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巴顿在天黑之前的最后两个小时钟回到了驻地,布朗兹赫特漫不经心地在营地里来回溜达,蒙巴顿为他准备了一间冥想室,但他并没有像其他巫师那样和普通人隔绝,反而时不时和士兵们聊天,或者变个戏法逗大家开心。

    但他很快就注意到了蒙巴顿的脸色有些阴郁,很显然这次作战会议又发生了一些事情。

    布朗兹赫特来到了师部的指挥所,在那里找到正凝视着地图,不停抽烟的蒙巴顿,地上已经散落了不少烟头,显然对方已经在这里待了又一段时间了。

    “情况乐观吗?”

    他从柜子里拿出两个酒杯,然后扭开红酒的瓶塞,将其斟满。

    “当然,相当乐观,非常乐观。”

    蒙巴顿转过身,拿起酒杯喝了个干净。

    “但你不乐观?”

    布朗兹耸了耸眉毛,笑道:

    “你不仅不乐观,还十分悲观,甚至紧张,还有那么一丢丢恐怖。”

    “嘿,我说过,不要在我身上用你们那些巫师把戏。”

    面对蒙巴顿的恼怒,布朗兹的笑容愈发灿烂了。

    “我发誓我没有。”

    他抬起双手,做投降状,然后继续说道:

    “我曾经听过几次弗洛依德教授的课。”

    “那个专门治疯子的医生,我也听说过,他的催眠疗法据说颇为有效。”

    “重点不是这里,而是他对于人的剖析,我觉得能够解决我们需要面临的很多问题,尤其是意识,下意识和潜意识的理论,我觉得每个巫师都应该学习,因为对自我的不了解,已经产生过太多的悲剧了。”

    “你们还需要学习?”

    蒙巴顿笑了,身体靠在桌子的边缘。

    “我还以为你们都是哲人呢,说起什么来都头头是道。”

    “不恰恰相反,我们容易陷入比普通人更深的迷茫。”

    蒙巴顿沉默了一会,又把自己的酒杯倒满了。

    “战役即将发起,各支军团很快就会渡河,先头部队已经占领了对岸几个据点,一切顺利。”

    “不挺好的吗。”

    “侦察兵们传回了欧克正在大规模调动的情报,它们正在扑过来,具体数量目前还不清楚,好像也没有明确的目标,就像受惊的羊群一样呼啦啦的往这边涌。”

    “你觉得有几成胜算?”

    “几成?”

    蒙巴顿端着酒杯来回走了几步,接着转身说道:

    “七八成总是有的。”

    “那你还担心什么?”

    “我说的七八成,是建立在欧克还按照现在的情况,漫无目标的发起全线进攻,我们有准备好的工事,有完备的火力网,它们兵力分散,等第七军加入后,就会被各个击破。”

    “你的担心在哪里?”

    “它们的指挥官。”

    蒙巴顿放下酒杯,来到地图前,用手指向维德城的方向。

    “第二军的位置过于深入,虽然两侧都有友军,但最近的也离他们有五十公里远,一旦敌人骤然合围,就危险了。”

    布朗兹也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到蒙巴顿身边。

    “我不太懂军事,但六七万人,欧克一时半会不可能吃掉吧?”

    “难说难说,万一对方集中兵力,以两到三倍的绝对数量优势强攻,我不看好第二军。”

    “两三倍……那可得快二十万吧?这么一大坨敌军冲过来,侦察兵不可能发现不了,况且它们要攻坚,重炮什么的也得带齐,走不了多块,第二军完全有机会撤出来嘛。”

    独立师的指挥官摇了摇头。

    “你和他们说的一样。”

    “他们?”

    “对,包括第二军的长官自己也这么说,但是……我还是坚持这个位置应该适当收缩,或者分一部分兵力占领北部的灰山,保留撤退的通道,但司令部不同意第二军分兵,他们要集中力量确保维德城的万全,第六军说他们会保护好第二军的侧翼,可说实话我不太信任本利尔,他太听格雷克司令的话。”

    听到这里,布朗兹的眉头也皱了起来。

    “虽然我是局外人,但这场战争,确实快不了呀。”

    “我的意见是,既然过了河,那大家就抱团自保,没必要分开,可司令认为我的想法过于保守,没有办法向总统和国防部那边交待过去。”

    “我也觉得抱团不妥,那么多人挤在一起,万一有事,后撤也是个麻烦。”

    蒙巴顿叹了口气。

    “那就不应该草率的发起攻击,再武装二十个师,就十拿九稳了。”

    “既然上面都已经下命令,我们也就只能执行了,话说你该不会一直守在这个鬼地方吧?”

    这话让蒙巴顿额头跳了跳,他立刻按住火气,将话题转移到另外一个地方。

    “你到底来这儿干啥,赫特?”

    “看看你。”

    布朗兹这么回答。

    “赫特?我问了你一个问题。”

    “我自己申请了志愿者身份。”

    布朗兹说着,靠在椅子上。

    宁静的夜晚气温降得很快,微风如同冰冷的黑潮般涌来,两人挤在白炽灯和暖气周围。

    “就是想来看看你。”

    “不止如此。”

    “为啥不止如此?”

    蒙巴顿微笑起来,从柜子里再拿出一瓶酒。

    “布朗兹赫特什么时候没有一个秘密计划,嗯?”

    “你伤害了我,蒙巴顿,你伤害了我……我就不能无私地来到这里探望一个老朋友,看看他过得怎么样?”

    少将盯着他,脸上带着狡黠的笑容,等待布朗兹忍不住开口。

    “长官,打扰了。”

    某个声音打断了他们,两人抬起头,发现传兵令正站在门口。

    “什么事?”

    “医务官为打扰您而道歉,长官,但是他想让您去辨认一个死去的士兵。”

    “死去的士兵?”

    蒙巴顿感到事情有些不对劲,最近他并没有收到任何意外事故的消息。

    “那支部队的士兵?是什么原因?”

    “不清楚,所以需要您去看一下,因为还不确定是不是我们部队的。”

    “明白,你去传达我的命令,所有指挥官立刻清点人数,发现有失踪的第一时间上报。”

    “是!”

    传令兵敬礼后转身小跑没入黑暗之中,蒙巴顿转身看向巫师。

    “和我一起去?”

    “不胜荣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