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学道不能不提防金雅静,因为金雅静的父亲金川赫死在了他设计的圈套里。

    尽管对金川赫本人来说可能算“死得其所”,但他被边学道诱导并利用是客观事实,所以,一旦金家人知道幕后真相,把边学道视为仇人找他报仇,也是天经地义。

    为了避免在酒会上被“仇人之女”捅刀子什么的,酒会开始前边学道让刘行健把金雅静的照片发到他的电子邮箱里,他先认了脸,也算有个防备。

    之所以不在酒会上找会务人员确认,因为除了刘行健这个心腹当事人,边学道不想让身边任何人发觉他对金雅静有“超常”的关注。

    两人走到边学道身前,祝十三笑着介绍说:“这位是边庄主,这位是金雅静小姐,我在加拿大的一个朋友。”

    金雅静先伸出手,优雅地说:“边庄主,您好。”

    边学道也伸出手:“你好。”

    两手相握,边学道心里大致有了一个判断——祝十三和金雅静关系匪浅。

    因为……

    这是几年来祝十三第一次把他的朋友介绍给边学道。

    金雅静跟祝十三若只是泛泛之交,祝十三不会耗费他宝贵的“首次引荐”名额,因为第一次开口,边学道势必要给他面子。

    另一方面,说是介绍,其实是牵线,牵线的话,肯定是想合作。

    祝十三介绍时用词是“边庄主”,金雅静称呼他用的也是“边庄主”,这样就可以确定,合作项目应该是跟红颜容酒庄有关,因为如果是想在其他领域打交道,称呼会是“边总”。

    酒庄的话,祝十三不会蠢到在马成德刚死的节骨眼拉他的朋友进入酒庄管理层,那就只剩红颜容葡萄酒销售代理商这一块了。

    这么一想,就通顺了。

    边学道早有耳闻,金家被童云贵逼得举家出国,国内资产被童云贵和其圈子瓜分。金家放在国外避险的资产也不算少,但一大家子人,消费水平还都不低,如果不找到新的收入来源,迟早坐吃山空。

    而从祝十三没能护住金家这件事上看,祝家“非直系”的力量真的很有限。

    如果把祝十三换成祝植淳或者祝育恭,童云贵若是敢动这俩人朋友的家族,早不知道死几个来回了,也用不着边学道动手。

    果然没猜错。

    边学道和金雅静礼仪性聊了几句后,祝植淳适时参与进来说:“是这样,雅静已经入籍加拿大,之前几年一直在加拿大做我那家酒庄和我朋友几家小酒庄的代理商,积累了一些渠道和经验。明年雅静家里打算投钱扩大生意规模,而红颜容加拿大总代理的合约今年年底到期,所以想跟您见一面,看看有没有合作的机会。”

    听祝十三说完,边学道神色不变,看着金雅静说:“金小姐很年轻。”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祝十三和金雅静都听懂了。

    年轻,换一个说法就是资历浅、经验少。

    红颜容是世界“八大名庄”之一,加拿大总代理是北美第二大代理,怎么可能交给一个经验和渠道都很有限的代理商?

    说这句话,边学道其实口不对心。

    既杀了童云贵,还背了黑锅,金川赫替边学道解决了两个大麻烦。尽管整个圈套属于愿者上钩,边学道对金川赫依然心怀愧疚。

    现在金家人找上他,想寻求合作,边学道很乐意给她们开方便之门。可是另一方面,出于做贼心虚的心理,他又不想让自己表现得太热情,怕金家人反而因为他太好说话而心生疑窦。

    本来呢,边学道就是想问一句,意思一下,免得自己看上去太反常。

    结果,听边学道说完,祝十三想了几秒,忽然说:“酒庄现在已经走上正轨了,我继续留在酒庄作用不大,这样吧,我去加拿大帮雅静,我是干酒庄代理出身的,我可以跟你保证,三年之内,把加拿大的渠道和销售额做起来。”

