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雪总算是停了。

    主干道上的积雪已经被现代化的除雪车打扫的干干净净,只有路两旁的绿化带里还残存着一些。

    龙城大酒店套房里,吕静站在窗前,望着聪明的环卫工人不断把酒店门前的脏雪洒到路面上,让过往车辆碾来碾去,良久无语。

    从他十年前来到龙城,还从未见过像昨天这么大的雪。h海的雪比起这里来,就只能算是霜花了。不过h海的树木很多,雪能融化掉,树叶却不能。所以h海的环卫工人很辛苦。

    无奈这世道就是如此,最辛苦的人往往过的更辛苦。从他记事起,母亲就一直在扫学校门前的落叶,小学,初中,高中,十一年啊。

    他也曾指着天,大骂世道不公。可并没有什么卵用。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如今他是天南省副书记葛玉怀倚为臂助的大秘,刚满三十五岁,已经是天南省最年轻的副厅级干部,前路一片光明。

    妻子是他的大学同学,省委常委宣传部长谢韵的小女儿刘玉婷,婷婷玉立,温柔可人。

    他的人生仿佛开挂了一样,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于是,亲戚多起来了,同学也亲近起来了。

    眼前这女人就是如此。

    柳嫣然严格来说并不是吕静同学,勉强算是校友。只是在景瑞如日中天的时候,两人打过几次交道。

    “你把我的名字给他了?”吕静轻笑道。

    “嗯,不留不行啊。这个人你不了解,不哼不哈,咬一口,入骨三分。他问我胆子大不大,我一个妇道人家,哪有什么胆子。”女人职业超短裙,黑丝袜,倚在沙发上优雅的喝着咖啡,就是坐姿有些欠妥,从吕静的角度望去,裤衩子的颜色都能看到。

    吕静有些心动,也只是限于心动而已。

    撇开自己的身份地位不说,这女人的背景也是他克制自己不敢妄动的原因。她是张恒的女儿!

    景瑞帝国的崛起要归功于两个人,张景瑞和张恒。对于这两人,别说是他,就连他的老板葛玉怀也赞叹不已,私下里说他们可比当世英雄。

    只是让人没想到的是,两人无意带出的小徒弟任凯,也如此了得。

    先借景瑞的势,又交好侯家,接着搭上孔家,继而与华省长眉来眼去,现在与大马单家也走到一处。仿佛先秦时期的纵横家一样,合纵连横,谈笑间一任封疆大吏落于马下。

    天南自古出英才,此等人物问你胆子大不大,难怪这女人胆寒。

    “说了就说了吧。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水产市场的开发是上过省长办公会的。是华省长来天南后与hk李氏集团签订中长期合作发展战略协议的第一步。这些都有据可查。只是对赵洪……,也不打紧,左右是条丧家犬,我看那人也未必会回护于他,否则你不会只留个名字就能离开。不过……”吕静眉头微皱,又沉吟了一会儿才叹道,“他毕竟是景瑞的人,保留一点香火情分,还是应当的。我这么讲,你明白吗?”

    柳嫣然早就察觉男人时不时偷窥自己的下三路,在好笑的同时又有些鄙夷,想到《色即是空》里那经典的分腿的动作,考虑是不是自己也来那么一下,就怕这男人连肺都要被呛出来。

    想归想,她慢慢坐直身子,用手轻轻抚摸自己的小腿,笑道,“现在哪还有什么景瑞?再说,他眼里从来就只有大张总,小张总都够不上,何况是我!”

    望着女人凝脂般的手与黑丝裹着的腿,吕静的心神晃了一下,顿觉口干舌燥,勉强咽了口唾沫,说道,“你先回吧。一会儿,我还要陪葛书记去趟龙山。就不留你了。事情要一步一步的来。没有谁能一口吃成个胖子。对了,你们公司改了个什么名儿?哦,天南地产。远不如景瑞气派,不知道为什么还要改。”

    女人见他如此,也不敢过分撩泼,实在是怕他不管不顾的扑将上来,自己也没法善后。便微微一笑,说道,“这是新公司的第一炮,一定要打响。否则没法向股东交代。”

    吕静又是一失神,别的没听清楚,光听到“打,炮”两个字,就知道绝对不能再让这女人待下去了。

    常凡也在龙城大酒店,不过,他可没有吕静会享受。吕静经过这些年已经熬成婆婆了,他才当媳妇儿几天?

