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小出走家族,涉足大陆,培育了苏如雪思想的独立,她从不会做谁的附庸,为人处世有自己的主见和风格,苏贤交予她这块圣令是叮嘱她路过荒狩城时带给商万贯,可她有自己的打算,迟点交无伤大雅,围绕这块圣令她可以做很多文章。

    途中,苏如雪有和叶知秋聊到将来苏贤颠覆乾坤皇朝的事,这个话题中有一个绕不开的难点,那就是实力。

    叶知秋算一个中坚力量,何刺韵也是一个。

    三个人对整个皇朝?

    除非是实力上的碾压,不然哪怕是苏如雪都会嗤之以鼻。

    临行前,苏贤为苏如雪未来所作的谋划筹备深入其心,苏贤万事都为她自己考虑好了,自己的事却暂且搁置,苏如雪不在乎自己的事,她是个已经死过的人了,她既然选择重新回到乾坤皇朝,那就会遵从本心,开始做自己的事,做想做的事。

    苏贤帮她,她也想帮苏贤。

    帮苏贤借力,由近到远,第一个想到的自然是苏斩,毕竟他在乾坤皇朝留下了一尊分身,那便是留有痕迹。

    倘若能借宁轻狂的力那才是最完美的,可惜他跑了,叶知秋也说联系不上他……

    苏如雪原以为自己走在了前头,没想到苏贤在她刚走就安排蒙邈开始接触苏斩,想来苏贤也是有一番规划,而非自大到以几人之力就公然对抗一个皇朝,这太不理智了,除非苏贤成就妖皇。

    苏贤曾告诉她,人心难测,对于苏斩能避则避,家族的态度尚不明朗,万一此人又下杀手或是将消息传回家族,那以两人目前的实力还是很难与一个矗立在中洲千古之久的古老世家抗衡的,这跟蚍蜉撼树没什么区别,因此一时的隐忍很重要。

    可苏如雪又没听他的话,算上圣令一次,这是苏如雪第二次没照苏贤的叮咛行事。

    要说苏如雪莽撞,倒也还好,天机院圣令就是她给自己找的护身符,有此令傍身,或是说此刻给苏斩看了,日后再交给商万贯也无妨,只要给外界、给苏家营造出一个自己有天机院所保的假象,那就可以获得喘息的余地。

    “其实要谢谢你,若不是你那日所为,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自己在苏贤心中是何位置,我还以为仅仅是萍水相逢,泛泛之交罢了。”苏如雪扯了扯嘴角,不冷不淡道,“我原本以为我已经足够了解他这个人,没想到,我以前知道的不过是一点皮毛。当然,我就是感慨一下,没想把那些隐秘讲给你听。这次来,我也不是来寻仇的,而是来寻求合作的。”

    平静过后,苏斩内心还是有点瘙痒,他心中疑问诸多,奈何一块圣令就压得无比忌惮,在大人物的世界里,不该知道的被人知道了,那知情者下场一般会很惨,苏斩不认为自己一个妖宗就敢和堂堂中洲霸主天机院叫嚣,尤其是一个因天机院扶摇而上之人。

    “什么合作?”苏斩落座主位,喝了口茶,缓了缓心潮,问道。

    苏如雪摘下了血色兜帽,一身衣袍红白相染,魔幻中带有一丝神秘色彩,她眉眼微抬,狭长美目闪烁,幽幽道:“说合作之前,还是说说六斩分神功吧。一门神道和妖道兼修的功法,修至大成会有六尊分神,各自象征着六道分身,这时候这门功法的瓶颈也来了,要么终生止步,卡在妖皇之巅,要么合六道分身,融入主身和主神,一举冲破妖尊桎梏,这也是此法门的最终奥义。”

    “六个妖皇九阶,也打不过一个初入妖尊者。六个妖皇九阶,也不一定有能踏出最后一步进境尊境的。如若用六尊分身就可以换来尊境修为,那绝对是血赚,可大前提是分身的修为不能太弱,太弱如蝼蚁,根本无用,你说我说得对吗?”

    闻言,甚至听出了苏如雪话语中的威胁,苏斩双目中不免闪过一丝阴鸷,俊俏的面庞阴沉似水,冷冽道:“怎么,威胁我?要斩我一道分身卡我修为?”

    “你想错了。你所言与我的想法完全是南辕北 辙,恰恰相反,我们助你这道分身当一朝之主,坐拥海量资源,宗境唾手可得,皇境我们做不出什么许诺,你的主身都还没到那层次,更遑论分身,不过这般诚意,你觉得如何?”苏如雪垂着眼帘,低声道。

    “如何?你说如何?”苏斩是听明白了,这合作就是让自己主身降临,届时助苏贤一臂之力推翻皇朝,分身以四皇子楚虚的身份上位,掌控皇朝,想想好像很不错,可这件事最大的利益他却分毫未沾,要个荒芜地的皇朝之主顶卵用,这俨然是要把自己踢出获取帝妖资格的行列啊!

