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的话音一落了下来,在场的那些个主事都是一阵哗然,十分复杂的眼神朝着梅永新看了过去。

    这生意上利润是多是少,的确是件很看中的事情,但各位主事兢兢业业这么多年,却也不敢为了眼前的利润越上雷池一步。毕竟这药材上的东西,都是用来治人性命的,若是做了手脚害人害己可不得不偿失了。

    但哪里想到,这梅家的二少爷居然身居高位,先行带这些错事,还以为真只是底下人糊涂呢,却原来,是上梁不正才下梁歪了。

    “你!你胡说!”梅永新更是像只被咬急了的兔子一般跳了起来,指着那人的鼻子便是骂道,“好啊 你,梅承安这是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了,当初这主意明明是你提出来的,如今竟可想赖到我的身上来。”

    “二少爷,您……您说什么呢!”那人收了视线,脑袋都不敢抬,声音倒是扬得很高,“我们做手下人的,哪里有胆子敢做这种事啊,而且我在梅家的时间也不短了,怎么会自己断送自己的前程,若不是您发了话,这……这打死我也不敢做这种事啊。”

    “你!你休得诬赖……”

    “二弟,何必再狡辩呢。”梅承安的声音悠悠然得就响在梅永新的背后,“旁的尚且不论,方才可是从你自己口中出来,你对这件事情早就知情,光是默许这事发生,恐怕你的责任,就不止一个看管不严了吧。”

    “我……”梅永新眸子一睁,才意识到自己刚刚的确是这么说了。

    该死的!真是被那个畜生给气着了,哪里想到当初信誓旦旦要跟随自己的人,转眼就把他卖的干干净净,还一并将这事情的主谋人都推到了他的身上。

    他承认,这件事情他的确是参与也默许了,但那时候他不过是让他们都拿出些能用的主意来。他只会做生意,药材上的事情又怎会清楚,这点东西都是这人想出来的。可如今、却算在了他的头上。

    梅永新狠狠地看了一眼梅承安,一定是他!一定是他做的、是他教他这么说得。若不然,同一条绳上的蚂蚱,那人怎么会自己把事儿都吐了出来。

    梅永新这会儿,若是手底下有个棍子石头的,定是要朝着背叛他的那人扔过去了。

    那人却依旧埋着脑袋,闭紧了眼睛,耳朵好似听不见其他人的话一般,脑子里想着的,都是前阵子到铺子里亲自来找他的梅家大少爷。

    不是都说梅家大少爷身体虚弱时日不多吗,平日里远远见到几次也是少言寡语疏冷不已,可哪知那凌厉起来,却是满身的戾气,让人喉咙发紧有不得丝毫异话,好像整个人是从冰窖里出来的一般,连说出的话都是带着寒意。

    “证据都在我手头,你应该知道,若是这些让老太太知道,你不仅会被扫地出门,还会名声落尽,整个塘县都不会有你的安身之处。”

    “能救你的只有一个办法,便是按我说得做。”

    “是生还是死,只在于你的决定,当然你最好尽快做决定。掺和此事的人不止你一个,你若不做且有旁人做,就看你是想和你主子一起受罚,还是想脱身出去了。”

    ……

    是受罚还是脱身,他当然选择能脱身。这事情已经被发现,二少爷是靠不住了,他只能孤注一掷,靠大少爷救上一命了。

    这么想着,他说话的声音也大了许多,“老太太,您要怎么责罚小的,我都认了,是我身在其职不做其事,有愧于老太太、有愧于梅家,这个月药材上调动的单子,我都留着,都是有二少爷签字的,都在这儿,一并呈给老太太。”

    “你……你!”梅永新终于说不出话来了。

    他算是想起来了,之前是好端端的一直这么做着,偏偏这个月,说是什么药材上调动数目太大,没有东家的签字下不来,便留了个纸约。

    一直以来都没出什么事,他也没有怀疑,可哪想着,居然是在这儿等着他呢!