    华省长带着他,昨天中午才从下边赶回来。事情解决的非常圆满,看得出领导非常高兴。所以才有了他约任凯吃饭的那个电话。

    领导忙大事,秘书只能操心小事。今天下午有个重要的经济联席会议,领导要做重要讲话。昨晚搞了个通宵,才把省长要的资料准备好。省长中午有个外事宴会,不需要他随伺左右,他可以借此机会补个觉。

    没想到新年的第一天是这么度过的。好在老婆还算识大体,没有因为自己分身乏术跟自己闹腾,就是不知道能坚持多久。胡思乱想着,一阵困意袭来,就睡了过去。

    谁曾想,他刚睡着没一会儿,智小庭就打来电话,要跟他中午聚一聚。

    这个提议根本没法拒绝。秘书体系的等级非常森严,老大的秘书那自然就是老大,老大要请你吃饭,那是给你面子。你不去,那就不单是面子的问题了。往轻点说,你目中无人,不搞团结。往重点说,那就是工作作风懒散,难堪大任!

    好在吃饭的地方也不远,是个特色面馆,他吃过几次,上不得台面,胜在味道不错。

    用温水急匆匆洗了个澡,头发都没干透,捂了个帽子就跑出去了。还以为能提前一步赶到,结果到地方一看,智小庭早就等在那里了。

    他不好意思地连连道歉,心下却开始琢磨。

    华省长在静吴地区处理群体事件,智小庭却以省委督察室的名义从旁协助。怪就怪在省长好像挺乐意。尤其是在一起回来的路上,智小庭一反平时沉默寡言的常态,变得棱角分明,大开大合。摆明了是迎合华省长的口味。而省长也喜闻乐见,以至于有次晚上临睡时,对他说,今后要好好配合小庭同志。莫非,他要下放?可他来天南还不满一年啊。

    “小凡,你没有迟到,而是我来早了。坐,这地方我陪陈书记来过几次。陈书记都称赞这里的面食地道。你是本地人,这里更是没少来吧。不是外人,想吃什么,自己点。

    智小庭也是挺无奈,静吴地区是天南省唯一的一个行署,级别虽然跟别的市相同,可gdp顶不上龙城的一个区,一共包括六个县,就有五个县是国家级贫困县,有个县居然有大半的乡镇至今没有通电!

    落后地方容易出成绩,可这也太落后了。

    在下边这几天,他没有闲着,四处走访,深入到户。之后,心里就凉了半截。

    这地方要想出成绩,不光要有舍身炸碉堡的决心,还要有豁出去干十年的恒心。否则,嘿嘿……

    这也许是华省长对他另眼相看的原因吧,毕竟破釜沉舟的勇气不是一般人能有的。不过,一定要把跟常凡的关系拉近。他是秘书出身,深知这个位子的重要性。

    见常凡连点几个菜,他心里放松下来,最怕的就是端着架子跟你装,那这顿饭就难吃了。

    “小凡啊。这顿饭是提前的告别饭。”智小庭端起杯子,身为秘书不能私下喝酒,所以只倒了热饮。

    “啊?”常凡表现的很意外,其实大半儿是装的。

    “唉,哥哥可能要外放,以后就不能与你经常见面了。又害怕你的时间错不开,所以今天占用你的休息时间来小聚一下。望你不要见怪。”智小庭满脸惆怅,也是半真半假。

    “看你说的,哪有那么多见怪的事情。先要恭喜哥哥了。这是件喜事儿,也是哥哥的大事儿。来,先喝一杯。”常凡喜笑颜开,拿热饮与智小庭碰了碰杯,一饮而尽。

    智小庭呵呵一笑,也一口干掉,笑道,“这算什么喜事儿?真要我选,我还是喜欢待在领导身边。唉!”

    常凡心中鄙视了他一下,口中却说,“是啊,是啊。谁说不是呢。”

    智小庭苦笑一声,说道,“真不是作假,哥哥要去的地方是静吴。”

    “啊?”这次是真的吃了一惊,常凡上下看看智小庭,实在找不出话来应对。

    他是天南本地人,对静吴地区的情况有些了解。知道这个地方,主官难当。穷啊。这地方是真穷。穷山恶水出刁民,静吴的水土相当硬,解放前出了好些土匪,光剿匪就剿了十多次。

    智小庭被踢到那里,真不好说是福是祸。

    任凯看着小柴乌青的右眼窝,强忍着笑,问道,“你从前天回来就再没出过这个门?”

    小柴眨了眨眼睛,摇头说道,“外边那么冷,出去干嘛?待在房间里就挺好。”

    任凯点点头,正色道,“那倒是,你顶着熊猫眼,四处乱窜,确实……哈哈哈。”他实在是忍不住了。

    小柴恨恨的看着他,喃喃说道,“四十多岁的人了,还这么幼稚。这有什么好笑的。”

    任凯听了,又笑了一会儿,才说道,“老高一会儿过来,你起码收拾一下,把脸洗的……白一些。哈哈……”

    小柴冷笑道,“他嘴肿的跟猪八戒似的,还敢往外跑,不怕吓着那些花花草草。”

    “背后莫道人非。小柴,你不乖哦。”老高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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