    呃……

    边学道没想到,他一句话,让祝十三多心了。

    这不能怪祝十三。

    马成德被杀,祝家人和边学道的关系变得微妙起来,加上刚才祝育恭搅场的行为,祝十三实在是不能不多想。

    边学道看了祝十三几眼,又看了金雅静几眼,笑呵呵地说:“郎才女貌,往一起凑凑也挺好,不过我把话说在前头,加拿大呢,十三哥你可以去,不过你在酒庄的职务不能扔,酒庄这边有事,我随时会找你。”

    听边学道叫祝清源“十三哥”,金雅静眼含惊讶地看了祝十三一眼,她显然没想到,祝清源能让边学道叫他一声“哥”。

    不只金雅静意外,祝十三也很意外。

    在祝十三的印象里,算上这次,边学道只叫过他两次“十三哥”,上次这样叫他还是在法国巴黎,已经是两三年前的事情了。

    无数事实证明,要恭维一个男人,效果最好的时机,就是在这个男人在乎的女人面前恭维他。

    原本去意已决的祝十三,被一句“十三哥”又拉了回来,他叹口气,点头说:“好吧。”

    就这样,事情谈成了。

    金雅静替金家拿到了顶级酒庄红颜容加拿大总代理,为金家开辟了一个利润点。

    而祝十三也安心了。

    边学道既然开口留他,那就说明边学道对祝家还有情义,或者说,他对祝家人持理性的、区别对待的态度。

    至于边学道,既还了金川赫一份人情,也安抚住了祝十三。此举可以向外界传递一个信息:他还念着祝海山的恩义,同时他不想介入祝家内部的争端。他是站在祝老大一系这边不假,但不会冲锋到一线,不会替祝老大一系跟祝家另外几系死磕。

    这正是祝天养那位老管家跟祝天养说过的话:非利不动,非得不用,非危不战。主不可以怒而兴师,将不可以愠而致战。合于利而动,不合于利而止。

    这个道理,老管家懂,祝天养懂,手下员工近万的边学道也无师自通了。

    ……

    ……

    宴会厅另一边。

    沈馥正在跟圈里的熟人合影,祝育恭捧着内装4瓶“道藏红颜容”的木盒走过来,等周围人都注意到他时,祝育恭笑嘻嘻地说:“沈小姐,刚才是我唐突佳人了,现在我用这4瓶酒向你赔罪,还请沈小姐笑纳。如果沈小姐有空的话,酒会结束后我想请你吃顿饭,向你表达我更深刻的歉意。”

    祝育恭说完,周围人都露出愕然的表情。

    这哪里是赔罪,这是当众抹黑。

    酒会后请吃饭?然后呢?是不是还要干点什么?

    别说沈馥这样有国际声望的“天后”,就算是以陪睡卖肉为副业的三四五线女明星,她们可以当众坐某人大腿,但约炮这种事是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说的,而是要经纪人或者助理或者化妆师从中牵线。

    所以,祝育恭此举,是很明显的挑衅行为。

    沈馥已经不是当年的沈馥,她淡淡地看了祝育恭一眼,用德语快速地说:“你喝醉了吗?这里是公众场合,请你自重!”

    沈馥的德语是陪沈老师在德国看病时学的,身为欧洲孔子学院的客座教授,沈馥的德语水平相当不错。

    沈馥说完,祝育恭傻了。

    如果是英语,持有美国绿卡的祝育恭差不多能听懂。说德语,这是在难为不学无术的祝育恭。

    听不懂,不知道对方说了啥,自然没法接话,祝育恭捧着木盒,一脸满满的懵逼。

    几秒钟后,沈馥露出一丝鄙夷的神色,领着身边的人离开。

    继被边学道和沈雅安当众戏耍之后,又被一个女人耍了,祝育恭彻底暴走了。

    他大步追到沈馥几人身前,拦住沈馥问:“你什么意思?”

