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山体崩裂之后,在短短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里,探神手就付出了十几人的代价,无论是无名宗的精锐弟子,还是名震江湖的白衣无名,似乎都难以抵挡风水之威,哪怕仅仅是为了躲避空中石块的一次前扑,都容易让他们再也无法起身。

    薛玉虽然带着探神手一退再退,却很快就陷入了退无可退的地步:“林老,你在干什么?快点化煞啊!”

    “煞局太多,已经化不开了。”林老头的声音里已经带起了哭腔。

    我也顺势往山上扫视了过去,山上石块在连续崩断之后,一个个煞局赫然而出,风水中常见的六十四煞局,在短短几分钟之内就遍布山川,放眼望去,无尽河川处处都在煞气涌动,血光激闪,数以十计的煞局在山川灵气的增幅之下,由虚凝实,如刀,如剑,如虎,如龙般俯视群雄,蠢蠢欲动。

    林老头声嘶力竭的喊道:“快,快……只有王欢所在的位置才是生位,冲上去,把那块地方抢下来,咱们才能掌控全局。”

    “全体冲阵!”薛玉咬牙下令之间,探神手前锋人马在同一时间纵身暴起,向山顶飞掠而来,山上煞局同时发动,凌空扑向了提身飞纵的探神手,双方仅仅是在空中对碰一次,无数煞气虚影就从对方身上透体而过,穿透人体的虚影虽然在瞬间之后缩小了几分,身上的血光却浓郁了不止一成。

    它们把煞气留在对方体内了?

    这个念头刚刚从我脑中闪过,我就看见一个探神手在真气无法支撑之下落向了山坡,对方的脚尖刚刚着地,两声脆响便在其身下同时暴起,一声是探神手腿骨折断的声响,另外一声却是山石崩塌的动静,那人在连番重创之下倒栽山地,再没起身。

    按照常理,这种高度对于一个武林高手来说不可能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但是人在倒霉的时候,往往一截树枝都能要命,对方煞气在身,又摔进了满地碎石当中,从鲜血在那人身下渗出的一刻,我就知道那人再也活不成了。

    那名探神手毙命之后,十几名探神手精锐,接二连三翻滚落地,倒毙当场,山上山下被血染得片片腥红,触目惊心。

    薛玉厉声怒吼道:“精锐弟子开道,白衣无名押后,林老负责策应,全体冲阵,不管付出多大代价都要拿下王欢!”

    薛玉这是要孤注一掷,放弃了所有精锐弟子,用他们的血肉之躯阻挡煞气,给白衣无名开道,加上一个风水高手从背后策应,未必没有机会攻上山顶,一旦让他们接近密室,我和玲儿就会变成待宰羔羊,任人宰割。

    我头上不由得渗出了一层细汗之间,所有探神手已经向山顶蜂拥而来,身形急进,杀声震天。

    我紧盯探神手身形之间,耳边却忽然传来一阵微弱歌声,我仔细辨别之下,发觉对方唱的正是郁金香海盗的船歌,只不过,船歌语句顺序与玲儿唱给我的截然不同。

    我仔细倾听之间,外面的喊杀声却由远及近,瞬间盖过了歌声。

    我没有猜错,那尊哑奴雕像之所以被挖去了双眼,就是在提醒郁金香家族的后人,要用耳朵去揭开家族最后的秘密。

    我虽然练过耳功,但我还没练到能在繁杂无比的噪音中分辨出细小之声的程度,探神手的杀声渐近,我的耳朵也渐渐失灵,除了外面惊天动地的喊杀,再也听不见其他的声音。

    我急中生智之间,抓起桌上朱笔狠狠甩向了沙盘,如血朱墨落向沙盘的一刻,群山峻岭瞬时间被覆上了一层血光,放眼看去如同烈火烧山,红色遍野,赤色染天,煞气汇聚而成的虚影在转瞬之间连涨三倍,举目之处,凶兵横空,凶兽乱舞,凛凛杀意犹如实质遍布天地。

    “退”薛玉呼啸之间抽身后撤。

    一名白衣无名悲声喊道:“长老,不能撤啊!还有几步,我们就冲过去了,牺牲了这么多……”

    “住口!”薛玉厉声道:“全都给我撤回来,谁敢违令,家法处置。林老想办法暂时阻挡煞气,不用化解,只要能暂时挡住煞气的侵袭就行,快点,我一会儿再向你解释。”

    冲在最先面的白衣无名狠狠一掌劈飞了身边石块才飞身而退,薛玉不等部众站稳就用内力传音道:“王欢,我知道你不会风水之术,你那两句话,说不定是从哪里听来的东西。”

    这一次,林老头不仅没去反驳薛玉说我不是风水高手,反而把背包里的风水法器一起倒在了地上,手脚飞快的布置在探神手周围。

    我心里不由得咯噔一声:我的底细已经被薛玉和林老头看穿了!林老头倒在地上的法器无一不是精品,虽然没法化解天地威煞。但是想要阻挡片刻却不在话下。

    我自认为自己伪装得不差,就连后来风水斗阵也及时补上了漏洞之处,究竟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才让我在他们面前无所遁形?

