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氏家族一行人,风风火火地赶到了客运站,下午开往sc县的车不是很多,最近的一趟要在二十分钟后才来。 .c obr />

    客运站内候车的人不多,屋内很暖和,百无聊赖的售票员坐在柜台后“对镜贴花黄”。

    此刻八郎在杨秋怀中不哭不闹,众人都以此为缘由安慰晓芳,但大伙心里清楚,看到杨秋那紧锁的眉头,便知道问题有些严重。

    此刻的杨秋,心里装了一块冰。

    “大哥,你们带上你弟妹先回家吧,我让她把存折拿上,然后去县医院找我们,我瞅这情况,花销应该不能太少。”

    杨夏把大哥大嫂叫到一角,小声地说道。

    “好,好!我只会再把弟妹送回来,包在我身上了,钱……钱要是不够,跟大哥说……大哥……也能凑点。”

    杨春前半句倒是爽快,可一提到钱,便习惯性口吃了。

    大嫂一听杨春这么说,干咳了一声,说道:

    “快别唠了,谁都盼着孩子好,眼下咱们快走吧,争取让弟妹赶上这趟客车……”

    模棱两可,滴水不漏,这便是大嫂的本领。

    只要不提到钱,他们夫妻俩还是很有人情味的。

    杨春家在白银村算是家境好的了,父母的老宅他们住着;父母留下的地,他们种着。

    “嗯,快,事不宜迟,你们走吧!”

    杨夏朝媳妇勾了勾手,送三人离开了吉盛镇客运站。

    杨春把鞭子抽得啪啪作响,马车上下颠簸着,转眼便消失在杨夏的视线中。

    “这大哥,唉……”

    杨夏苦笑着摇摇头,转身推门进入客运站内。

    客运站的门是双扇开的,老式的铁皮包木门,上半部分是玻璃的那种。

    每天来往的人流量大,人们大都没有随手关门的习惯。

    夏天还好,冬天一开门便裹挟进来一股凉气,门常开常关屋内温度都高不起来,若久开不关,这屋内便会如室外般寒冷。

    后来,机智的售票员,把一个大弹簧栓在门上,开门后只需要一松手,弹簧便会自动把门拉关好。

    东北人把这个弹簧称之为“门弓子”

    不过这项技术也不是很成熟……

    脑子让“门弓子”抽了,是羞辱人智商的必胜法宝。

    “门弓子”的力道之大,可见一斑。所以若不提防,但凡是一松手,这门闭合的声音会特别大。

    杨夏就忘了注意这一点,待他反应过来已经晚了,门重重地闭合上了……

    “咣……”这声音之大,屋内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售票员甚至放下了手中的镜子,向门玻璃处不住地打量……

    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响,也吓了杨秋一跳,双手一抖,八郎差点掉在地上。

    晓芳坐在八郎旁边,忙伸手接过孩子,她做好了孩子哭闹的准备,可小八郎仍闭着眼睛,不哭不闹……

    这孩子,安静的出奇,是不是有点太老实了?

    从前可不是这样啊,以前杨秋一咳嗽,八郎都会猛地举起小拳头,浑身颤抖一下,可此刻究竟是怎么了,这么大的声响,孩子竟没有一起反应……

    杨秋见妻子表情微妙,连忙要抢过孩子去抱,晓芳一耸肩,示意不给。

    “刚才大夫说孩子咋了,实话实说,别瞒我!”

    晓芳猛地抬起头,双眼盯着杨秋,表情严肃地问道。

    “大夫没咋说,你……你抠下孩子脚板试试,大夫说让勤盯着点孩子……”

    晓芳连忙轻轻抠了下八郎的脚心,孩子没反应。

    晓芳慌了,手上加了些力道,又重重地抠了一下八郎脚心,但见得八郎眼皮微动了几下,似要努力睁开眼睛,但仍睁不开……

    正常的婴儿,稍微抠下脚心,孩子就会哇哇大哭,眼下这一切太不正常了。

    杨秋慌了,也上去抠了抠孩子的脚心,仍是不醒。

    他面露惶恐失色,连忙起身,来到售票员桌前,说道:

    “票能改吗?”

    “改什么,啥意思?”

    “不去县里了……”

    “去哪里?”

    “省城!”

    “半个小时后,最后一趟,晚七点到,换吗?”

    杨秋抬头看了一眼挂钟,现在是三点整。

    “换,换三张到省城的票。”

    杨秋态度十分坚决地说道。

    从兜里掏出些零钱,补了差价,售票员翻了下白眼,不情愿地重新撕了三张票,交给杨秋。

    杨夏见状,连忙跑过来问缘由。

    杨秋道:

    “刚才,大夫告诉我,如果孩子一直不醒,那就不要去县里了,就赶紧……赶紧去省城的中心医院……”

    说到此处,杨秋双眼泛红,他连忙仰起头,深呼吸调整状态,孩子是所有为人父母的软肋,碰不得,更伤不得。

    “去石城的乘客,客车来了,带好随身物品啊!”