    沈馥看着祝育恭,从容不迫地问:“你听不明白?”

    “我……”话到嘴边,祝育恭闭嘴了。

    得……

    刚挨了一巴掌,这又把脸凑过去接巴掌。

    感觉智商受辱的祝育恭腾出一只手,红着眼睛抓沈馥的胳膊,沈馥敏捷地一个侧身,警告道:“这是公众场合,请你自重。”

    祝育恭向前一步,还要再抓,大鼻头拉住了他。

    大鼻头跟沈馥和周围人解释:“抱歉各位,他喝多了,刚才我们在楼上喝了不少酒,大家见谅。”

    被大鼻头拉着,祝育恭指着沈馥说:“就一卖唱的,装什么女神?这号人我见多了,都特么在人前装圣女,人后给钱就脱裤子。”

    这时,见保安已经注意到情况有异,开始往这边移动,白面无须男也走过来,拉着祝育恭说:“别说醉话了,你不嫌丢人我还嫌呢。”

    祝育恭很亢奋,搂着大鼻头说:“有句话怎么说来的,每一个女神背后都有一个干-她干得想吐的男人,是这么说的吧,要我说,这话不对,不是一个,是特么一群。”

    呃……

    这下打击面有点大了。

    能来参加今晚酒会的,基本都是美貌和地位兼备的女人,就说“女神”吧,除了沈馥,从酒会上再找出20个其粉丝眼里的“女神”那是轻轻松松,所以,祝育恭话一出口,就惹得附近的女人朝他投来厌恶的眼神。

    祝植淳第一时间赶了过来,他看着祝育恭问:“你在干什么?”

    见是祝植淳,祝育恭挣脱大鼻头的束缚,说:“我干什么你管得着?”

    祝植淳掏出手机说:“我管不着,但我可以打给管得着的,我倒要看看,姓祝的在外面这么丢祝家的人,家里是什么说法。”

    如同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祝育恭一下消停了,他张着嘴看着祝植淳:“我……我……”

    “喂,四叔……”有些话不能让外人听见,祝植淳拿着手机朝一间贵宾厅走去。

    祝育恭低着头眼珠乱转地想说辞,边学道和沈雅安带人走了过来。

    跟沈馥对视一眼,边学道什么也没说。

    沈雅安将附近的人都引导走,只留下祝育恭和他的三个朋友。

    边学道盯着祝育恭看了一会儿,不动声色地说:“十全厅没人,过来说话。”

    祝育恭听见了,但是没动。

    本已经朝十全厅走的边学道停步回身,看着祝育恭说:“你是在等我派人架你吗?”

    十全厅。

    边学道和祝育恭走了进去,背头男和大鼻头想进去时被李兵和穆龙拦住了。

    背头男瞪着眼睛就要发作,大鼻头拍了拍他的肩膀,冲他摇头。

    十全厅的门没关,在门口能看见门里的情形。

    边学道大剌剌地坐在沙发上,上下打量祝育恭。

    看边学道坐下了,祝育恭不想弱了气势,也坐了下来。

    可是说实在的,尽管边学道比祝育恭年轻,但他的气场完爆祝育恭,站在门口往里看,厅里二人的主次地位一目了然。

    打量了半分钟,边学道问祝育恭:“你姓祝?”

    祝育恭不答。

    边学道又问了一遍:“你姓祝?”

    祝育恭依旧不答。

    边学道说:“不回答这个问题没关系,那就进入下一个问题,我是祝海山的徒弟,祝海山是你爷爷,你应该叫我什么?”

    祝育恭听了,瞪着眼睛说:“徒弟算个屁!”

