“我这不是要跟哥哥去打猎嘛,你要不也一起来?”

    何青衣刚想说好,周和黑着一张脸,说:“她不许去!”

    何青衣一看,苗头不对啊,就说:“我跟邓二公子,又不跟你,怎么就不能去了。”

    邓二公子也赶紧调动眼泪,可怜巴巴地看着周和。

    他一装可怜,边上的军汉,谁都不同情他。骑马又慢,射箭又差,带他都嫌麻烦,还带个狸猫精。大家都在心里嘀咕,“周公子,别理他!别带狸猫精!”

    只有徐乾文摸着胡子偷笑,心想,邓二公子是周和的软肋,看来狸猫精是去定了。

    果不其然,周和很无奈地吩咐:“摔了我可不管的。”

    “哪能叫您负责呢,我不摔不就是了。”何青衣轻快地上马,跟邓二挤眉弄眼。

    宋源看了,也不知道自己教何青衣骑马,是好事还是坏事。

    一行人打马,出了北院的大门。

    邓大公子还睡着,听见楼下喧嚣,就问春令:“是云游他们出门吧。”

    春令过来帮他扯了一下被角,说:“是,不过,何青衣也跟着去了。”

    “她去干什么?”邓大公子问。

    春令说:“不知道,好像周公子也没有反对。”

    邓大公子眯上眼睛,继续睡了。春令蹑手蹑脚地出了卧室,回了暖阁。

    睡眠,对邓大公子来说,太宝贵了。

    七岁时的春天,大伯邓如晦出门打猎,去的,就是家人常去的山子口。出了京城,往北就是燕山,山子口就在燕山不远的地方。冬天大雪封山,所以,邓家经常春秋二季,带了子弟,进山打猎。

    谁知,当晚大伯一行人就消失了。接着,就发现二十来号人的尸体,七零八落地躺在山子口。

    邓大公子跟了父亲邓如光,跑去山子口确认。

    明明早上还一起说过话,打过趣的家人,就这样面目狰狞地惨死。有中枪的,又被剑刺的,有被刀砍的,死状惨不忍睹。

    父亲一一把没闭眼的亲人,合上眼睛。邓大公子在边上看着,虽然年幼,可仇恨却从脚底叫嚣着往上跑,要他们血债血还!

    可是,刚回家,邓大公子就一病不起。好在父亲见多识广,知道这是痴梦,只是好奇,为什么痴梦不给他这当家人吃,反倒给了幼童吃。

    托人去东宫和太子妃求助,却碰上肃宗驾崩,太子即将继位。

    邓太子妃拿了未来皇后的身份做威胁,派了宫中最精通痴梦的御医,飞速赶来邓府,才侥幸救了邓大公子一命。

    只是,从此他体弱多病,夜晚,也再无安眠。年长之后,虽然已无大碍。可还是装作奄奄一息的样子,为的,就是引出当年的投毒之人。

    只是,这都过去十三年了,那人究竟是谁,邓家,还是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