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头蟒身,这一剧变,对于数以万计的观众而言,无疑是极具视觉震撼的。

    尽管封神榜揭已经过去半载有余,中原各地也相继有修行圣地的异人出世,就包括传说中的妖魔鬼怪。可对于绝大多数人而言,更多的只是传言,亲眼看到却还是第一次。

    当然,更令人骇然的是,那巨蟒所化的人首,相貌赫然是在此次花魁大比中大放光彩的公寻巧,凤栖金屋重金包装推举的当家魁首。

    尤其是之前沉迷其中,早已经成为公寻巧拥趸的所谓年轻俊杰们,此时看着那张曾经魂牵梦萦的俏脸以及脖子下粗若水桶的蟒身,无不吓得肝胆颤抖,怕是在相当长的时间里,都要做噩梦了。

    当然,这只是对普通人而言,而对于某些知情之人,想的却是另外的事情了。

    花魁大比进行到现在,从惜墨开始就已经变了味道,甚至有敏感之人,隐约从中闻到了阴谋的味道。

    惜墨的自戕,不,准确来说,应该是自残,再加上公寻巧不合规矩的登场,而且还是以另类的身份……

    “没想到仙音楼台、凤栖金屋竟然勾连到了一起。”乘雪口中念念有词,眼神中更是散发出难明的光芒。

    “她们在做什么?”薛衣侯没闲心去管隐藏的阴谋,此时他更想知道舞台上,那一人一妖在干什么。

    惜墨流血,而巨蟒化作的人首,则在无声的流泪。

    两者互相对视着,眼眸中似乎还凝聚着某种情愫,嗯……就仿若是情侣。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怕是某种祭祀了。”乘雪轻轻吐了口浊气。

    “祭祀?”薛衣侯一愣,大为不解,但看乘雪的模样,怕是也说不出个一二三来,也就只能作罢。

    且看吧。

    没让薛衣侯失望,舞台中央,很快风云再变。

    滴答!

    晶莹的泪珠,自公寻巧精致妩媚的脸颊流过,自尖细又不失圆润的下巴滴落,最终融入惜墨脚下的粘稠血泊。

    一层肉眼难见的涟漪,四散开来,荡漾起一丝丝银色的光华。

    刚开始,银色光华只有头发粗细,不为人所察觉,但其膨胀的速度却是极快,只是眨眼的功夫,便已经有水蛇大小。

    随着泪珠不断的融入血液,催生出更多的银色光华,不消多时,数以千百计水蛇不断滑动,于一人一蟒脚下,摆出了繁复的图案。

    咣!

    突兀中,五彩颜色光柱拔地而起,刺破夜幕,直达苍穹,将惜墨以及公巧寻完全笼罩,目不能视。

    “这是……”薛衣侯全身一震,望着五彩光柱呆滞不已。

    隐约中,他心中突然升起了某种不安。

    这种不安类似于动物的本能,于天灾地祸降临前的预兆。

    轰!

    刹那间,天摇地晃,往日平静无波的夜未央更是如同煮沸了一般剧烈的翻腾起来,卷起一层高过一层的巨浪。

    巨浪扑打,无情的吞噬掉一艘艘小舟,便是巨舟画舫,也如同置身风暴,岌岌可危,不时间便有人站立不稳,摔落巨舟,瞬间为湖水吞没。

    恐慌的情绪,飞速蔓延,尖叫声、求救声不绝于耳。

    “快救我!”薛衣侯满脸惊恐,失声叫到。

    不知为何,此时的薛衣侯只感觉自己被一股人力难以抗拒的巨力抓住,意欲拽入湖底。

    反观身旁的乘雪,除了因为画舫摇晃而站立不稳外,再无任何不妥。

    求生的本能,让

    薛衣侯想也不想的就向乘雪抓去。

    薛衣侯一把捞去,很顺利的揽住了近在咫尺的乘雪的腰肢。

    “这t底怎么回事?”薛衣侯紧紧的抱着乘雪的腰肢,脑袋更是不管不顾的拱进了两团温柔乡之中。

    腰肢纤细,峰峦柔软,更是散发出若有若无的馨香,只可惜,薛衣侯现在却无意品味。

    在巨力的拉扯下,他的双腿已经离地,甚至半截身子都打横着飞出了窗外,一旦他放开乘雪,不用怀疑,下一刻,他便会像很多倒霉鬼那般为巨浪卷走,然后沉入湖底。

    薛衣侯不想死,不仅仅因为怕死,更重要的是,还有灭族大仇未报。

    薛衣侯艰难的将脑袋从高耸中挪出,举目仰视,看到的却是一张冷漠到极致的面容。

    遮脸的白纱不知何时掉落,乘雪此时身份的面容,第一次呈现于薛衣侯的面前。

    那是一张何等的娇容,哪怕薛衣侯有着两世的记忆,也想不出合适的词语,若真要形容,怕是只有前世融合了东方三大神技(整形、化妆、修图、)才能打造出如此完美的容貌吧。

    不错,这是一张完美到已经不真实的面容,饶是薛衣侯此时危在旦夕,也是稍稍失神。

    目光俯视,不见一丝被亵渎的羞恼,反倒是睥睨天下的冷漠骄傲,乘雪就这般与薛衣侯对视着,一时无言。

    “你是在求我么?”

