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赵盾见驾,主公千岁!”

    晋灵公和屠岸贾还在桃园里享乐,老丞相赵盾直接闯了进来。

    身穿一件白蟒袍,腰间束着玉带,冠上还围着相纱,赵盾的扮演者也是一名老生。

    一听到赵盾的声音,晋灵公连忙笑着回道:“呵呵,原来是老丞相,老丞相平身!老丞相今日进得桃园有何本奏?”

    赵盾与魏绛和公孙杵臼上奏了一样的事,不外乎盖楼享乐,戏弄百姓实属不该云云。

    晋灵公不以为然,敷衍着回笑道:“呵呵,孤以为是什么大事,原来是这件小事啊!”

    赵盾肃然说道:“主公身为一国之主,不知勤政爱民,反用弹弓伤人,以此为乐,怎么还说这是小事?”

    晋灵公脸色讪讪,屠岸贾立刻上前说道:“老丞相,打弹之事,乃是误伤,你又何必相逼太甚!

    难道说你已忘了这君臣之分么?”

    赵盾瞪了屠岸贾一眼,来了一声京剧的叫头:“屠岸贾啊!狗奸贼!”

    接着这位名角老生与陈二奎一起为观众贡献了一段酣畅淋漓的西皮流水。

    赵盾(西皮快板)我本是忠言奏本章,

    屠岸贾(西皮快板)分明是桃园欺君王。

    赵盾(西皮快板)赵家辈辈是忠良将,

    屠岸贾(西皮快板)欺君枉上你霸朝纲。

    赵盾(西皮快板)

    奸贼说话太狂妄,

    道我赵盾欺君王。

    上前抓住袍和带,

    一掌叫你一命亡。

    赵盾不止骂,他还在晋灵公面前痛打了屠岸贾一顿。

    “这一段西皮流水太顺畅了!”

    “听得真过瘾!”

    “好,唱得好,打得更好!”

    台下观众纷纷叫好,之前魏绛和公孙杵臼被桃园里这一对君臣遣退的时候,他们就憋了一口气了。

    此时看到赵盾痛打屠岸贾,晋灵公还不敢发作的样子,戏迷们都在心中大喊:老丞相威武!

    大锣一响凤点头,晋灵公见赵盾与屠岸贾厮打在一起实在不成体统,只得对赵盾唱道:“有理就该把理讲,抓袍掳带不应当。”

    赵盾被晋灵公的卫士拉开,狼狈不堪屠岸贾怒指着赵盾的鼻子骂道:“老丞相口口声声说自己忠君爱国,可你刚才在主公面前痛殴晋国重臣,已经算是当面侮君,你说我是奸臣,其实,我看你才是真正的奸臣。”

    赵盾怒道:“呸,真真是个大大的奸臣!”

    屠岸贾也道:“你是奸臣!”

    赵盾又道:“你是奸臣!”

    晋灵公见屠岸贾向自己使了个眼色,心中一动,他知道这是屠岸贾发给自己的暗号。

    于是,晋灵公笑道:“好了,二卿不必争辩,忠者自忠,奸者自奸。

    当初尧舜之时,

    有獬豸能触邪人。

    今孤也有一灵獒神犬,

    乃外邦所进,能辨忠奸。”

    赵盾摇头道:“主公啊!谁忠谁奸,圣心明鉴,满朝文武尽知,何必用犬来辨别忠奸!”

    晋灵公坚决道:“老丞相不必多言。内侍,宣裴豹带灵獒神犬上殿。”

    台下观众这才想起,这出戏刚开场时,侧幕一直有一人牵着獒犬站在大边台口。

    原来那人叫裴豹,他牵来的是一头能辨忠奸的灵獒神犬。

    苏穆敏锐的觉察到事情应该不会这么简单。

    老丞相赵盾和屠岸贾谁忠谁奸一眼就可明辨,晋灵公坚持要用神犬就有问题了。

    果然,裴豹一上台就把屠岸贾对这头西戎国灵獒的的训练过程交代清楚了。

    原来,屠岸贾之前一直将灵獒锁在净房中,三五天不给吃饭,然后在后花园里扎一个白袍玉带与赵盾一般打扮的草人;在草人腹中放一付羊心肺,饿急了的灵獒放出来会扒开草人的胸腹吞食羊心。

    如此反复训练多次,以后只要灵獒一见到穿着紫袍玉带的人立刻就会上去扑咬。

    戏台下的丁梅已经渐渐入了戏,她担心道:“若是灵獒入了桃园,老丞相只怕要有危险了!”