    边学道笑了,他看着祝育恭说:“脑子是用来想问题的,不是用来胡搅蛮缠装糊涂的。我现在算明白为什么你爷爷不待见你了,因为你爷爷眼里容不得三四流货色,而你连三四流货色都算不上。恕我直言,你如果不姓祝,我敢打赌,你这一辈子都赚不到刚才那4瓶酒的钱。”

    被边学道贬低得一文不值,祝育恭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朝边学道走了两步,忽又停住了,喘着粗气,胸膛起伏。

    看着眼前的祝育恭,边学道眼里的笑意更浓了。

    他摇着头说:“这就受不了了?刚才你说的那句什么干得想吐的话,很经典,之前我也听说过一句话,觉得用在你身上很合适,叫……除了脸全身都是名牌。其实,要说你这张脸,应该也算名牌,可是气质实在太差劲了,我忍得很辛苦才忍住没动手揍你。”

    祝育恭简直要被边学道的话气疯了。

    除了爷爷祝海山,祝育恭长这么大还从没被人这样当面埋汰过。

    可他偏偏不敢在这里先对边学道动手。

    整个8层楼都被边学道包场了,边学道想在这里提前安装一个摄像设备轻而易举。

    他如果先动手,被边学道抓住把柄,然后叫外面的一群保安群殴他,今晚不死也得半残。

    而且门还是开着的,他的三个朋友就在门口看着,一旦他先动手,三个朋友帮不帮忙,事后承不承认是他先动的手?会不会因为这事坏了交情?

    “娘的这个姓边的太特么阴了!”

    努力控制情绪的祝育恭得出了一个正确的判断。

    见祝育恭忍住了没动手,边学道拍着手说:“祝家少爷越来越成熟了,值得掌声鼓励。”

    拍了几下巴掌,边学道忽然表情一冷,起身走到祝育恭面前,看着祝育恭的眼睛说:“好话说到这里为止。”

    我擦!

    祝育恭感觉自己脑子里“嗡”的一下。

    刚才那一堆叫“好话”?

    那特么坏话得是什么样呢?

    边学道用只有他俩听得见的声音说:“看在你爷爷的面子上,今天我不跟你一般见识,但我现在当面告诉你,下——不——为——例!”

    “上一个像你这样让我不爽的人,他的坟头已经长草了。”边学道抬手拍着祝育恭的肩膀,笑里藏刀地说:“你不要天真地以为我不敢动你,在我眼里,弄死你都不算杀生。”

    就在这时,门外大鼻头的手机响了。

    接通,大鼻头听了两句,冲门里喊:“育恭,你家里的电话。

    祝家的电话到了。

    边学道深深看了祝育恭一眼,径直走出十全厅,带着李兵和穆龙离开了。

    祝育恭走到门口,接过手机,刚“喂”了一声,就听手机里传出不带感情的四个字:“立刻回家。”

    多一个字都没说,祝天庆挂断了电话。

    大鼻头、背头男和白面无须男面面相觑,同时意识到今晚这事似乎玩大了,而且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儿。

    四人中脾气最好,整个晚上表现得最像正常人的大鼻头把自己的电话从丢了魂一样的祝育恭手里抽出来,表情严肃地问祝育恭:“四爷怎么把电话打到我这里了?你电话呢?”

    听大鼻头这么问,背头男露出恍然神色,然后脸色黑了下来。

    今晚陪祝育恭吃饭这三位,有二代有三代有乘龙快婿。

    这仨人跟祝育恭有共同点:都有钱,都爱玩。

    这仨人跟祝育恭也有不同点:他们都有自己的事业。

    别管事业多大成分是靠背后长辈的权力罩出来的,他们确实有事业,每个人头上都有一堆总啊董啊的头衔。

    而祝育恭没有事业。

    他不仅没有事业,他甚至连事业是什么都不知道,在祝育恭的人生字典里根本就没有“事业”这个词,也没有“赚钱”这个词。祝育恭唯一的头衔是“祝四爷的儿子”,他生来唯一的任务是花钱、闯祸、玩女人。

