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南盛闻言却是一愣:“到了忘了这茬你可是随你那族婶出来那舅舅是不是当去递个拜贴?”

    沈望了望窗外天色摇头道:“不用了吧?这个时候又是在外头。”

    贺南盛不过一说也不勉强只道:“那就算了明早过去拜会便是。”

    舅甥俩都是宗长房嫡次子打理本房庶产平素在场面上遇到也常在一处吃酒倒是比一般舅甥少了拘谨。

    “这都进九了二舅怎还出门?”沈问道。

    “往苏州府去见个朋友。”贺南盛笑着说道。

    沈闻言大喜:“二舅也往苏州府去?太好了正好与外甥同路”

    贺南盛“哈哈”一笑:“又惦记舅舅那马车?明日过来与舅舅同坐有你陪着说话也省的我一个人无趣”

    因这一段小插曲次日沈家一行中就多了一辆马车七、八个健仆。

    贺南盛是宗房姻亲又是沈、沈珏兄弟亲堂舅在出发前过来拜会徐氏还是见了寒暄两句虽神色淡淡并不热络可以她的身份如此走个过程已经是个贺家面子。

    贺南盛心里踏实下来见沈瑞与沈珏在一处便笑着招呼他们两个道:“瑞哥、珏哥要不要来二舅车里坐?”

    他说的自然沈瑞却只是笑看着沈珏作答。想要做舅舅还是等小贺氏进门再说。

    沈珏忙摆手道:“不去叨扰堂舅了外甥与瑞哥要听全三哥讲哩”

    贺南盛见他们不来也不勉强他们招呼着沈上车去了。

    等沈珏拉了沈瑞到沈全马车前就见沈全指了指马车里无奈的笑。

    沈珏一时没反应过来车帘已经掀开沈珠大喇喇地坐在里头:“全三哥怎还不进来?”

    “啊?”沈珏看着车厢里有些不明白沈珠怎在这这里头。

    沈珠笑吟吟地看着沈珏道:“珏哥jm甚了?舌头被猫咬了?我要同全三哥背你们且去寻琴哥、宝哥耍。难为全三哥整日里陪着你们这些小的粘牙”

    沈珏磨牙道:“珠九哥这凡事可有个先来后到”

    沈珠灿烂一笑:“珏哥说的对九哥我这不就先来了么?”

    沈珏瞪大眼睛:“我同瑞哥昨儿可就来了。”

    沈珠做不解状:“昨日是昨日今日是今日珏哥这是睡迷瞪了?”

    沈全在旁见这两人针尖对麦芒忙给沈瑞使眼色。

    沈瑞忍了笑上前拉了沈珏离开去了沈珏的马车。

    进来马车沈珏就哀叫一声:“呜呼全三哥的五尺车厢就这么归了旁人我想要再躺着上路都不能”

    沈瑞翻了个白眼:“昨儿坐了一整天也没见你躺上一刻钟”

    那车厢虽宽敞可马车那么颠簸坐着还觉得忽悠忽悠躺在车厢上车轱辘声更是吵人。

    沈珏依旧做哀怨状做着做着自己忍不住笑出声:“哈哈真好玩珠九哥还有这样赖皮时。想要同全三哥亲近就说还说要背车厢里空落落的哪里看的本来?”

    虽说他们两个同沈珠都不怎么亲近可队伍中有个要死不活、整日黑着脸上的看着也叫人扫兴。沈珠如今转过来沈瑞、沈珏两个都是乐观其成。

    “剩下两日就你我兄弟两个混了。叫我一个人坐辆车一憋一整日我可受不得”沈珏正说着便听到马车外有人道:“瑞小哥珏小哥”

    沈瑞挑了帘子便见一个精于利索的妈妈站在马车前看着有些面善正是这两日随侍徐氏身边的吴妈妈。

    “妈妈怎过来?可是大婶娘那里有吩咐?”沈珏问道。

    吴妈妈笑道:“太太打发老奴过来请二位小哥过去同坐。”

    沈瑞与沈珏闻言对视一眼便下车随吴妈妈过去。

    沈珏怕拘谨颇为不情愿不时对沈瑞挤眉弄眼。

    沈瑞却是早想要去徐氏马车里见识一番得了这个机会反而心中暗喜。

    世面上常见的车多为独轮车、双轮车徐氏所乘马车却是四轮马车七尺长车身轿厢高大如居室般。

    对于四轮马车沈瑞后世只在宋应星的天工开物上看过记载“量可载五十石骡马多者十二挂或十挂少亦八卦”。

    沈瑞本以为明朝没有四轮马车还想着以后自己能做主时弄上一辆。因此见到吴氏的马车时便非常意外恨不得立时进去参观一圈只是尚没得着机会。

    一于队伍已是休整的差不多马上就要出发沈琴正趴在车厢小窗前四下张望见沈瑞、沈珏上了徐氏马车微微一怔随即撇撇嘴打着哈欠越发意兴阑珊。

    沈宝将一床被子堆在车厢角招呼沈琴道:“快来这里歪着这择席的毛病可要不得!晚上要份促眠的汤吧往京城去路上还得好些日子。”

    沈琴身子歪了过去舒服地呻吟一声:“哪里需那么麻烦?熬两日困狠了自然就晓得睡了”

    “吱呀”、“吱呀”车轮声响车队启程。

    徐氏马车里沈珏只觉得眼睛不够使咋舌道:“婶娘这马车怎么弄得跟屋子似的?”

