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要走了。”皇甫秀秀瞥了一眼故意站在远处的智小庭,低眉一笑。

    任凯望着浅笑嫣然、顾盼生姿女人,神色一黯,悄声说道,“是秀山让你来的吗?”

    秀秀没有遮掩的意思,摇了摇头,淡淡的说道,“是我自己。二十年了,皇甫家每况日下,尤其是父亲去世后,哥哥一个人咬着牙撑起这个家。他……根本就是一只羊,却行走在狼的世界。哪里是那些人的对手。如今,我回来了,他也该歇一歇了。”说完,清澈见底的眸子里燃起浓浓的战意,让人心颤。

    任凯怔怔的望着伊人,良久之后,才微笑道,“让我帮你。好不好?”

    秀秀笑了,伸手握住男人的手,柔声说道,“别傻了,你已经不是从前的你。现在,很多人跟在你身后讨生活。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该考虑一下他们。去吧,智小庭那里还有一局棋等着你。错过了就是错过了,我皇甫秀秀认赌服输。可……你一定要幸福哦。”说完一咬牙就要离去,却没想到挣了两次都没有挣脱男人的手。

    “你干嘛?快放手!”女人面孔一红,偷眼看了看智小庭,跺脚娇嗔道。

    “陈功成没那么简单。而且他也不是冲着华海天去的。你要想作渔翁,现在入局还为时过早。”任凯没有理会女人的娇态,半眯着眼睛,低声说道。

    秀秀悚然一惊,也顾不得其他,靠近男人,小声说道,“难道华海天肯退一步?”

    任凯闻着女人身上淡淡的茉莉花香,心中摇曳不止,勉力定了定神,说道,“不是退,而是不争。”

    女人眨着大眼睛,摇了摇头,以示不懂。

    任凯见她娇憨有趣,忍不住微微一笑,说道,“胜老去世,对陈功成或多或少有些影响。华海天其志高远,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出头,落人口实?况且,自有忍不住的人跳出来。比如这次……”

    任凯用眼角的余光扫了智小庭一眼,见他老神在在的站在那里毫无烟火气,便放心的继续与秀秀交谈,“秀山大概想烧陈功成的冷灶,这没什么不对。可朋友的敌人并不一定就是敌人。同样,敌人的敌人也未必就是朋友!”

    秀秀咬着嘴唇,想了想,小声笑道,“我收回我刚才的话。你不会反悔,不帮我吧?”

    任凯亦笑着应道,“上刀山,下火海,但有驱使,莫敢不从。”

    女人“噗嗤”一声笑出声来,摇头叹道,“就知道说怪话,好了,再说下去,智小庭该冻死了。我先回去见见哥哥。明天再来找你。就是……”说了一半儿便停了下来,望着任凯,颇感为难。

    任凯心中一动,笑着说道,“赵玫玫要回酒店的,这里就我一个人。”

    女人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柔声说道,“傻瓜,我又不是你老婆。管不了你的。”

    任凯呵呵一笑,岔开话题,说道,“房子的事儿,你先放一放。顺便告诉秀山,川都那边人暂时不要接触太深。以防被别的事情牵连了。”

    秀秀点点头,用力捏了捏男人的手,嫣然一笑,转身离去。

    任凯望着伊人的背影,心中叹道,“我欠你的,这辈子都还不完。想要债,随时都可以,又何必多此一举?”

    冯三走过来,还没开口,任凯便沉声说道,“三哥,麻烦你亲自送送她。我担心有些人不死心。”

    冯三略一迟疑,点点头,随即消失不见。

    “怎么?还有想法?”智小庭慢慢踱过来,意有所指的笑道。

    “你怎么会亲自跑过来?”任凯望着空荡荡的门口,淡淡的说道。

    以智小庭这种八面玲珑的性子,除非事情紧急,绝对不会刚从调查组出来,便大摇大摆的跑到这里,这样不止自己麻烦,更给别人添麻烦。

    智小庭沉默半晌,才怅然而道,“走之前,总要告个别吧。尽管有些狼狈。”

    任凯呵呵一笑,转脸望着他,缓缓说道,“回京?”