    对祝家,祝育恭没有一丝一毫的贡献。说他是废物都等于在夸他,因为他根本就是个24k纯败家子,也正因此,即便他是整个祝家长的最像祝海山的,依然不得祝海山的喜爱。

    这样一个“纨绔中的纨绔”,虽然身边狐朋狗友不少,但真正看得起祝育恭的没几个,大家巴结他,奉承他,陪他乐呵,九成九都是为了讨好祝四爷。

    因为几乎整个圈子里的人都知道,祝四爷非常疼爱祝育恭,尽管也打过骂过,但无论祝育恭闯出什么样的祸事,祝四爷都会出面摆平。甚至就连祝育恭在party上骂祝海山“老不死的”被传开了,也不过是禁足反省,在家抄了一个月《地藏经》。

    大鼻头、背头男三个人,随便哪个,其能力和地位都可以对“混吃等死”祝育恭形成碾压。

    今天晚上,他们仨凑在一起陪祝育恭瞎闹,背后的目的是让祝育恭带他们见一见祝天庆。

    为什么想见祝天庆?

    因为大鼻头、背头男三个人的公司,以及他们身后家族的投资,最近几个月全都损失惨重。

    到2008年下半年,美国次贷危机引发的金融危机全面爆发,对全球实体经济造成巨大冲击,国际金融市场随之剧烈动荡,一连串的连锁反应接踵而至,金融领域哀鸿遍野。

    在这种背景下,传奇的祝家再现传奇,惊掉一地下巴!

    自“1998年亚洲金融风暴”之后,时隔十年,祝家再一次神乎其神地在金融危机中闪转腾挪,仿佛未卜先知一般,提前出售港口和航运船队等风险资产,大量套现。

    然后趁着华尔街和欧洲各国主流金融机构对资金的饥渴,抓住了这百年难遇的机会,一点一点购入股权,技巧性地将势力渗透了进去。

    尽管跟各大金融机构的斗智斗力一刻未停,但祝家的赢家之势已成,原因无他,占了先手。

    到此时,无论多么自骄自傲的人,对祝家都只有一个“服”字,五体投地,心悦诚服!

    一些人心里对祝家原本已经松动的敬畏,重又凝固,甚至强化成了崇拜,所以,大鼻头和背头男三人想拜见祝天庆,一为拉关系,二为求指点。

    因为在外界看来,祝海山已死,祝天庆是祝家金融领域的掌舵人,这次在“次贷危机”中开疆拓土的赫赫之功应该算在祝天庆头上。

    这样一个祝天庆,雄才大略简直不逊于其父祝海山,如此才干,祝家家主之位离他还远吗?

    正因为这个判断,祝育恭的待遇才水涨船高,背头男才不惜在酒会上得罪“一方豪强”边学道,也要帮祝育恭撑场子。

    可是现在……

    听祝天庆电话里的语气,好像很不高兴。

    而且这个祝育恭在搞什么鬼,让祝天庆找不到他,居然把电话打到了别人手机上。

    十全厅门口。

    见祝育恭不回答大鼻头的问题,背头男跟着问了一遍:“四爷为什么不打你的电话?”

    祝育恭愣了几秒,才说:“关机了。”

    大鼻头追问:“没电了?”

    祝育恭说:“不是,我不想让家里找到我,太烦人。”

    “我……”个人修养不错的大鼻头差点骂出一句脏话。

    背头男板着脸说:“行了,什么也不说了,你赶紧回家,别让四爷久等。”

    ……

    ……

    祝育恭离开了。

    尽管被边学道和祝天庆的电话弄得有点魂不守舍,依然没忘拿着他花15万美元拍下的4瓶酒。

    站在长安俱乐部门口,看着祝育恭驾驶的金黄色迈凯轮f1融入长安街的车流,大鼻头三人你看我我看你,都是一脸晦气。

    好一会儿,白面无须男一改在俱乐部里时的严肃,笑嘻嘻地说:“今天大意了,其实看到这家伙不带司机自己开车来,就该猜到有猫腻。”

    大鼻头叹了口气说:“都说虎父无犬子,祝海山生的四个儿子个个了得,现在看,祝天庆的才能甚至不亚于祝海山,可他怎么生出祝育恭这么个活宝?难道真像老话儿说的‘富不过三代’?”