    苏穆闻言笑道:“呵呵,放心,历史上赵盾活得可比晋灵公和屠岸贾长多了。”

    裴豹将灵獒带入桃园,灵獒东瞧西看,忽见赵盾白袍玉带,立刻向赵盾扑去。

    眼见赵盾要丧命,正在此时,晋灵公的卫士之中突然走出一人,怒喝一声,直接一锤将灵獒打死。

    这人名叫提弥明,乃是晋灵公的卫士,他看不惯屠岸贾的作为,出手救下了赵盾。

    提弥明转头对赵盾说道:“老丞相速速逃走,不止这桃园,门外恐怕也有埋伏!”

    赵盾大惊失色,连忙遁逃而出。

    提弥明提醒赵盾之后,举锤欲击杀屠岸贾,屠岸贾拔剑相迎,一脚踢倒了提弥明。

    见提弥明跌到,裴豹立刻带着校尉们上前将提弥明按住。

    屠岸贾冷声问道:“说,你受何人指使?是不是赵盾那奸贼派你来谋害主公?

    只要你供出主谋,或可免于一死!”

    提弥明嗤笑道:“屠岸贾啊,狗奸贼!想让俺诬陷老丞相,做梦!今既被擒,只求速死!”

    屠岸贾喝道:“好,既然这么想死,某成全你!来呀!将提弥明推出斩了!”

    推出提弥明后,屠岸贾又向晋灵公进了谗言:“主公!那赵盾当面侮君,就该将他治罪。”

    晋灵公叹道:“唉,他忤逆主君,按律当治他死罪!怎奈那老匹夫是三朝元老,先王又把孤的御妹庄姬公主嫁给他儿子赵朔为妻,孤要是处死了他。只怕庄姬会找孤的麻烦!”

    屠岸贾眼神一闪,低声说道:“不瞒主公,桃园外藏有伏兵,就算老匹夫躲过桃园外的袭杀,

    他也绝对躲不过某安排在他家中的刺客鉏麑!”

    晋灵公摆手笑道:“呵呵,这都是卿的主意,孤一概不知!

    赵盾逃出桃园,又遇到了把守在桃园外的周坚和灵彻带着校尉们的袭杀。

    他的轺车被校尉们卸下一轮,逃也难逃。

    丁梅一看到桃园外这阵仗,紧张的握了握拳,口中念道:“完了,老丞相这次只怕真的药丸!”

    赵盾本是必死之局,突然间,敌方阵营中又有一人叛变了。

    却原来许多年前赵盾为劝农出到效外,见一饿夫在桑树下垂死,将酒饭赐他饱餐了一顿,后其人不辞而去。

    那饿夫名叫灵辄也就是今日的灵彻。

    赵盾驾残车而来灵辄为其扶轮,以肉身抵挡,不避刀剑,死前终助恩人逃生。

    这一段灵辄扶轮的戏演得壮烈而悲情,看得人心中又震撼又感动。

    “一饭之恩,以命相还,真乃义士也!”

    苏穆忍不住擦了一下眼角的湿润。

    虽然灵辄的饿夫经历只是内心独白,并未与周坚和赵盾对词,但他脸上从对兄弟和恩情的犹豫挣扎,到最后毅然决然的做出扶轮之姿,不用多说台词,这个人物也立住了。

    赵盾逃回相府,心中仍觉有些惶然。

    三更鼓响,他在院中祷告:

    “列香案跪埃尘祷告苍天。

    但愿得我主公性情改变,

    远奸佞,戒酒色,肯纳忠言,我晋国君正臣贤。

    但愿得文武臣忠心赤胆,

    保国家,挽狂澜;替黎民,雪奇冤,永列朝班。”

    鉏麑是屠岸贾的家将,也是一名刺客,他受命之后就立刻潜入了赵盾的家院。

    今日他听屠岸贾言道:只因赵盾在朝欺君误国,主公有旨:命你刺杀与他!

    不过,来到相府观其言行,鉏麑却被赵盾的勤勉和正直感动。

    鉏麑为难地在门外叹而言曰:“不忘恭敬,民之主也。贼民之主,不忠。弃君之命,不信。有一于此,不如死也。”

    说罢,他便一头碰死在门口的槐树下。

    苏穆又叹道:“忠信两难之选,虽然是他自己画得牢笼,但这刺客鉏麑也是一名义士!”

    鉏麑在赵盾家门口触槐而死,屠岸贾并不觉得悲伤。

    愿意为赵盾去死的人越多,赵盾死得越快。

    “主公,卫士提弥明为赵盾殒身,饿夫灵辄为赵盾扶轮,连刺客鉏麑也在他门前触槐。

    圣主在位,赵盾却如此得人心,他身后又有赵氏一族为依仗,若是待其羽翼丰满,只怕会酿成大祸!

    还请主公早做决断!”

    屠岸贾的这番话让晋灵公彻底下定了决心:“奉卿为上大夫之职。就命卿家将赵氏满门斩尽杀绝,驸马赐死,庄姬公主带进宫来。领旨下殿。”

    屠岸贾喜道:“臣领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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