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凶转过头去,看着在大石头上指挥若定的陆朝,忽然间想起了什么,只觉全身的血液一下子燃烧起来,猛地冲到了脑门,他有些晕,晃悠了两下,这才定下神来。 .c obr />

    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但愿,但愿陆朝还能像现在这样指挥若定。

    只是,到了那个时候,他能做的只剩下一件事了吧?

    抛妻离家,血染沙场……

    他的目光重新回到阿娆的身上。

    阿娆今日里穿了一件素色的葛布衣,乌黑的头发用简朴的木簪子束在头顶,与平日里并无差别,只是她脸上自信的笑容和眼底的波动,却仿佛一只手一般,不经意却又固执地播弄着他的心弦,让他有几分沉醉,又有几分害怕。

    船到桥头自然直,如今多思无益,看着村口出现几个商贩的身影,陆凶终于把神思收了回来。

    里正放出口信,镇上一些投机倒把的小贩很快赶到了太平村,十几个小贩争着抢着,不到眨眼功夫就把茱萸子买光了,价钱比原来至少高了一成,这让仓库里已经空空的柯老太太很是郁闷,一个劲儿地指责徐嫂子干嘛当初都卖了不留点儿,等到今天还能换个高价。

    老太婆不讲理起来,几十张嘴也说不过,徐嫂子本想不与她一般见识,可是这个柯老太太偏偏以为她的退让是因为愧疚,更加得寸进尺,又推又搡,唾沫星子满天飞。

    阿娆见徐嫂子被那老太婆弄得有些难堪,走过来道:“徐嫂子,你也在这里,正好,有个事儿跟你商量,是赚大钱的买卖。”

    说道赚钱的时候,她故意压低了声音。

    那老太婆一听赚大钱,立即凑过来要听,徐嫂子斜了她一眼,拉着阿娆到一边去了,老太婆只得悻悻地一个人回家,连孙女都不管了。徐语童一个人无聊,就去找陆朝玩,两个孩子很快玩到一块儿。

    陆朝成了孩子王,身后跟了一串“大臣”,他拉着徐语童的手说:“以后我做了皇帝,你就是我的皇后。”

    话音未落,嘴巴早已经被一只大手捂住,陆凶瞅瞅左右,严厉地道:“朝儿,这话可不能乱说。”

    陆朝被他捂得难受,只得点了点头答应,自此,两个孩子再也不敢提皇帝皇后的事了。虽然孩子家不明白这其中的厉害,但到底能明白陆凶的眼神。

    村子里的人卖完茱萸子,谢过阿娆,三三两两地散了,阿娆拉着徐嫂子坐在树下,一条一条说出了自己的设想。

    如今制的香虽然大卖,但人们总有腻的一天,她必须将眼光放长远。

    “什么,你要种香料?”徐嫂子听了脱口惊呼。对阿娆的想法,她的心里是有些忐忑的,前几年种植茱萸子的教训她还没忘,若不是有阿娆帮忙,这东西肯定砸在手里。“阿娆,这香料不比粮食,不能吃不能喝,还极耗人工,若是种出来卖不出去,你和朝儿可要喝西北风了。你真的想好了?”

    按照阿娆的意思,她是想把自己所有的地都种成香料,这么一来,她家可是连口粮田都没有了。

    “徐嫂子,我你还信不过吗?你放心,这些东西种出来,就算没有人买,我也绝对不会让它们砸在手里。再说了,我制的香卖了钱,还能顶一段时间用度,不会饿肚子的。”

    徐嫂子沉默了一会儿,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阿娆,有什么要帮忙的,告诉我。我家还有三亩闲地,都按你说的种上,山坡上那片荒地,开春我也清理了,一并种上。”

    “如此多谢嫂子了。”

    制香精有用的原料极多,她那几亩地还真不够。

    阿娆真心实意地谢过徐嫂子,刚想走,却见远处来了一队黑衣人,最前面那人骑着一匹高头大马,穿得不像是官服,只是从仪态来看,她也知道那不是普通人。

    陆凶也见着那些人了,立即神色一变,在陆朝耳边叮嘱了几句,陆朝便点了点头,带着徐语童一群孩子转移战场,到别的地玩捉迷藏了。

    “草民参见江大人!”

    陆凶还未等那些人到跟前,便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他这一喊,阿娆和徐嫂子也连忙跟着跪了下来。

    “本官微服私访,不用多礼!”

    江宇珩翻身从马上下来,将手里的缰绳交给旁边的师爷。

    他的确穿了一身便服,但是看这身后浩浩荡荡的,怎么可能是微服私访?难道他已经觉察到了什么,想要出手?

    如此想着,陆凶的心便不由得一紧。

    他将头垂得更低,几乎贴到了地面上。

    江宇珩的目光却直接掠过了他,落在了阿娆的身上。

    “薛饶!”江宇珩沉声道。

    他的目光深沉若水,面上又平静,一眼看去,根本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阿娆隐约觉得这人有些怪异,具体怪异在哪里,又实在说不上来。

    “民妇在!”

    “昨日本县下令农氏归还侵占的财产田产,可有归还?”

    知县大人虽然穿着一身便服,可是这气势分明还是父母官。

    “回大人,田产里正大叔已经重新写了文书,要回来了,至于财产,因农氏家被锁,所以一时半会儿还……”

    江宇珩没有等她说完,便出口截断道:“既然如此,本县今日就把这事儿办了。”

    “来人!”

    他一声令下,立即有两个官差一人压着一个蓬头垢面的家伙过来。

    阿娆细细一看,竟然是陈余苗和陆东床。

    “昨日里本官连夜审理此案,农氏已经将所有罪责揽下,本官便将他们两个放了回来,想着还有财产田产一事未了,便亲自送回来了。”

    说话的时候,他的目光闪了闪,不经意地落在阿娆旁边跪着的那黑汉子身上。

    这黑汉子,无论是身形还是年纪,都和传说中无两,莫非是那人化了相貌来的?

    想到这里,他的心里不禁有些雀跃。

    “陆东床!”江宇珩道,“本官命你前面带路,将侵占薛饶的财产,一并交出!”

    陆东床昨晚在县衙吃了些苦头,这会儿再也不横了,连连应了几声便在前面带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