    背头男接过话说:“你们说祝天庆真有这么厉害?看他操作的步骤,简直神了,会不会是祝海山临终前交代的?”

    大鼻头缓缓摇头:“我家里长辈说过,祝海山2000年前后上五台山,其后就没下过山,基本不再管祝家商业上的事儿,听说后来还修了闭口禅,一直到临终才开口说话。这样一个避世隐修的老头,再怎么天纵奇才也与社会时代脱节了,就算祝家定期往他那里送各种信息汇总,他也不可能提前预判金融危机,更别说设计好应对路线。”

    背头男说:“不是祝海山,那就是祝天庆了。”

    白面无须男拿出手机,让司机过来接他,挂断电话,看着背头男说:“不一定。别忘了,除了祝海山和祝天庆,祝家还有不少独当一面的人才,再说祝家的金融顾问智囊团也不是吃干饭的。”

    大鼻头看了眼手表:“不说了,散了吧,祝家牛逼了快30年了,若不是他家有这样那样的神奇之处,别人又怎能让他们牛逼这么久?不管怎么说,从这次危机的情形看,祝家内部确实有能人。”

    ……

    ……

    祝家确实有能人。

    准确地说,祝海山与结发妻子所生的四子三女,全都不是泛泛之辈。

    七人中没有全才,但也没有庸才,没有废材,基本做到了各有专精,最关键的是,七人中没有败家子,都很有进取心。

    正因为有七个子女辅佐祝海山,两代人勠力同心,才有祝家鲜花着锦烈火烹油般的兴盛富贵。

    然而实话实说,祝家二代七人固然不差,但如果没有祝海山的先知,祝家可能也是富贵之家,但绝对成不了今时今日这样的隐形财阀。

    说到底,祝家的财富和成就九成靠祝海山脑子里的东西,一成靠人为。

    也许一成都说多了。

    假设祝家有1000亿美元的财富,如果没有祝海山的先知,祝家四子三女再牛逼,能赚来100亿美元吗?别说100亿美元,让他们赚10亿美元试试?

    现在,祝海山不在了,祝家最核心的竞争力没了。

    可祝海山毕竟是祝海山,在离世前,他完美布局,十分漂亮地将祝家的声望推到一个新高度,强化了“祝家深不可测”的口碑,对外界觊觎者保持高压,为子孙争取到若干年的和平发展期。

    没人知道,祝家在次贷危机中的“传奇再现”,是祝海山从边学道那里买来的。

    全世界都不知道会发生次贷危机,边学道知道。

    找到边学道后,祝海山用一个价值10亿美元的顶级酒庄几十亿资金十分之一的遗产,换得政治正确、次贷危机信息和一个保驾护航者。

    乍一看,祝海山好像付出了很多,但其实只提前知道“次贷危机”这一项的庞大收益,就把他付给边学道的“信息费”都填平了还有巨大盈利。

    要知道,先知让祝家在全球金融危机里避免了“原本必然”的巨额损失,并且还抓住机会抄底各种优质资产和主流金融机构股权,这一来一回,可不仅仅是11=2。

    按照祝海山去世前的估算,如果金融危机的轨迹跟边学道说的一样的话,并且他制定的战略能够得到百分百完美执行的话,祝家在此次金融危机中的“收益区间”在350亿美元到480亿美元之间。

