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怀孕这个借口用不了太久,任意叼着半根草叶,坐在树下乘凉。

    再怎么样,四个月的时候也该显怀了。

    任意吐掉草叶,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否决掉了塞点东西的方案。

    她得在被拆穿之前离开这里。最好的办法是,找人带她出去。

    树上的鸟儿叫了两声,任意看着陈二成走过来,从石头上起身,往小河的方向走。这些天她每天都会跟陈二成出来去河边走一走,或者在村子里逛一逛。

    村子里的人几乎都已经认识了她,遇见了就喊一句:“二成又带媳妇儿出来?”

    陈二成这时候总得意地应上一声,他享受其他人艳羡的目光,恨不得时时刻刻带着任意在人前走动。

    任意借着机会,把整个村子的情况都摸得差不多了。村子不大,最多五十多户人家,几乎每个人都互相认识。出了村子就是山路,到最近的、通了车的地方也要走上五个多小时。

    走惯了山路的人,走起来还不太难。若是没走过山路的,恐怕要更长的时间。

    任意低垂着眉眼,对下田归来的人略一点头。扛着锄头的男人瞧着她一时没移开眼,旁边的女人掐了他一下,狠狠地瞪了任意一眼,拽着男人走了。

    陈二成正跟着人聊天,没有看到这一幕。

    任意略微勾了一下唇,笑意转瞬即逝。这几乎是意料之中的事情,说句不谦虚的话,她长得很好看。尤其是在这个电视都少有的村子里,任谁看见了她,都会多看两眼。

    不止结了婚的会多看两眼,没结婚的也会多看她两眼,当然也包括心怀不轨的。

    任意对几个明显不怀好意的目光视而不见,软声让陈二成带她去河边。还未走到河边,就见水正背着袋子走了过来。

    陈二成打了招呼,他略一点头,沉默不语。只不过目光落在任意身上的时候停了一瞬。

    任意对他笑了一下,他像是视线被烫了一下,飞快地移开了。

    任意唇边的笑意更深,又走了两步,却听男人对陈二成说道:“河边现在人多。”

    这是这么多天以来,任意听他说过的最长的一句话。

    陈二成听得一愣:“河边能有什么人?”河里连条稍微大点的鱼都没有,除了戏水的孩子,谁会过去?

    水正说道:“四强家的今天上午跑山里面去了,才找回来,正闹呢。”他说话的时候,看着陈二成,只不过在说到最后的时候,他用余光瞄了一眼任意。

    任意微微挑眉,没等她做出什么反应,前面就传来了吵闹声。

    男人叫骂着拖着一个女孩过来,几个人帮忙拽的拽,拉的拉。被拉的女人似乎还很年轻,哭喊声里带着女孩特有的稚嫩:“你们放开我,我不是他媳妇儿!”

    “你们这是犯法、强奸!”

    她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勉强还能看出原貌,裸露的皮肤全是刮痕和青紫不像是哭得声嘶力竭,嗓音几乎撕裂。但无论怎么挣扎,都挣不多几个成年男子的钳制。

    拖着她的男人似乎觉得他太吵了,伸手把人扯着头发拽起来。

    “啪。”

    女孩的头被打得偏向一遍,脸颊瞬间就肿了起来。

    哭闹声也戛然而止。

    “闹什么闹!老子买了你这个赔钱的玩意儿,你还敢跑!”男人骂道,“老子买你回来就是要生娃的,还强奸……”

    男人似乎仍觉得不解气,又踹了一脚女孩:“让老子丢人。”

    女孩偏着头,连生息都没有了,更不要说哭喊声了。

    任意低头,面无表情地盯着她看。女孩凌乱的长发下露出半边侧脸,漆黑的眼眸死死地盯着男人,溢满了无尽的绝望和刻骨的恨意。

    她就这样一点点在所有人面前被拖走,伴随着男人的骂声。

    任意看到她的手,连一片完整的指甲都没有,血肉模糊。

    陈二成感慨了两句被拖走的女孩太能折腾,语气中不掩饰对任意现在听话的得意。水正一只手提着袋子,他没有接陈二成的话,而是盯着任意,目光里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任意似有所感,抬头望了过去,竟然从男人眼中看到了灼灼之意。

    只对视了一眼,任意便移开了视线,继续往河边走,心中却升上来一阵疑惑:他在期待什么?期待她想那个女孩一样逃走,还是期待她的下场?

    任意凝眉沉思,不免就少言寡语起来。所幸她平时就不怎么跟陈二成说话。陈二成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只以为她被刚刚的场面吓到了,言语间安抚了几句,顺便也暗示她只要不逃走,不会打她的。

    仿佛不打她,就是极大的恩德了。

    任意垂眸应了,像往常一样玩了会儿水,然后回到了陈二成的家里。

    第二天,任意照例跟着陈二成出去,同往常一样去了河边,又碰上了背柴的水正。男人沉默依旧,对陈二成点了下头,目光扫过任意就接着往前走了。

    陈二成回头看了一眼任意,任意眉眼温顺地对他一笑,和平常一般无二。陈二成挠了挠头,对自己心中刚刚升起的奇怪感觉摸不着头脑。

    “我们快点去河边啊。”任意拽了拽他的袖子,率先往前走了。

    “河边有什么好看的……”陈二成嘟囔着,也跟了上去。他走在任意身后,看不到任意此刻的表情已经变成了沉思:水正看她的眼神越发地复杂了。

    大抵上是一种既惊艳、又嫌弃的眼神。他看得起她,又看不起她。

    她就不一样了,任意对着河水中的倒映拢了拢头发,她从头到尾,就不太看得起他。

    她从醒过来已经一个多月了,季节也慢慢变成了初秋。天色暗得比之前快了许多,任意像往常那样玩了一会儿水,天色已然见黑了。

    陈二成见天色暗了,便喊她回去。任意也不留恋,利落地起身,跟着陈二成往回走。路上又碰到了几个人,跟陈二成开了几句玩笑,眼睛却忍不住往任意身上瞄。

    事实上,自从任意跟陈二成出来的时间和路线固定了,遇见的人就多了不少。

    而且男人居多,任意嘲讽地扯了下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