    售票员不合时宜的喊道。

    屋内星星点点的乘客,都离开了,仅剩下手足无措的杨家人……

    “啪啪啪……”

    清脆的扬鞭声传来,夹带着一串铃铛的“哗啦啦”的响声。

    不必说,定是大哥回来了。

    “吁……”

    马车停好,车上一个身影迅速跳下来,杨夏连忙打开门,二嫂秀芝跑了进来。

    杨夏小心翼翼地把门关上……

    “咣……”

    大哥杨春又破门而入,杨夏又一个箭步冲上去,拽住了正在回弹的门把手。

    售票员对他投以一记赞赏的眼神,并欣慰地点点头。

    “车还没到吗?”

    二嫂问道。

    “到了,我们没坐……”

    杨夏答道。

    “咋不坐呢?”

    “……”

    “折子带了吗,给我吧。”

    杨夏说道。

    “嗯,带了。”

    二嫂从口袋里掏出两本暂新的存折,交给杨夏。

    “这两本你都拿着,钱不够的话,定期的钱也能取。”

    杨春看到此处,羞愧的低下了头,他倒未必一毛不拔,关键家里的财政大权,不在他自己手上,都说长兄如父,他是多想为自己兄弟尽一份力啊……

    闲话少叙。

    三点半,通往省城的最后一趟客车,终于到来了。

    今天是冬至,白天最短,三点半时,外面光线便已有些暗淡了。

    杨秋一家三口,还有杨夏,一起上了通往省城的客车。

    杨夏坐在前面,夫妻俩坐在他后面。

    车子启动,摇晃着向省城驶去……

    杨秋望着前面杨夏的背影,心中是说不尽的感激。

    这么多年,自己的二哥,就如同遮风的墙,挡雨的伞般,保护着自己。

    虽然嘴上经常骂自己,偶尔还赏自己两个大耳光,但杨秋怎会不懂,这才是自己血浓于水的亲兄弟啊!

    晚七点,客车到站,几人换乘出租车,不多时便来到了省城中心医院,杨夏抢先跑过去挂了号,挂完号后三人护着孩子,向三楼跑去……

    省城中心医院这一年新成立了新生儿科,主治大夫姓梁,在国内最早成立的,山城妇幼保健院新生儿科学习归来,有丰富的临床经验。

    八郎运气好,这一天正好赶上梁大夫值夜班,她看到孩子脸色蜡黄,心里已经明白了大概,忙拿起一个仪器,在孩子脸上和额头处点了几下。

    “黄疸值太高,初步诊断属于病理性黄疸,给孩子办住院手续去吧,接下来的时间里,你们可能见不到孩子了。”

    梁大夫面无表情地说道。

    “都怪翠英那杯酒,该死……大夫,为啥不让见啊,孩子还有救吗?”

    晓芳慌了,哭着问道。

    “你们错了,这和什么酒没有关系,先天的,早产儿比较常见。关于不让见的问题,因为新生儿必须在特殊病房内,进行专业治疗,每周我会把孩子抱出来给你们看一次……”

    梁大夫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

    “如果孩子病情好转了的话。”

    一听其实孩子的病,和翠英没有关系,晓芳心中顿时生了感激之情,如果没有翠英那杯酒,便没人能察觉孩子的异常,就一定赶不上最后一趟客车。待发现时,就说不会发生什么了……

    “有生命危险吗……”

    晓芳继续问道。

    “不确定,一会才能知道,你们在附近找个旅店住下,找有座机的,回来把电话号诉我,我要随时都能联系得上你们。”

    “孩子吃奶怎么办……”

    “我们有奶粉,不会饿到孩子的。”

    “大概得多少天才能出院……”

    “短则一周,长的话就不一定了。”

    晓芳还要继续问下去,连忙被梁大夫打断了……

    “如果你要让孩子好,请不要耽误时间,把时间留给大夫和孩子,请你信任我们。”

    梁大夫看着眼前哭泣的女人,说道。

    身为人母,她理解每一个母亲的心情,但对孩子来讲,多耽误一分钟,便会多一分危险。

    “一个人填孩子情况表,一个人去交款办住院,一个人去附近定旅店,然后告诉我连系方式,要快。”

    晓芳留下来,哭哭啼啼地填表格,杨夏跑下楼去交费,杨秋出去定旅店。

    医院附近最不缺的就是旅店,他走了几家,最后选了一个15块钱一晚的房间,定了两间。

    他在心里算了个帐,两个房间一宿就是三十,十天就是三百,自己连住店钱都付不起,老让杨夏拿,自己心里多难为情。

    杨秋在纸上记下了前台的电话号码,走出了旅店大门……

    又下雪了,有些突兀,却十分应景。

    多没用啊,活了二十多年,已为人父了,孩子病了竟然连住宿钱都没有,还有比这更窝囊的事了吗。

    有点冷了,杨秋把双手插进棉袄口袋里,向医院走去。

    走着走着,杨秋突然停下了脚步,右手不断地在口袋中摩挲着。

    对了……

    我还有它啊,

    我还有血眼玉,

    眼下只有把它卖掉了。

    我记得那人说过,

    去b城找一个叫……

    叫什么名字的人来着……

    对,大毛!

    杨秋暗下决心,决定动身前往b城,寻找大毛,这个决定,改变了整个杨氏家族的命运。

    接二连三的事故,让他忽略了一件事,马岭二盗的尸骨,仍静悄悄地躺在那寂静的山坳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