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冷眼看着这场好戏的飞花扶了扶额。

    真得好好谢谢这位不知名的大侠,要不然今天在街头被人耻笑的傻瓜,就是明天的自己。

    主子给她布置完任务就跑路了,留下她一人抓耳挠腮,一筹莫展。

    找人牙子把自己卖进去,显然是行不通的,这种蠢法子想都不用想。

    然后冥思苦想了两天,终于想出了这好法子。

    小姑娘嘛心肠软,只要自己编一个悲惨的身世,再悲悲切切的哭上一哭。

    这事就板上钉钉,没跑了。

    没想到一个未及笄的小姑娘,心思缜密细致的,像千年老妖怪一样,这叫她还怎么混?

    飞花苦恼的揉揉脸,不行还得想个更稳妥的法子。

    半个时辰后茶楼里,蛮清欢一口气接连灌了两盏茶。

    苏薇默默的推上自己的,蛮清欢又一口气干掉了。

    “表妹,那姑娘别有心机,你怎么瞧出来的?”

    苏惑双眼发亮,觉得自己对表妹的敬仰之情,简直如涛涛江水连绵不绝。

    “简单哪!”

    简单吗?

    众兄妹皆不知何以简单,一个个伸长了耳朵。

    “既是卖身葬父,宁愿自己为奴为婢,也要将父亲好生安葬,这样的人必定及其孝顺,一个至孝之人为何得了银子,第一时间不是想着如何好好安葬父亲,反而强调自己为奴的事?

    并且大表哥已然明确表示,并不需她为奴,为何还要执意如此?

    少女清亮的眼眸望着众人,“给人当奴才,是一件直得光宗耀祖的好事么?”

    众兄妹下意的摇头,特别是身后深有感触的丫鬟小厮,主子坐着你站着,主子吃饭你看着,主子热了你打扇……

    再好遇上个不了的主子,人生更是暗无天日,只愿爹娘当时没有生下自己。

    并且一日为奴,主家不发善心世世代代子子孙孙,必都是低贱的下等人,永无翻身的可能,

    怎会有贱皮子上赶子,求着上门做奴婢!

    还有一点,少女脸上发着光侃侃而谈,“她脸上的悲伤之色太假。”

    苏薇咋舌,“这也能瞧出来?”

    那姑娘脸上带着点点泪光如浮风弱柳,楚楚可怜令人生惜,自己可是一点瞧出哪里似作假。

    真是越来越崇拜小表妹了。

    苏薇哪里晓的这都是蛮清欢的经验之谈。

    在腥风血雨里走了一世,经历以及看多了人间各式悲欢离合,何种之疼该是什么样的内心体验,现于面又会是什么样个表情,又怎会不知。

    于是等到晚间吃团圆饭的时候,三舅母江氏就发现,自己家那傻儿子对外甥女特别的殷勤。

    “表妹吃个鸡腿,表妹这丸子味道不错,表妹……”

    江氏很头疼,这傻小子不会突然开窍,瞧中外甥女了吧?

    这外甥女很不错,待人接物落落大方,又模样标志,她很喜欢,不过,这喜欢是如自己亲生女儿一样的喜欢。

    当儿媳妇嘛……

    不是她嫌弃外甥女,实在是他们家那傻小子,她已经放弃治疗了。

    一心就指望着将来的孙子,能够光宗耀祖。

    真要把这外甥女给引进门,好了,孙子也甭指望了。

    江氏越琢磨越觉得心惊肉跳,必须找这傻小子好好谈谈,那些不该有的蠢念头,给他掐死在摇篮里。

    今晚要守岁,晚膳撤下去后,大舅母拿出了叶子牌,三位舅母加苏氏凑成了一桌。

    苏老太太歪在临窗的榻上闭目养神,时不时的过来瞧瞧叶子牌。

    蛮清欢兄妹两个,被表姐表哥们拉进了院里。

    院中下人们抱着一捆捆的芝麻秸秆在忙碌。

    少女看着他们拆开草把,将芝麻秸秆一层层的铺到青砖地上。

    “这是在做什么?”

    “这个呀,叫做踩岁。”

    活泼的三表姐苏薇跳到芝麻秸秆上踩了几下,给少女解释什么是踩岁。

    少女顿时明白了,所谓踩岁,就如压岁钱,放鞭炮的一种习俗。

    不过京城可没有踩岁的风俗,踩在噼噼啪啪的芝麻秸秆上,感觉还挺新奇。

    子夜的钟声敲响,新年的第一天在钟声中到来。

    亲人们各自表达了祝福的话语,回各自的院中安心睡觉。

    当然睡觉之前,得先把孩子们的压岁钱给了。

    苏惑端端正正的给坐在上首的江氏磕头,完事江氏从衣袖中拿出一只,绣着大蝙蝠的红色荷包。

    “岁岁平安!”

    苏惑拿过红包也不打开,就准备转身离去。

    反正每年都一个样,他已经不期待了。

    “等一下,娘有话要问你。”

    苏惑瞥了眼窗外黑黢黢的天空,深深打了个呵欠。

    有些含糊不清道,“有事儿明天再说嘛,好困!”

    若是寻常事,瞧他困成这样,江氏说不得就答应了。

    事关将来的大孙子,不把话说清楚了,怎么睡得着?

    江氏紧了紧手心攥着的帕子,“只一句,只回答我一句话,就让你去睡。”

    “好吧好吧,您问吧!”

    “你……”,江氏觉着这话,对着儿子不大好出口,可现在不问,到时候就晚了。

    咬咬牙,“你喜欢上蛮丫头了?”

    呼,终于问出来了。

    嗯,也没想的那么难以启齿嘛!

    “喜欢啊!”

    少年老实点头,而后奇怪的反问,“难道娘不喜欢表妹?”

    黑葡萄似的双眼睁得大大的,“您往常夸起表妹来,好话不要钱似的,一箩筐一箩筐外掏,感情都是假的?”

    太受伤了。

    枉他吃了那么多年的干醋,总觉得表妹才是母亲的亲女儿,而自己不知道顺着哪条河漂来捡的。

    江氏气的要捶他,长辈对子侄的呵护,和男女之情能一样吗?

    不过适才因为“喜欢”两个字沉下去的心,再一次活跃起来。

    这傻小子该不会,没明白自己话中的意思吧?

    算了这傻小子肚里没多少墨水,免得再一次把自己吓死,不如更直白一点。

    “娘当然也喜欢蛮满,不过娘不是这个意思。”

    江氏略作停顿,用大白话问道,“儿子,你想不想把你蛮满表妹,娶回家当媳妇?”

    什么?

    苏惑一蹦三尺高,那点睡意不知道飞哪去了,双眼铜铃似的瞪着江氏。

    伸手探上她的额头,“娘,您没病吧?”

    江氏差点没一脚把他给踹出去,新年新岁,开年第一天,就这么诅咒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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