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一枚卵

    这里是一片靠近制器坊的居住区,从高空俯瞰,密密麻麻的木板房像一个个小木盒连接一片,期间有狭窄的街道纵横交错。

    进入居民区,行走在青石板铺就、但已有些坑洼的街道上,可以听得到两边木板房中传出的孩子们的嬉闹声;隐隐的,还可以听到制器坊那边传来的断断续续的打铁声。

    这片居住区应该算得上是曳弓城中较大的一片居住区了。最为引人注目的,乃是居住区中央伫立的那根粗大的旗杆。

    旗杆上一面火红色、绣着一头带翅飞豹的战旗飘扬。那飞豹豹头高昂、振翅欲飞、威风凛凛,仿佛要活过来一般。

    旗杆不远的一个木板房内,杨鹏端坐床上,进入了入定修炼的状态。他双眼微闭,盘膝而坐;左手成掌、五指微拢,举起与耳齐平;而右手手心则是向上、结成兰花手印,横担在右腿之上。

    双手一上一下,一散开一捏印,形成了一个奇怪的修炼姿势。

    距离拔都开天大闹曳弓城已经过去了两天。这两天杨天豪一直在带领着族人修建居住区西北角被遁幽寻泉兽毁坏的房屋,而杨鹏则老老实实躲在自己的房间里修炼。

    这倒不是杨鹏不去为族中出力,主要是怕见到杨天豪。

    将萧鼎脖子打歪,将佟副统领打的吐血,萧族已经放出风来,不会善罢甘休;而那佟副统领的爷爷乃是曳弓城的副城主,据说也从主城赶来了,要“见见”杨鹏。

    萧鼎还好说,打了就打了,可那位副城主却是不好惹。曳弓城南城之中居住着数十族群,这些族群尽管有大有小,但清一色的都是“罪族”。

    对于这些罪族由于需要他们充当抗妖炮灰,自然要给他们一定的地位。比如日常的操练,兵器、战兽供给等等,甚至要参与每一场大战的决策。

    但对于他们之间的争斗,曳弓城主那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过却是不能威胁到曳弓城的正规军队,更不能对他们这些高高在上者不敬;否则绝不会有好果子吃。

    但将黑衫营的副统领打的吐血,却是着实惹了大祸了。若是被杨天豪见了,少不了会被教训一番。

    “呼”

    天色渐黑的时候,杨鹏身上一阵氤氲毫光闪烁,他深呼了一口气,举起的左手从耳边落下,终于从入定中醒了过来。

    “我的祖宗呢……”他无奈地摇了摇头。

    杨鹏的体内,在那有数个水塘大小的灵谷之中,氤氲之气充盈。就在那充盈的氤氲之气中,有一枚大人拳头大小的卵在那里浮浮沉沉。

    那卵呈淡青色,上面有一些灰白花纹攀附,不知道那是什么卵,更看不出它将来会孵化出什么东东。

    他口中的“祖宗”,自然是指体内灵谷中的这枚卵。

    其实,这“祖宗”能孵化出什么还不是杨鹏最关心的,现在这卵让杨鹏最烦心的是看不出它有丝毫要孵化的样子!

    “都快五年了,就算是女人生孩子也生下四、五个了吧。可你吞噬了我这么多年的体内真气,倒是给我有个动静啊!”杨鹏近乎在祈求了。

    杨鹏所处的时代乃是人族刚刚崛起,妖族日趋没落的一个时代。在这个世界中,人族修炼的第一个阶段就是练士阶。

    在这个阶段,人族还没有形成自己的、成体系的修炼功法、搏杀战技,一切都要取自于大妖。

    那是因为妖族虽然已经日趋没落,但毕竟修炼历史久远,积累丰厚,这使得他们在修炼方面要远远超出人族!