    所以说,祝海山看似慷慨,但其实他一点都不亏。

    而边学道呢,他心里也很清楚祝海山这生意做的不亏。

    但他除了合作没有别的选择。

    既然让祝海山找到了他,那就只有两条路可以走,合作或者对抗。合作,不言而喻,而对抗,对边学道来说无异于自寻死路。

    几年前边学道没有选择,现在,他有选择了,与祝家打交道时,主动权在他,而不在祝家。

    ……

    ……

    从十全厅出来,走回宴会厅,远远看见一片人头,边学道打了退堂鼓。

    他拐一个弯,溜达到多功能厅。

    刚掏出手机,就被燕京分公司的几个美女员工拉着合了几张影。

    照完相,走到角落,边学道给沈馥发短信。

    短信内容是:自家产的酒,要多少有多少,下次别跟人飙价拍。

    两分钟后,“嘀”的一声,沈馥回短信:今天你很帅。

    边学道勾着嘴角回复:最近总有人说我帅,我站阳台上想了一个晚上究竟是谁走漏的风声。

    这次比较久,等了差不多5分钟,沈馥的短信才回过来:你站在阳台上想了一个晚上所想的难道不是春夏秋冬怎么和平共处?

    呃……聪明的沈馥居然这么快就看出了“道藏红颜容”的门道!

    这个话题比较复杂,短信肯定说不明白。

    边学道走到门口,发现祝育恭几人已经离开了,他发短信给沈馥:来十全厅。

    ……

    ……

    十全厅里。

    边学道摸着下巴打量墙上一副水墨山水画时,沈馥走了进来。

    门外,李兵和穆龙识趣地把门关上了。

    听见身后的关门声,沈馥诧异地问边学道:“关门干什么?”

    边学道笑着问:“关门怕什么?”

    沈馥说:“有人看见我进来了。”

    边学道说:“没关系,刚才也有人看见我和祝育恭进来过。”

    沈馥一愣,问:“祝育恭是谁?”

    边学道笑着说:“花15万美元买酒的傻大头。”

    沈馥问:“你跟他说什么了?”

    边学道说:“我告诉他,他让我很不爽,如果再犯,我就对他不客气。”

    沈馥问:“能随便拿出15万美元买酒,他家很有势力吧?”

    边学道扬了一下眼眉说:“是很有势力,而且我跟他家长辈有点渊源,要不是看在他家长辈的面子上,今晚我就让他横着出去。”

    沈馥紧张地抓住边学道的手,说:“不要这样,我真的没什么的。”

    边学道说:“我的馥馥受委屈了,我很生气。”

    沈馥抬头看着边学道问:“你叫我什么?”

    边学道说:“馥馥。”

    沈馥微蹙眼眉:“……”

    边学道摊手说:“不然叫啥?总不能叫沈沈吧?不知道还以为你是我婶儿呢。”

    沈馥瞪着眼睛,双眸里出现丝丝的电火花。

    边学道见了,赶紧改口说:“要不用你以前的名字,叫你双双?”

    沈馥佯装生气,转身要走。

    边学道一把从身后抱住沈馥说:“别生气嘛,咱俩再研究就是了。”

    沈馥气道:“你松开我。”

    边学道摇头:“我不。”

    沈馥说:“松开。”

    边学道还是摇头:“就不。”

    沈馥说:“我真得出去了,不然外面的人该疑心了。”

    边学道说:“不会,我刚在这里跟祝育恭谈完,现在你进来,别人只会以为我在安抚你。”

    沈馥低头看着边学道按在她胸前的手,咬牙问:“你就是这么安抚人的?”

    边学道无赖地揉捏了两下,看着墙上的山水画问:“你看那挺拔的山峰,像极了什么?”

    ……

    ……

    祝宅。

    三楼书房里。

    在外面不可一世的祝育恭乖巧地站在老子祝天庆面前,大气都不敢喘,努力装出一副孝顺恭敬的模样。

    浓眉鹰鼻、颧骨隆起、两颊消瘦的祝天庆坐在藤椅里,面无表情地看着茶几上祝育恭拿回来的4瓶酒,良久,开口问道:“你刚才说在你之前出价最高那人叫什么?”

    祝育恭说:“沈馥!唱歌的那个沈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