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凭孟南珺再怎么后悔今日一时冲动,这件事情也如她所料想的那般,很快便传扬开来,甚至可以说不消半日,整个皇都便都知晓了孟南珺为维护定南侯“出言无状”。

    不过大祁女子凡嫁与人为妾,除非是侧夫人,其余一概地位低下,可以说与府中下人也无甚区别,因此正如孟南珺所说,她是定南侯未过门的妻子,身份本就高了一头,整个顾府能盖过他的除了顾老爷外,也就只有定南侯。

    如此一来,哪怕她教训的是顾老爷身边一个乱说话的小妾,尚且都是有那个资格,更何况是一个与她平辈的庶妹。

    只不过顾绯既是这样一个嚣张跋扈的性子,就代表着她娘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顾绯肿着半张脸回去一番添油加醋地哭诉,刘氏便铁青了一张脸。

    “顾家不过拿她当一颗棋子,她还真敢顺杆儿往上爬。”

    见刘氏一脸轻蔑,顾绯便知晓孟南珺还不至于被刘氏放在眼力,心中当即也是松了一口气。只是又想到在外受的折辱,她便又是流起眼泪故作委屈。

    “她今日让人将我制住,又堵了我的嘴,我连半点反抗都没,这下面子里子可都丢光了。”

    刘氏听她哭的更凶,忍不住揉了揉突突跳着的额角,低声喝道:“慌什么?她今日让你失了面子,你且忍着就是,等人到了府里来,还不是任由我们差遣奴役。我倒要看看她一个嫡长子的妻室能有多能耐,还敢爬到我头上去。”

    有人在府里如何设想折腾孟南珺且不不多,总之孟南珺的心思显然也不在这门婚事之上,自也不会考虑进府之后谁会给她使绊子。此时的她在意的,只是出现在柳云绮身上的奇怪之处。

    孟家作为风水世家,灵异怪谈也听过了不少,只是孟南珺到底没见识过,即便问题摆在了面前,她也没法找到症结在何处。然这几日把大书房里的藏书翻一翻,还真让她找到了相似的情形。

    那便是蛊毒。

    只不过蛊毒本是邪术,能毒身亦可控人心智,放不到台面之上,自然也不是想学就能学的,如若柳云绮中的确实是蛊,孟南珺实在想不到这种招数周许是从何学来。

    又或许并非是他直接下手。

    不少困惑纠缠于心,孟南珺甚至无法判定自己的猜测是否准确,只是思绪几转,却又不免想起了那个同样痴迷于周许的女鬼。

    他对周许的痴情究竟到了何等地步孟南珺无从得知,但一定不会比现在的柳云绮轻上几分。

    可世上深情之人何其多?再怎么留恋人间,也逃不过转世。而她能成就厉鬼之身,一定有其缘由。

    思及此,孟南珺便从身边几乎堆积成山的书籍之中翻身坐起,不过她也未曾走远,就只是提笔蘸墨伏案作画,不消片刻,便是半边美人跃然纸上。

    其实单就画像来看,即便只画了一半,也没多吓人,可是一想到那天晚上所见的另外半边,孟南珺就不禁搓了搓自己的手臂,总觉得青天白日的也有几分森冷。

    “小姐这画的是谁?”梨书之前正在孟夫人那边看她下厨做点心,此时枣泥糕刚刚做好,她便迫不及待地端来了孟南珺这边,见她难得提笔作画还有些好奇。

    只是待她看清那半边女子面容,眉梢就微微挑了起来。

    “当时这位姑娘递花过来,小姐没接,我便没多说什么,然这都快一个月过去了,小姐竟还对此人念念不忘,可别是真的看上了人家。”梨书将枣泥糕放在旁边,又仔细瞧起画来,口中还啧啧两声,“咱们大祁虽比邻国稍稍开放些,可还从未有过两个女人搭伙过日子的先例,小姐这心思可得早日歇了,否则让夫人知晓,真能打断你的腿。”

    孟南珺正捏起一块糕点若有所思,听梨书这么说了一句便甚是茫然,只是当她想明白梨书的意思,却又微微蹙起了眉。

    “你不是瞧不见那些东西吗?怎得还能认识这画像上的人?”孟南珺奇怪问道。

    梨书也是被她吓唬惯了,此时压根不以为意,也坐到一旁开始吃起糕点,“人家青天白日出现在我眼前,我还能不知是人是鬼?倒是小姐本就不怎么记人,她不过给你递了个花,就能被你记上个大半月,还说没把人放在心上?”