    苏如雪知道苏斩在不满什么,不由轻蔑一笑,横目道:“只是出一次手,你就敢贪墨帝妖?你是不是把帝妖的存在想得太过廉价了?你是家族的执法者,却突得帝妖而不上报家族,以苏家的霸道和冷酷,你觉得你逃得过他们的制裁吗?还是说,拿了帝妖就叛出家族?至于上报苏家就更不用想了,在苏家内部这份帝妖完全是苏贤、苏天痕、黑擎尊者的自家事,就连苏家都不敢伸手到他们身上。可你不同,你在苏家什么地位,凭什么苏贤没和苏家合作,偏偏和你合作让你得了帝妖。你想想,或者换位从苏家那帮统治者的角度想想,你,苏斩,配吗?”

    此番话太过露骨,句句在理,针针见血,几乎说到了苏斩的心坎里,可这就是残酷的现实,这就是诛心之语。

    苏斩面色如阴晴交替,变幻不停,眼看有一次染指帝妖的机会摆在面前,可他又无法触碰,一旦触碰就意味着和自己背后的家族反目,族内有更优秀的天骄,在那帮老古董眼中有更适宜得到帝妖兽的人选,怎么轮都是轮不到自己的,可若得到了帝妖兽,那就意味着要被扣上隐瞒帝妖的罪名,到了那时,他难道真与全族公然对抗不成?

    先不说自己能不能在层层追杀中存活下来,自己的家人又该怎么办,会不会为自己所牵累?

    有时候,贪婪是掩饰不住的,那种像是色鬼见美人般,修士见帝妖般,说要忍住贪欲,不去垂涎,那无异于痴人说梦。

    苏斩沉思了好久,英俊的面目开始变得狰狞阴暗,薄唇一掀,厉目中闪过一抹决断,阴声道:“哼,别卖关子,谈合作不是这么谈的,你一上来就把我的路封死,拼死拼活我最后得的只是一点蝇头小利,我又不是非要一个皇朝之主的位置,如果是这样,那这合作就没必要谈下去了。”

    抓住了命门,尤其是苏斩对于一只帝妖的渴求,那剩下的就可以任由苏如雪说了。

    “第一,我们可以允诺你皇朝之主的位置。闻人家族知道吗?其实本来我们是想帮闻人家上位的,可夺权篡位的帽子太大,扣下来太失人心,闻人家的掌权者也不喜这种做法,所以还是要一个名正言顺的接替者,傀儡也罢,真皇也罢,你无疑是最佳人选。依某人的意思,闻人家已在南荒扎根,想让他们举族迁徙太难,不如就把闻人家打造成另外一个洛家。你懂这番话的意思吗?”

    “大千皇朝的洛家?什么意思,闻人家是攀上哪根高枝了么?”苏斩知晓甚多,东域的风云难逃他的耳目,苏如雪一点洛家之名他就知道是苏天痕扶起的洛家,所以接而猜到了闻人家背后应该也有一个深不可测的背景。

    “高枝?呵呵。是挺高的吧。比宁轻狂还高。对了,他和苏贤称兄道弟,现在就在闻人家做客。”苏如雪嘲讽一笑,疯狂暗示道。

    苏斩眼眸一凛,忍不住好奇,沉声问:“谁?”

    “你急什么?还没上我们的船就想知道我们的隐秘?端正一下你自己的位置吧!”叶知秋的事苏如雪不敢乱说,连苏贤和叶知秋两人都避免他人知道他们的关系,苏如雪也不可能在外头到处宣扬,特别是苏斩还没真正站队的时候,“还是先说第二点吧!帝妖,你想要,当然也可以给你。这是一支帝妖族群,这点蒙邈应该跟你说过了,真要寻到了,其实不差你那一只,可如果我们就是不愿给你,那有帝妖和没帝妖的妖修当然是天壤之别,你说呢?而且我可以告诉你这帝妖群的信息,帝妖榜五十一,天幕蝠。”

    闻声,饶是苏斩的呼吸都略微显得粗重,圣毒鼠才六十五,为一只圣毒鼠苏家就不惜列出追杀榜单,昭示天下,苏如雪更是高居榜首,何况是帝妖榜五十一,其中分量就多重已无需多言。

    名次,就是最好的修饰。

    “想要帝妖,你就不得不面对苏家。这一点不用我说,你是聪明人,你肯定也知道无可避免。我们的意思是,让你的分身来吸纳帝妖兽,可这样你定然不愿,六斩分神功最重要的就是主次之分,没了主次,会造成主神和分神的混淆,届时你自己都迷糊了,或是六道分神都产生自我意识开始斗争,那你的修炼之路估计也就走到尽头了。所以,你想要主身来占据帝妖,也可以,判出家族,或是说加入我们的阵营,你敢吗?”