    五尺宽七尺进深的车厢正如居室一般后面是一床罗汉榻车厢东西侧有固定的条凳条凳中间是一张折叠小方桌小方桌四个柱脚都是卡住的地面上使得它固定住。

    沈瑞则是轻抚马车心中也是惊讶不已。因为这马车车厢用的都是红檀木。虽说车厢奢侈整洁看仔细看看便能看出这车厢年份不短少说也得有个几十年。

    徐氏南下当是乘船这马车总不会是京里来的当是苏州府这边的。

    这般大气奢华的马车主人除了当年被罢相后寄情山水的徐有贞不做他人想。

    沈瑞将已知的徐家消息在心里拢了拢徐有贞九女祝枝山亡母行五徐氏行六魏校母行七何泰之母行九。那个写下“切瓜诗”十几岁就夭折的神童才子不知还在不在世生母行几。

    其中祝母、魏母嫁到苏州徐氏、何母嫁到京城看来这仕宦人家联姻多半如此不是在任上就是在原籍。

    前日族亲在宗房吃宴时沈瑞无意曾听人提起一嘴说是沈珞生前定下的未婚妻子是徐氏亲甥女早年还曾被徐氏接到身边养育与珞哥亦算青梅竹马两家订了亲事后方被接了家去待嫁。

    加上贺泰之早先念叨的姐姐在苏州之类的话那沈珞未婚妻子多半是那位何家小娘子。否则一个十多岁的小娘子正当贞静为主闺中待嫁怎会随着外亲长辈出远门。

    徐家这样仕宦人家嫌少有招赘的如今继承徐家香火的也是嗣子嗣孙。

    车厢里除了徐氏、沈瑞、沈珏外还有个十来岁小婢。

    徐氏一边乐呵呵地与沈珏说话一边吩咐小婢预备吃食。

    条凳下有抽屉里面东西倒是齐全炭炉、吃食还有各种打法时间的小玩意如九连环、孔明锁之类的。

    “这马车倒真像是出远门使的。”沈珏感概道:“要是坐这样的马车出远门都不用入客栈驿馆错过了宿头也不怕了。”

    徐氏笑着摇头道:“这马车是出门使的不假可却离不得驿站客栈。人好糊弄这拉车的马却不能含糊需预备备马每日最少要换两次缰需精心照看喂足了豆子否则也拉不动。”

    “这么费事?”沈珏道:“那还不如寻常马车方便呢原来是中看不中使。”

    徐氏笑问道:“珏哥就没察觉出点别的好处?”

    “什么好处?不就是宽敞么?”沈珏不解道。

    徐氏便看向沈瑞:“瑞哥可晓得了?”

    沈瑞点点头道:“这马车稳车开起来也不觉得颠。”

    口中说着沈瑞心中已经打定主意以后一定也订制一辆四轮马车。

    同颠簸难忍的二轮马车比起来这四轮马车真是太给力。

    对于马车的好奇一过沈珏想起沈瑞提了好几次的唐解元又想起前天先行一步离开的祝枝山等几位表亲问道:“婶娘咱们在苏州停几日?”

    徐氏摇头道:“日子赶得紧那边已经订好了官船明天下午直接到苏州码头登船后日一早就行船北上。”

    沈珏吃惊道:“这么赶?怪不得祝表兄他们要提前一步去”

    沈瑞闻言也呆住不过算算日子现下已经是十一月二十三想要在除夕前赶到京城还真是耽搁不得要不然大家只能在船上过年。

    运河行程北上顺水南下逆水。北上的话倒是比走陆路要快的多。不过也仅限官船出入闸口时耽搁的时间短民船入京这段水路要走两个来月。

    沈珏因沈瑞对唐解元的推崇怕他失望安慰道:“这次错过下来见就是。苏州离松江又不远总有能见着时。到时咱们厚着面皮去扰祝表哥与魏表哥他们俩还能将咱们轰出来?”

    沈瑞点头道:“嗯那就下次请贺表哥帮忙引荐”

    徐氏在旁听这族兄弟两个说话好奇道:“瑞哥很是推崇唐解元?”

    “久仰大名想要见识一番。”沈瑞道。

    五百年后大家没有几个会记得弘治皇帝是谁正德、嘉靖是什么关系可又有几个没听过“四大才子”的。“唐伯虎点秋香”的段子知名度不亚于“白娘子永镇雷峰塔”、“梁山伯与祝英台”大家耳熟能详。

    徐氏不由深思道:“瑞哥想要做才子?”

    沈瑞摇头道:“侄儿不想做才子心哀则鸣这世间才子多有坎坷波折处侄儿还是盼着自己做个平平碌碌的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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