    智小庭点点头,说道,“回京。能源部发展规划司。”

    虽然他没说,可任凯明白,留给他的位子绝不会太好,撑

    死就是个排名靠后的副司长。

    按照智小庭的情况,如果是在下面干满一届,然后再进京,那结果就完全不同了。

    更糟糕的是,他折戟天南,又灰溜溜的逃回京城,得到的考评一定会非常不堪,这将直接影响到他日后的起用,再想于仕途上有所寸进,怕是难上加难了!

    “相煎何太急啊。”任凯淡淡的说道。

    智小庭被李水龙实名举报。这事儿背后有龙小年的影子,是毋庸置疑的。可龙小年已经被困多时,他又何必解开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尤其是时机选在敬老刚刚去世的时候。

    这里边要是没有寇思文的手脚,任凯愿意把脑袋拧下来。

    可他与陈功成不是一家人吗?

    任凯没有问,即使真问了,相信智小庭也不会说。

    为尊者讳!

    智小庭长吁了一口气,苦笑道,“我走了,知道是谁接任吗?”

    任凯目光闪烁,没有作声。

    “呵呵,猜出来吧。也是,凭你的心机,也许刚才就想到了,只不过,不想难为她而已。”智小庭望着空荡荡的门口,淡然一笑。

    “他有他的难处。再说,凭他的能力,想做成此事,还力有未逮。充其量也就是个顺水推舟。况且,他骤然跳进这个漩涡,很难说是祸还是福。你又何必耿耿于怀?”任凯叹了一口气,轻声说道。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也是,谁让你欠他们皇甫家的呢?不过,你真是不知道,还是在装糊涂?他借机提前挑起两方争斗,就算我不讲,总有别人漏出来。到那时就是众矢之的!你再回护他们又有什么用?”智小庭略微有些不舒服,语气变得不再平和。

    “你不说?你为什么不说出来?皇甫家现在什么情况?你不知道吗?他们两兄妹不过是想重振家门罢了。有什么错?哼哼,比起有些人,他们不知道有多善良!”任凯眼睛半眯着,鼻子里哼了哼,说道。

    智小庭气乐了,指着他的鼻子,说道,“喂,讲点道理好不好?我是站在他们那边的。只是有些不忿他们得了便宜,连承认都不敢承认。敢做不敢当!”

    任凯一时无语,好半天才叹道,“平心而论,我也觉得奇怪。以我对秀山的了解,他不太可能做出这种事儿。可……除了他……”说着说着停了下来,脸色发白的望着智小庭。

    智小庭同样也像鬼似的望过来。

    吴世良。

    一定是他!

    两人都没有说出口,却都明白对方舌根儿下的话。

    “华书记应该是猜出点门道儿。”智小庭苦着脸说道。否则,这件事情处理起来不会如此神速!

    任凯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常凡跟你联系过吗?”

    智小庭滞了滞,为难的说道,“他不让我说。”

    任凯笑了笑,接着问道,“他说什么了?”

    智小庭摇头说道,“下不为例。”

    任凯低头思忖片刻,松了一口气,点点头,说道,“暂时应该是没事儿了。”

    智小庭叹了口气,说道,“算了,也该走了。他们自求多福吧。也许用不了多久,我要滚蛋的消息就会传遍整个儿天南,真他妈的有些不甘心啊。”

    任凯目送他离去,至始至终没有问关于他涉及的问题。

    既然人没事儿,那李水龙自然是诬陷,说不准他自己已经亲口承认诬陷。至于受谁指使,那是绝对没有,不过是出于嫉妒,无中生有罢了。

    揉了揉脸颊,收拾一下心情,推门进屋。

    老于正跟金子默热切的讨论爱因斯坦相对论与中国传统医学的联系。根本顾不上跟他打招呼。

    郭建军与魏民文正低头小声说着什么,一脸凝重。见他进来,只是微微颌首示意。

    赵玫玫明显有些困倦,正强撑着坐在那里。

    “你早点休息去吧。有事儿明天再说。”任凯走到女孩儿身旁,小声说道。

    “对,对,也不早了。我正好回酒店。走吧。玫玫。”金子默毫不理会一脸诧异的于东来,哧溜一下跑过来

    ,说道。

    女孩儿明显有些失望,强笑道,“好吧,那我明天找你。”说完眼睛一瞬不瞬的望过来。

    任凯微微一笑,说道,“你好好休息,明天我去找你,带你在龙城走一走。好不好?”