    妖族的诞生可以追溯到天地初开之时。

    所谓“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化万物……”这四象就是青龙、白虎、朱雀和玄武,镇压四方的四尊神兽,乃为万兽之祖。

    四祖之下,饕餮、混沌、苍梧、白泽、麒麟等众多神兽、凶兽、灵兽、异兽等群兽并舞,使得大妖一族独霸天地,一度昌盛至极。

    秉承着天地初开之际的鸿蒙之气,大妖一族可谓是占尽了天时。也使得他们拥有了各种各样、异彩纷呈、十分强大的修炼、搏杀秘术。

    这些秘术不是口口相传,也不是师徒相传,而是以一种更为独特的方式相传了下来,这就是隐藏在种族血脉之中的血脉传承。

    这是一种极为玄奥的传承方式。

    人族要获取妖族的这些传承秘术,前提是需要拥有某一妖族的种族血脉。如何拥有,便是练士阶修炼的主要内容。

    这第一步便是像鸟儿下蛋前需要先筑巢一样,在体内开辟一个灵谷;然后吸纳、储存天地灵气让这“巢”更适合卵的孵化、生长;第三步,便是在体内灵谷中用自己的真气凝出炼灵。

    也就是“下蛋”!

    这便是练士阶的凝灵境!

    这“蛋”也就是练士的体内炼灵!

    但和鸟儿下蛋又有所不同,首先练士的体内凝出的炼灵绝大部分不是卵状,而直接就是一个小兽体,或者是小禽体;更主要的练士的体内炼灵并不会自己生出灵智。

    这就需要给体内炼灵寻找一个魂魄!

    获取魂魄的目标自然是大妖。

    待到炼灵生长到一定程度,练士们便会到曳弓城外的十万大山中想办法取得大妖魂魄,给体内炼灵注魂,使炼灵拥有了妖兽的灵魂。进而觉醒其血脉传承,为己所用。

    凝灵、注魂……其目的不仅仅是像萧鼎、佟副统领他们那样,要在战斗、搏杀中获得体内炼灵的力量、术法加持,更主要的是获得体内炼灵所承袭的那一脉妖兽的血脉传承!

    这样,人族的练士也就有了修炼方法、搏杀技法!

    其实杨鹏的体内灵谷中也早早地凝出了炼灵。但是别人的炼灵都是兽体或者是禽体形状,但他的这个体内炼灵有点特别,还真是一颗不折不扣的卵。

    而且是一颗久久不孵化的卵!

    这让杨鹏十分的郁闷。

    当然,在自然界,无论是兽还是禽大多都是卵生的,并不稀奇;但那要以能够孵化为前提,不然那就是一颗死卵!

    兽、禽的卵是否是颗死卵,不关杨鹏的事;但他体内的这颗卵若是颗死卵,那乐子就大了。

    那就意味着他以后的修为将无寸进!

    永远停留在凝灵境!

    好在这枚卵还不是死卵。杨鹏战斗中体表会涌现氤氲毫光,形成护体真罡,这便是灵谷中的这颗卵发出的。从这一点上证明了这卵不是死卵。

    但不是死卵,总不孵化也不行啊!

    它不孵化,杨鹏就无法给它注魂;无法注魂,境界还是无法提升!

    他将因此而困在凝灵境!

    这让曾经看过杨鹏灵谷中炼灵的杨天豪都是颇为的无语。

    曾经一度,杨鹏甚至都恨不得一把将这该死的卵捏碎,将里面的蛋黄、蛋清给它搅个一塌糊涂!

    杨鹏从十岁就到达了凝灵境,这让他的修为远超同龄人,一度曾被誉为杨族的天才。但是已经五年了,五年来杨鹏的境界一直停留在凝灵境。

    这让他的修为已经渐渐地落后于曳弓城所有的同龄少年。现在就连常戈都已经是注魂境了。

    杨鹏自感他的“天才”老本都快吃光了,而且大有从天才降为废柴的可能!