    我心中惊讶未落,薛玉就再次喊道:“王欢,你现在其实也是被困在了这里,你破局的关键在于某种声音。既然我们都被困在这里,不如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我心中又是一凛:大意了!我刚才侧耳倾听船歌的情景,肯定落在了薛玉的眼里。薛玉果然名不虚传,仅仅从这点蛛丝马迹上就推断出我身处困境,需要听音破局的事实。不愧探神高手。

    狐妈说过:“探神本无诀,耳眼见本心。”这句话曾经在清风当中流传了很久,大概的意思就是,其实探神未必需要什么《探神决》,胆大心细,眼到耳到,瞬息之间找出禁区隐秘才是探神的关键。这句话,本来是探神手清风用来激励后辈的东西,结果没有流传多久,就被宗门全面禁止。理由是“轻慢宗门”。

    抛开宗门和清风之间的龌龊不谈,探神的关键的确是在瞬息之间找出禁区之危的根源,哪怕是赌也得确定出一个方向,在神话禁区里举棋不定,就等于是在自寻死路。

    不管薛玉是不是赌自己的运气,她都等于掐住了我的脉门。

    薛玉见我不肯说话接着说道:“王欢,我知道,你能通过身边的沙盘控制船舱里的风水,你破掉煞局放我们出去,一切好说。如果你想同归于尽,我可以让你什么都听不清楚。”

    薛玉说完就仰天发出了一声长啸,足以穿云破雨的啸声,差点撕开了我的耳膜,我的脑袋顿时嗡的一声炸响,眼前变成一片空白,等我勉强恢复过来,眼前却还在天旋地转,别说是听声音,就连眼前几米之内的东西都变得模糊不清了。

    我虽然被薛玉震得头昏眼花,她的声音却仍旧清晰传来:“王欢,感觉如何?我们这里能用音波功影响你的听觉的人不下五个,如果我们齐声长啸。你还能听见什么?我得提醒你一件事儿,你头上那把刀就快要落下来了。”

    我猛然抬头之间,果然看见哑奴手中长刀再次低落了几分,距离我和铃儿的头顶已经不足三寸了。

    薛玉沉声道:“你所在的地方是郁金香家族用来测试来者血脉的地方吧?郁金香的先祖,应该是在哪里留下双重保险,刚才机关刺向你们肩头的一刀,不是为了伤人,而是为了给你们放血。你们桌子上的沙盘,就是用来测试郁金香血脉的东西。只有郁金香的嫡传后人才有资格进入船墓下层。”

    薛玉声音一顿道:“但是,郁金香先祖又担心有人会杀人取血,取巧进入墓葬,所以她又安排了另外一道试题,那道试题就跟声音有关,只有郁金香家族的后人才能听得到,听得懂。”

    “我不知道你怎么听到了那种声音,但是我知道,你在一定时间内拿不到藏在声音里的密码,你就得被头顶上那把尖刀贯穿头颅。”

    薛玉每说一句话都是在用内力传音,每字每句都如同滚雷,声震四野,余音不止。这段时间,除了薛玉的声音,我什么都没听清,可是悬在我们头上的尖刀却随之降落一寸。

    薛玉得意道:“王欢,我没说错吧?你的命就掌握在自己手里,我劝你最好不要自误。”

    我神色平静的看向了铃儿:“铃儿,你怕死吗?”

    铃儿看向我时微微摇了摇头,我隔着桌子把手伸给了铃儿:“不怕就好,起码我们在临死之前能看见薛玉不得好死,也是快事。”

    我说话之间和铃儿互相握着对方的手,转头看向山下的探神手,薛玉微微一怔之后厉声说道:“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你想跟我拼耐心,我成全你。”

    薛玉说完就发出一阵长啸,他身边的白衣无名立刻长啸应和,将近十道啸声在船舱当中此起披伏,几乎不留任何空隙,除了那刺耳的笑声,我已经听不见半点杂音。

    薛玉从长啸开始,就一直盯着我的面孔不放,她在等我妥协,我也在看她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