    他原本心里头想的那些话,再说出口已经没有用了。

    何况,他刚还一并说着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如今却失口承认,就算再说得什么,恐怕祖母也不会相信了。

    梅永新没了他法,也不等那单子递上去,只得又“啪”地一下跪了下来,连连地磕着脑袋,“祖母!孙儿错了,孙儿真的错了!是我糊涂,是我辜负了梅家家训,我……我该死啊。”

    “婆婆!”一旁的姚惜柔也坐不住了,赶紧走了出来,陪着梅永新一同跪了下来,“婆婆,永新他是错了,可是他也是想要梅家的生意更好,想要做出点事情给老太太看啊,只是这小孩糊涂走了歪路。是我教导无方,婆婆你要怪,就怪我吧。何况,何况那些药也害不了人啊。”

    “害不了人?”梅老太太的神色也不再压着,眉目都凛了起来,“你可知不管是何病,最经不得拖,这延误药效便是害人。我们梅家世代行商卖药,从原先的药农做到现在的位置,靠的就是一个‘德’字,以德为先,以德行商,从小的家训就是如此教导,你们这么做,是让梅家的颜面何存!”

    旁的事她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算知道两个孙儿底下是会争一争,也知道这永新多少心中不喜自己因为承安的病情,便偏爱承安一些,记恨这个哥哥。

    那底下做的事说出的话,她也就算了,可若是动到梅家的家训,动到梅家的根来,她却是绝对不能姑息的。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梅家这么多年就是靠着塘县百姓的信任才做了起来,名声毁了才是真真毁了一切!

    这种事情,她绝不允许。

    梅老太太生了气,这一屋子的人脸色都凝重下来,大气不敢出着,只梅永新和姚惜柔还在不断磕头认错着。

    姚惜柔是哭得眼泪鼻涕都快出来了,一副的楚楚动人我见犹怜的模样,梅永新更是一脸悔恨,“祖母,孙儿真的知道错了,我只是……只是不想让祖母失望,想着可以让铺子的利润好起来,祖母也能高兴些,我不想让祖母觉得我这个孙儿无能,却哪知一时就这么错了念头走上歪路了。祖母要怎么罚孙儿,孙儿都认了,只求祖母再给孙儿一次机会,孙儿定然再也不敢做这样的事了。”

    梅永新只差没把肚子里认错的词全都说了出来,别看平时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这认错时候也的确是会演得很,一副痛定思痛的样子,脑袋上磕得破了皮,血都快出来了,看着也的确让人觉得有些不忍。

    梅承安拿着茶杯的手动了动,轻轻地抿上了一口,旁人或许会觉得有些侧目,觉得梅家的二少爷也不过是一时之间走了歪路。可对于他来说却清楚得很,表面上的功夫做得再足,内里的却是怎么都改变不了的。

    他这么做,无非就是看中了老太太虽然看上去凌厉,可其实心底里也是有些软的,尤其年纪大了些,更是不如从前那么狠心,总觉得一大家子人还是和气些的好。

    果然,梅永新这么一磕头认错,老太太的脸色慢慢也变了不少,摆了摆手。

    “罢了罢了,你们先起来吧。”

    “祖母没原谅,孙儿不敢起来。”

    “与其在在跪着求我原谅,不如做出些实际的事情来将功补过。”梅老太太叹了一口气,“先起来,这地上凉,回头犯着身子,连将功补过的机会都没了。”

    “是是!”梅永新听着老太太是松了口,忙扶着姚惜柔站了起来,“祖母放心,孙儿一定将功补过,年后我便立马将东街铺子的药材和单子弄好,再开堂免费诊治五日,算是对客人的补偿,有参与这件事情的人,也各个处罚绝不姑息。下次、不不……孙儿保证,绝对不会有下次了。”

    “这个挽救倒是用了点心。”梅老太太松了几分神情,“念你是初犯,年纪小有些糊涂也是人之常情,这次若是事情解决得好,我便不再与这事说你,可切莫再有下次了。年后你切还是先只管着这几间铺子,不要觉得手头上的生意太小太少便想些旁的。欲速则不达,能安安稳稳地将这几间铺子做好了,我才能放心将其他的交给你。”

    梅老太太说着,又看向了梅承安,“承安,这段时间,东街铺子的账本你也多帮着看着,莫要让你弟弟再犯错误了。”

    “是,祖母。”

    老太太这句话算是把之前说要多拨些生意到梅永新手上管着的主意收回去了,好不容易争取来的机会又怎么流失,梅永新心里自然是不好受。何况现在,连东街铺子都不全然是他主事,到尾了还是要经梅承安一手。

    只是被梅承安摆了这么一道,出了这种事,能不被老太太另外责罚收回他所有铺子已经算很好了。

    梅永新抿了抿唇,只得拱着手应了下来,“是……祖母。”

    好,不急,他不急……等这件事的风波过了,他再慢慢找梅承安算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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