    她本是随口一句玩笑话,孟南珺却突然抓住了她胳膊,言语中带了些急切地问道:“你说这画上像谁?”

    梨书被她吓了一跳,手里咬到一半的枣泥糕都给她捏碎了掉在身上,只得一边清理一边回道:“三月三小姐女扮男装去了一趟相思水畔,其间不少人给小姐递花,我记得画上这位姑娘是第一个来的。当时小姐不接桃花,她还变了脸色,一副不好招惹的样子,小姐不记得了?”

    那天相思水畔聚集那么多的人,孟南珺也收到了不少桃花,哪里还能一个个都记得那般清楚?可正如梨书所说,这人第一个来,又是个脾气不好的主儿,稍稍回忆倒也能记起个全貌。

    而当她再度看向画像上的人儿时,一个张扬一个痴狂,两张脸竟莫名能重叠几分。

    说这二人没有关系,孟南珺自己都不相信。

    “小姐画她,可是有什么正事?”梨书自然不可能真的以为自家小姐是惦记对方,之所以说出之前那话,也全然是开个玩笑,而此时看她面色正经,也赶紧收敛了嬉笑的神色。

    孟南珺却问她:“你可还记得前几日,我让你陪我一同出去引女鬼现身?”

    梨书点了点头,就听孟南珺接着说道:“当时你们不曾看见,自然不知那女鬼的相貌,可我却能瞧得清楚,那人的长相就如我所画的这人一般。起先我还在想,周许的底细柳家那边肯定都查明白了,我虽想从女鬼的身份入手,却也苦于不能直接拿着画像出去打草惊蛇。现下发觉与她如此相似之人,那我去查一个活人,岂不是要比一个死人更加容易?”

    听她活人死人地说着,梨书硬是惊出了一身冷汗,只想给自己两巴掌,以告诫自己凡事莫要多嘴多问,可话都问出去了,就是不想掺和也都掺和到了里头,只能硬着头皮听了下去。

    不过她也确实好奇。

    “我虽不知这女子与周许之间具体如何,可不论是刻在门上的句子,还是她所做的事情,抑或是我从她口中听见的只言片语,都证明着她对周许一定是十分深情。可她为何身死、为何执意留在人间不愿转世、成就厉鬼又要报复谁,这些总归是要弄清楚。否则我也不能安心让云绮和他在一起。”

    将这些事情串起来,还真就有些凑巧,可梨书听完便只有一个猜测,“或许是周公子负了她,让她死后心有不甘,要找周公子报复,而周公子当时身边已有了柳姑娘她便觉得是柳姑娘插足二人之间,因此想要报复回去。”

    梨书之所以这么说,完完全全就是话本看多了,可孟南珺这么一听,竟也觉得不无可能。

    毕竟从头到尾女鬼似乎也未曾起过要杀周许的心思,再加上那日是周许架着马车不闪不避迎面与人相撞,柳云绮本不该牵扯其中。

    “若真是如此,那我可不能轻饶了他,”

    孟南珺向来是个护短的人,柳云绮于她而言更是亲近非常,自小便是谁敢说她两句坏话孟南珺都得给她骂回去,如若周许真的敢算计到柳云绮头上,那么后果可想而知。

    “现下小姐可有什么打算?”梨书见她上心,也问道。

    “你去查一查三月三那人究竟是什么身份,再看她是否有一位故去的姐姐。如若真能对得上,要问这女鬼为何而死就容易多了。”

    梨书平日里没少打听各路消息,这种事儿她做的也算是得心应手,只是等到真正查明这人身份。却又让她犯了难。

    “这姑娘名为徐晚舟,其父为太医,虽只跟着服侍一位不大受宠的美人,在宫里不是什么举足轻重的人物,可相比咱们这样的平民百姓,却到底也是高了不少。徐家有二女二男,长女徐姈前几年溺水而亡,徐家对她几乎闭口不谈,具体原因不知,而这小女儿徐晚舟偏偏是个高傲的性子,一般人还真约不着她。”

    听梨书说完,孟南珺便露了愁容,这身份都查清楚了却偏偏难以再进一步,实在是让人有些着急。

    “要不小姐改换男装去一趟。”梨书随口出了个主意。

    孟南珺原本想说让他好歹找个靠谱些的法子,可是仔细一想现下除此之外也没了别的主意,暂且只能如此打算。

    与徐晚舟的交集,也就只在三月三那日女扮男装,如若真的要此身份接触徐晚舟,直接上门定然不妥,只能另寻他法。

    于是主仆二人一个琢磨半天,一个翻遍话本,总算是排了一出英雄救美的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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