    良久,乘雪终于开口,声音虽好听,却冷到让人心寒。

    “不是求你,是在质问,为何你没事?”薛衣侯大吼,此时此刻,哪还有闲心去追究乘雪语气的异样。

    “求我,就告诉你。”乘雪依旧冷漠。

    “擦,好吧,我求求你。”薛衣侯抓狂的差点崩溃。

    “因为你身上有一物件,我没有。”乘雪回道。

    若是心思龌蹉的,如此歧义的话,怕是第一时间就想歪了。

    “混蛋,你在戏耍我么?”薛衣侯大怒,却难以发作,因为那股拉扯自己的力量越发的大了,他必须集中全力,才能抗衡。

    “不管这些了,你快想办法救我。”薛衣侯强压下怒气,尽量的平复心情。

    “我没办法。”乘雪却是摇了摇头,同时右臂微抬,无暇皓腕、如玉柔荑自长袖中滑出。

    这个看似普通的动作,却看的薛衣侯遍体生寒,只因为那只好看的手中赫然握着一把玉柄短剑。

    剑身、剑柄上镶嵌着数颗宝石,可谓奢华,但这依旧难以遮掩其锋芒的寒光。

    “你干什么?”薛衣侯的声音都已颤抖起来。

    “给你两个选择,要么自己放手,要么,我把你双臂斩断。”乘雪微笑,阳春白雪,又如拂面春风。

    若是放在平时,薛衣侯便是定力再高,怕也要拜倒在石榴裙下了,可此情此景,带给他的却比魔鬼还要恐怖的惊惧。

    这个女人到底发什么疯?

    难道是因为自己无意冒犯了她?

    薛衣侯分心,立时就感觉到了双臂传来的柔滑,以及近乎贴着脸颊的高耸柔软辐射出的淡淡体温。

    又或者是因为看到了她的真正面容?

    但前者,自己本就身不由己,至于后者,就更怪不到自己身上了啊。

    啊!

    就在薛衣侯心思辗转,一股剧痛毫无征兆的自右臂爆发。

    放眼望去,汩汩血红中,玉柄短剑是那般的醒目,甚至是刺目,皆因为它正贯穿于薛衣侯手臂的前后。

    这个女人来真的?!

    不解、愤怒,甚至是怨恨,一股脑的在薛衣侯的双眸中爆发。

    该死的女人,老子做鬼也绝不放过你。

    心中嘶喊着,或许是因为疼痛,又或许是因为畏惧,薛衣侯最终还是松开了双臂。

    对抗中本就渐渐占据了上风的巨力,立时如脱缰的野马,席卷着将薛衣侯拉出了窗棂。

    人在半空,一道数丈高的巨浪掀起,如同血盆大口,瞬间将薛衣侯吞噬,不见踪影。

    脑海中萦绕着薛衣侯被巨浪吞噬前怨毒的目光,乘雪再无之前的冷漠,双手扶住窗棂稳住身形的同时,深深的叹了口气。

    “他去了?”不知何时,身后突然响起温润儒雅之声。

    不用看,乘雪便知道来者何人。

    一袭红衣,身材婀娜,哪怕是在剧烈摇摆的画舫上,依然稳固如山,专心致志的推着轮椅,走进琴房,而轮椅之上坐着的赫然是嵇墨白。

    只不过,跟往日不同,两人的身后,还跟着一人,全身为黑色兜袍笼罩,身材矮小,堪堪与坐在轮椅上的嵇墨白齐平。

    “我插了他一剑。”乘雪头也不回道。

    “区区一剑,性命无忧。”嵇墨白毫不在意的摆了摆手。

    “仙音楼台跟凤栖金屋勾连的消息,你事先知否?”乘雪发问。

    “不知,但这并不重要,不是么?”嵇墨白微笑反问。

    “是啊,不重要。”乘雪叹息。

    从两人的对话,不难听出,对于此时夜未央上发生的剧变,两人早有预料,唯一的美中不足只是过程,但这重要么?

    “就是他么?”乘雪转身,却是看也不看嵇墨白一眼,目光直视身后的侏儒小人。

    “不错。”嵇墨白颇为得意的点了点头。

    嵇墨白的性子,早就锻炼的荣辱不惊。能让他做出如此的表情,足以让熟悉他的人惊讶了。

    “我乏了,剩下的事就交给你了。”原本光彩照人的脸庞立时蒙上了一层困倦,乘雪摆了摆手,再无多说,几步间,便消失于门外。

    目视乘雪离开,扶持着轮椅的红衣女子神色凛然,抿了抿嘴唇,欲言又止。

    “你是想问这是她的真面目么?”嵇墨白仿佛能够读心般,主动笑道。

    “那张脸……我看不出任何的破绽。”红衣女子神色凝重道。

    “若是那般容易就被看出破绽,她也就不是她了。”嵇墨白也是感慨万千,却最终摇了摇头,将心中的杂念摒除。

    “推我去窗边吧。”

    ……

    凭窗而望,夜未央依旧如同愤怒的巨龙,持续着发泄被惊扰的怒火。

    汹涌波涛中,到处都是被掀翻打烂的木舟残骸,不时间,甚至还能看到漂浮的尸体。

    嵇墨白只是匆匆一瞥,便是看也不看一眼,而是将目光投注向中央小岛。

    “墨白,快看。”身后,红衣女子突然惊呼。

    循声望去,中央小岛于惊涛骇浪中急速的下沉,眨眼便消失于视野之内,因为速度太快,留下的空白处不仅没被湖水倒灌,反而形成了一眼巨大的漩涡。

    漩涡巨大,飞快旋转,形成巨大的黑洞。

    “就是此时,去吧。”

    眼见如此,嵇墨白突然疾声大喝。

    话音刚落,红衣女子果断的抓起身旁的侏儒小人,使出全身的力道,投掷出窗外,直射向黑洞漩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