    这是杨鹏万万不能接受的。

    杨鹏尚未出世,爹就在一次与大妖的战斗中死去了,孤儿寡母的和娘一起生活了五年。

    也就是在他五岁那年,娘陪着一位东顺国的皇室去了十万大山,从此杳无音信。

    杨鹏是在族长杨天豪家长大,在众多族人的喂养下生存下来的。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杨鹏从小就养成了一种倔强、坚毅、从不服输,一切都依靠自己努力来获得的性格。

    八岁的时候,已经懂事的他进入了曳弓城的制器坊,在那里从运器料、搬铁锭开始,挣灵板养活自己。

    但是随着年龄的增长,对娘的思念越发的炽烈,对娘现在的安危也是越发的担心。

    他知道娘并没有死,现在一定还活着。因为娘去十万大山之前留在族祠中的灵魂符箓并没有破!

    于是,在他十岁那年,终于是只身进入了十万大山。

    寻找娘!

    最终误入那凶险的“缥缈古道”。

    那“缥缈古道”之中,凶兽、异兽、在十万大山中都已经消失了的洪荒古兽都是常见,甚至不乏可以化为了人形、具有较高灵智、极为狡诈、狠辣、无情的兽、禽。

    不过好在他还是闯了出来,回到了曳弓城。

    不过,“缥缈古道”之行,那一年多的血与火的历练,也再度为他积累了称雄同龄的资本。境界上虽然没有什么长进,但在心性、意志的磨炼上、战斗意识的培养上还是很有作用的。

    这也才让他没有沦为被萧鼎之流欺负的境地。

    “你不给老子孵化,到底要怎样!我的祖宗!”杨鹏无奈地说着,身子一翻便是重重地倒在了床上。

    大力一压,木板床发出“嘎吱、嘎吱”的抱怨声。

    杨鹏平躺在床上,头枕着迭起的棉被,双手放在胸前,两根大拇指绕着画圈。

    继而他想起了辰儿,“没有这小妮子闹腾,还真是无聊。”

    他带着辰儿从缥缈古道中出来已经快两年了,就算是养只小猫、小狗也养出感情来了。

    在缥缈古道之中的时候,辰儿的身后还拖着一条蛇尾,后来随着她修为的增长,那条蛇尾便不见了。

    拥有了人的形体,这让辰儿得以更快地融入了杨族之中。

    一般人根本就看不出她乃是一条蛇。

    何况辰儿那妮子嘴甜、勤快,讨人喜欢,就连族人们也不讨厌她。不过就是有点缠人,经常是像蛇一样缠在他的身上不下来。

    “嘿,她本来就是蛇妖嘛。”杨鹏嘻然一笑,又想到了族长。

    杨天豪从五岁开始就将杨鹏接入了自己的家,像亲儿子一样看待;并且传授杨鹏基本的修炼方法,二人可以说情同父子。杨鹏对他还是有点既敬且怕的。

    “族长说是要找我算账,估计他这阵也没有那个时间。”

    曳弓城被那七八头遁幽寻泉兽这么一闹腾,不少的房屋被毁。已经两天了,杨天豪现都在带领着族人们在那里建新房。

    况且固若金汤的曳弓城竟然被那些遁幽寻泉兽不知不觉地钻了进来,被那拔都开天混了进来,这说明曳弓城在整体防御上有着很大的漏洞!

    够杨天豪这等曳弓城的顶尖存在,以及城主府检讨、弥补一阵子的了。

    不过那是他们的事,跟杨鹏没有丝毫的关系。

    “哎呀,差点忘了一件大事!”

    床上,杨鹏的手摸到了胸前的那枚项坠,猛然坐起,那木床又是发出了一阵“嘎吱、嘎吱”的抱怨。

    “我是一匹纯洁的狼……”杨鹏哼了一句时下曳弓城颇为流行的小曲,就见那乌沉沉、黑漆漆的项坠一道黑光闪烁,他的身形已然不见。

    木板床上只留下了那枚项坠。

    继而,那枚项坠仿佛是条蛇似的,带着黑色的丝线在床上一个蜿蜒,便是钻入了刚才杨鹏枕着的棉被之下。

    并不明亮的木板房中再度陷入了寂静,而杨鹏更像是凭空失踪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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