    金子默干咳一声,翻着眼睛说道,“孕妇最好不要出游,尤其是在她这个阶段。不过,要是能有我护在旁边,那就不一样了。”

    任凯抬手在他脖颈上一巴掌,笑道,“你这灯泡准备点到什么时候?能有点眼力劲儿吗?”

    赵玫玫“噗嗤”一声笑出声来,目光流转,美艳绝伦。

    金子默咽了口唾沫,嘴硬道,“医生是没有性别的,你们……”

    任凯也笑了,骂道,“妈的,让金神医听了,能咔嚓了你。快滚回去睡觉吧。明天一早叫你。”

    金子默大喜,掺扶着赵玫玫缓步离去。

    屋里顿时清净下来,魏民文是秘书出身,眼活的很,急忙起来略加收拾,重新倒上酒,几人便坐下边喝边聊。

    “单家那里,你真的不打声招呼?”郭建军看着手里的玉碗,缓缓说道。

    魏民文和于东来听了,一起望着他,脸上再无轻松之意。

    “他出题,我答题。他如果满意,自然会找我。如果不满意……”任凯话音未落,兜里的手机已经震成一团。

    孔燕燕!

    “嗯,嗯?单总您好。抱歉,我不知道……是……是的。好……明天我去……好的,再见。”任凯缓缓的放下电话,若有所思。

    “单辉?”老于见他这副模样,有意缓解一下。

    “嗯。他用孔燕燕的电话打给我。呵呵。有意思!”任凯曲起食指,随意在玉碗上一弹,发出悦耳的声音。

    “看来,应该是满意的。”魏民文笑了笑,说道。

    任凯不等其他人回应,轻轻摇了摇头,叹道,“他要真满意了,就该让豆豆传话。而不是亲自打电话过来,用的更不该是孔燕燕的手机。”

    “那孔燕燕会不会……”老于想到那个倾国倾城女孩儿,有些担心。

    “应该不会为难她。”魏民文的心里也是一紧,他太清楚单辉的能量了,随即加了一句,“小单总跟她私交不错,应该会有所回护吧。”说完才知道自己说了一句蠢话,女人一旦起了妒忌之心,哪里还管什么私交?古往今来那些亲姐妹为了抢男人,杀的尸横遍野的事儿还少吗?

    郭建军皱着眉头,虽然没说什么,可看了他的脸色,显然也不是很乐观。

    任凯一边奇怪孔燕燕的好人缘,一边笑道,“哪用这么麻烦,打过去,一问便知。”说着,电话已经回拨过去,他的眼睛亦已眯了起来。

    翠府酒店,顶层。

    单豆豆一见电话打过来了,颇有醋意的笑道,“看到没?你个小鬼头,快接你的电话吧。”说完,一把拉了正似笑非笑看着她的父亲,出了房间。

    孔燕燕抱着电话就是一阵雀跃,接通后,故意不说话,凑在耳朵上,等着男人开口。

    “单总,我找孔燕燕。”

    这句清清淡淡的话钻到女孩儿耳朵里的时候,她的鼻子里开始向外渗血,并不殷红,淡淡的,像被稀释过一样。

    “燕燕,是你吗?”任凯听出了女孩儿的气息声,却奇怪她怎么不说话。

    “是我。老公。我想你了。”孔燕燕望着滴在手背上的血,哽咽着说道。

    任凯松了一口气,仍有些不放心的说道,“你还好吗?是感冒了吗?”

    孔燕燕捂着嘴,连连摇头,笑道,“嗯,有些风寒。好了,不早了。我明天等你来。好不好?”

    任凯尽管有些奇怪,但也没再问什么,嘱咐几句便挂了电话。

    剩余三个男人一见,事情好像没想象的那么糟糕,便放开手脚,大吃大喝起来。

    洗手间里,孔燕燕望着镜子中的自己,泣不成声,眼泪与鼻血混在一起,像水彩一样将她那绝世容颜勾勒出几道彩痕,平添了几分妖艳。

    “时间要到了吗?”女孩儿喃喃自语道。

    。零点看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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