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

    王项可能不知道她昨日过的多么惊险刺激,但他不可能不知道她昨日根本没有在南书房上课。

    她沉默了一下。

    王项点到为止,抬头看见前方的南书房,便与萧倾道别,恭送萧倾离开了。

    这个时候,傅明奕和萧晏已经在南书房等待了。

    萧倾心里撇撇嘴,心想傅明奕来的还挺快,怎么就没有人找他谈谈心什么的。

    想到此处,她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这念头快得叫人抓不住,导致她在太傅亲授的课上也时时走神,状态不佳。

    但是萧晏的状态倒是一如既往的好。

    太傅今日讲课的内容和风格与之前不同,讲到最后的时候,他随意在纸上写下一个“税”字,然后气定神闲地搁下笔,看着自己写的字半天没有说话。

    萧晏好奇地问道:“太傅是要讲税赋之制吗?”

    萧倾被这个字勾回了注意力,本能地觉得傅明奕写这个字的意思,大概和王项有异曲同工之妙。

    今日早朝才有人提到州税被贪的事情,他现在就写了个“税”字。

    傅明奕要是没什么话要对她讲,她就跟着傅明奕姓!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

    傅明奕终于抬起头,微笑着看向他们两人,道:“萧朝税赋之制沿袭前朝。萧水以南土地肥沃,人口众多,历来是粮食大仓,商贾福地,税收可观。”

    萧倾点头。

    自从她可以定期出宫之后,她就几乎在南华城中各处都逛了一遍,尤其是集市。

    这个时空的集市在她的理解里,基本就可以算作商业步行街。

    还是很古色古香的那种商业步行街。

    女孩子逛街的时候总是不会嫌累的,萧倾在这方面十分顺从天性。

    逛得多了,她就有感觉了。

    其实南华城中的商业发展水平是不低的。南华城如今是南萧都城,南来北往的货品都会经过南华城。这里的官员品级高,权威重;这里的商人生意广,货品优。

    两相辉映,南华城便是南萧的政治、经济中心,是最繁华的地方。

    这样的地方,税收自然可观。

    连带着,整个定州,以及周围的盈州、海州都是税收大州。

    不过,定州以北的姜州就差了一点儿了。

    这大概是因为姜州直接挨着萧水,对面就是北蛮地盘的缘故。

    这几年姜州的百姓一批批地背井离乡,有的激怒了定州和盈州,还有的去了西边的俞州,甚至去了更西边的地方。

    尽管今年来朝廷发现了这个问题,严令禁止姜州的百姓外迁,但是似乎成效并没有那么显著,倒是此令一出,许多百姓更快偷偷地外迁了。

    针对这个问题,有次傅明奕还把这作为实例摆到课堂上,特意来问萧倾和萧晏有何想法。

    萧晏的想法十分严肃。他提出要严加看管,制定一系列问责牵制的制度,不允许百姓再拥有之前那么多的自由。

    可是萧倾觉得这样不好。

    虽然她没有发表什么有用的看法,但是她内心却很不以为然。

    如果照他这么说的话……

    “陛下。”

    萧倾正想得入神,思绪都快要飞到九霄云外了,可是她还没想完呢,傅明奕就把她的神思给拉回来了。

    她的目光渐渐凝神在傅明奕的脸上,眼底的神色越发诚恳。

    “不知道陛下记不记得定元二年的一件事情。”

    萧倾好奇地问道:“什么事情?”

    “那时候南华城中有些官职空缺,于是在小范围组织了一次科考,为朝廷选送了二十余名文武人才。”

    萧倾点头,“如今这些人基本都在定州和周围的州县为官,今年朕看到各州邸报,其中有提到那一批的文武之臣,都颇多赞誉。”

    傅明奕点头,“正是如此。这其中有一位惹得陛下大发雷霆,陛下遣他回原籍不说,还下令相关官员降职自省……”

    萧倾想起来了。

    是有这么回事儿。

    那时候南萧初定,百废待兴,经过了一年的休整之后,南萧在小范围重开了恩科,一开始只是为了照顾南萧的臣子,以及南迁的一部分北臣子弟。

    当然,也有拿他们做实验的意思。

    萧倾是这么理解的。

    不过,事情到后来却出了差错。

    一个南华城商人的儿子冒充是南迁北臣家的子弟,然后一路到了殿试,到了她的面前。

    说起来也是真巧。

    本来那一次的恩科并没有殿试这个环节。

    是萧倾上课实在是苦闷,便想方设法地给自己找些乐子来排解那些苦闷,这才给那一次的恩科临时加了殿试。

    原本朝中也有些大臣之子于她和萧晏一起在南书房上课。

    她想看看天下的读书人都是什么样的。

    这一看,就发现了这么一位人物。

    她问三句对方就回一句,而且多半时候都是答非所问的。

    这让萧倾警觉起来。

    她拿出在朝中对付那些老头子的功力来,很快就搞定了眼前的这个。

    再然后,萧倾就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殿试上了。

    通俗一点讲,就是花钱买官。

    萧倾看着堂下的一众人,他们之中有一部分人足够优秀,他们大多数人低着头,有一小部分好奇地看向她,目光中有种她说不明白的,但是叫她感觉难受的神色。

    她当时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样的人,怎么配和其他那些人一样,站在这个地方,与他们一样享受辛苦科考的丰硕成果。

    所以结果也就毫无悬念了。

    但是在这件事情上,傅明奕意外地并没有表现出对她多么支持,反而闭口不谈,多少年来都在这件事情上表现沉默。

    怎么今日提起了这件事?

    萧倾不解地看向傅明奕。

    “马上,就是大萧大范围开恩科的时候了。”

    萧倾想了想,“太傅的意思是,当年的事情有可能再次发生?”

    傅明奕看着她,“十个,二十个,陛下一眼望去就能断定,自然无可滥竽充数。但恩科一开,入朝为官的人并非只是达到标准的人,所以,这样的事情是无可避免的。”

    他的表情开始玩味起来,“况且,做这样事情的人,在史上并非只有个别官吏,还有可能是……”

    萧晏轻声和道:“朝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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