    “敢,那这合作就谈的成。你若不敢,那是你的事,我只能说是你自己的损失,我们大不了再找帮手。”话说完,苏如雪还抛了抛手上的圣令,隐含的意思简直不要太明显,我都天机院圣令在手了,想找几个帮手还不容易,号令一出,东域群雄自然是趋之若鹜,要知道,天机院在东域招生的时日在即,这压根就是万事俱备,就连不欠东风的大好时机啊。

    苏斩眉头紧皱,心中烦闷不堪,讲到最后反倒是自己开始束手束脚了,不禁郁闷道:“你说的倒轻松。叛出家族,谈何容易。我修炼的是六斩分神功!主身假死了,还有一堆的分身,家族对我知根知底,除非我的主身分身全死完了,否则我就还是在家族的恢恢天网之下,无处可逃。”

    帝妖,苏斩怎会不想啊!

    可是,现实的难题就摆在面前,他终究是家族的一枚棋子,一枚棋子的生死都不能由自己掌控,这便是命运的悲惨。

    听苏斩抱怨,苏如雪惋叹一声,满是失望地瞥了苏斩一眼,站起身欲走。

    苏斩连忙挽留,道:“合作我可以答应。但要给我一点时间安排。但是我要说,我很难相信你的口头保证,为此我要做出巨大的牺牲,我可能要放弃六斩分神功,我还要给家族伪造出我主身分身尽数而死的假象,可到头来若你不兑现承诺,我岂不是变得一无所有?说实话,我连你们是不是在坑我我都不知道。”

    闻言,苏如雪都不禁对苏斩另眼相看,这货是一个狠人啊,有点枭雄的气质啊,连六斩分神功都敢舍弃,不过一只帝妖兽和六斩分神功孰轻孰重应该不难比较,一只帝妖兽的血脉和资质可以推动着妖修晋升帝境,尊境都是十拿九稳的事,这么一比六斩分神功就显得拙劣了,毕竟它的尽头也就是尊境。

    可苏斩仅仅在几个思量间就做出影响他一生修炼之途的决定,这番决策力倒是让人肃然起敬。

    “坑你?我都没死,为什么要坑你?口头保证你不相信,我能给你什么承诺?这块圣令你别想,实话跟你说了,这块圣令又不是我自己要用,是苏贤让我转交给别人的。再说了,圣令有用与否,还不是圣子一句话的事。如果圣子不认可你,你拿了圣令跟找死有什么区别?既然我说的话你不信,那你明天自己去闻人家一趟,那人与苏贤关系莫逆,背景通天,见到了他,让他给你一个让你放心的交代。本来这事就谁都保证不了什么,真要杀你,现在骗你,将来还不是说杀就杀。找你的分神你觉得很难吗?认清现实吧!”

    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是苏如雪掌控了主动权,那有些幌子就可以实话交代,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把控尺度,苏如雪的思路已渐入佳境。

    “要么是背靠苏家,大树底下乘凉,做一个永恒没有自由的人。要么另谋生路,站到苏家的对立面,我们给你一个未来。不过我提醒你,只要你明天见到了那个人,那么你就再也没有秘密可言,说实话,你的分神在哪,也不过是他一眼的事。这不是唬你,天机院出来的人的本事,那就是手眼通天。到时候,你的生死都攥在我们手里了,你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所以,三言两语下来,你就会发现其实你是生是死都不是你说了算的事,而是我们说了算的事。没有选择的权利,不如相信我们。毕竟,你只有这么一条路可选,你说是么?”

    说完,苏如雪就带着孙血魔走了,血袍翩翩,红白浸染,形如鬼魅。

    蒙邈留了下来,同情地看向满脸失意的苏斩,不得不说,主母的到来简直是给苏斩带来了一场噩梦。

    人生的灰暗猝不及防地砸了下来,粉碎了他所有的防线。

    蒙邈侧头不停回味着苏如雪的话,越想越觉得其说话艺术的高深,内心向往不已,幻想着将来有一天自己也能这么说话就好了,砸了咂嘴,想想都美得不行。

    就是三言两语,定你终身。

    就是生死勿论,我说了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