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梅殿偏殿,梨花木格大殿门被敞开透气,侍女小厮们进进出出,各干各的事。

    妙兰拿着干净抹布,卖力地擦拭木架上青瓷摆设,她和阿融姐姐被调到倚梅殿做事,那是天大的荣幸,殿下虽说在外名声不好,但好歹是当今王上之子,也是离都的王亲贵族,在这府里也算有一方屋檐遮风避雨。

    阿融给房中花盆洒水,几株陆莲却被拨弄得歪歪斜斜的,心事重重的样子。

    妙兰顿了顿手里的巾布,想起阿融姐姐上次欲求殿下守着昏迷的瑶夫人一事,忍不住扭头担忧地问:“阿融姐姐,你还在为瑶夫人的事情忧心吗?”

    府中皆传,涟夫人被殿下以刺杀之名禁足在清涟阁,只留下青荷一人伺候,任何人都不得探望,下人们经过清涟阁时都纷纷规避。

    听几个话多的小侍女说,云瑶阁侍女雯蝶常常于被殿下宣来问话,问的都是瑶夫人的病情,大概是瑶夫人依旧半死昏迷,没有好转醒来。

    阿融张了张口,欲言又止,偏巧秋月走进偏殿。

    明显已听见妙兰说的话,走过来,脸色有些不高兴:“你们不要随便议论了,殿下一直让大夫医治她,不用担心,她死不了的。”

    秋月的“她”指的是碧瑶,只是这称呼这语气怎听起来有些傲慢和恼怒?

    妙兰收回目光,装作专心干活,秋月姐姐一向脾气不好,特别是涉及殿下的事。

    阿融不明白秋月为何讨厌碧瑶,倒是关心最后那句话。

    她接着修剪拨好花盆里葱郁的陆莲,装作不经意地问:“秋月,你怎么知道瑶夫人无事?她中了鹤顶红的毒,这都已几日却未苏醒。”

    秋月轻哼,瞥了眼阿融:“殿下不会让她死的,她帮过你,我知道你想救她,但她的事你就别操心了,殿下不会让你进云瑶阁的。”

    阿融自嘲一声,连直来直去的秋月都知道她并无害碧瑶之意,可锺离荀却如此紧张,生怕她对碧瑶有什么不轨之心。

    妙兰紧张地看着脸色不佳的秋月,想起那日殿下训斥阿融姐姐的场景,仍然有后怕,忙对秋月一笑行礼:“秋月姐姐,妙兰和阿融姐姐知道了,定会安心当差,不会惹怒殿下,只能祈祷瑶夫人快些醒来。”

    秋月看了眼讨好笑着的妙兰和不言语的阿融,其实她才不希望云碧瑶醒来,免得殿下为了应付太子,又要刻意接近她。

    秋月不再逗留,走出门:“知道就好,不说了,我还有差事。”

    “阿融姐姐,你看,秋月姐姐都说,你不要担心瑶夫人了。”妙兰软磨硬泡劝道。

    阿融点点头,妙兰高兴回应她一笑:“这才好嘛,瑶夫人的事我们做奴婢的也管不了,等再过几年,攒够了钱,妙兰和姐姐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阿融心内却苦笑,真的可以离开吗?锺离荀真的愿意轻易放过她吗?

    倚梅殿外的台阶下停着熏夫人的红色小轿,还有几个小厮在一旁候着。

    有小侍女将点心送去倚梅殿正殿,阿融为打探碧瑶的消息,向小侍女讨了这份差事。

    刚入宽敞的殿内,便嗅到一股浓郁脂粉味,阿融低头端着点心。

    一抬头,二人影半卧在檀木软榻上。

    熏夫人妖媚的身体软软依在锺离荀衣衫半解的怀中,她白得发亮的丰满手臂搭在锺离荀肩上,手指若有若无在他肩头抚摸。

    “殿下,别担心瑶妹妹了,瑶妹妹一定吉人自有天相,这段时日便由熏儿代替瑶妹妹服侍殿下吧,殿下已经许久未召熏儿服侍了。”

    媚夫人被送出府,熏夫人少了个帮手,不再过分闹腾,如今得宠的碧瑶被害,熏夫人却这么快向锺离荀讨宠,实在是可疑。

    锺离荀眯着柔邪的眼,神态有些憔悴,难道他还在担心碧瑶?

    修长的骨节分明的手指举起白玉羽酒杯,美酒沿着薄唇往下流淌,也浑然不理会,那神情的确饱含难过之色。

    “嗯,瑶儿身体未好,暂时还未查出毒伤瑶儿的凶手,本殿下伤心不已,还是熏儿体贴懂事。”

    阿融听到锺离荀的话后,心里一紧,这时熏夫人却怜惜模样开口:“殿下,不如讲这事交给熏儿来查吧?熏儿想为殿下分忧,一定会给瑶妹妹主持公道的。”

    阿融的心又是一紧,熏夫人提出这样的要求定是有自己的阴谋,她顾不得太多,端着点心疾步走到偌大的大殿中央行礼,插嘴打断二人的交谈:“殿下,奴婢送来了点心。”

    这时,二人才看见阿融进殿,锺离荀一见阿融脸上立刻浮现不耐烦之色。

    熏夫人则眼含恼怒,这个贱婢怎么来了?

    阿融打断她向殿下的提议,自然不快:“放着儿吧,放好马上出去,免得讨殿下和本夫人的厌烦。”

    阿融福了福身,准备上前将点心放在小榻前的短脚檀木案几上。

    偏巧熏夫人观了眼锺离荀的神色,又进言道:“殿下,不知熏儿方才的话殿下考虑得如何?”

    阿融心中一动,手突兀一抖,下一刻木盘落地,描花的瓷盘零零星星的碎片滚到锺离荀的脚边。

    她跪下来,低头,眼睛盯着地面马上告饶:“殿下,奴婢该死!”

    阿融实在不会演戏,熏夫人马上察觉阿融那狡黠的眼神,立马怒火中烧指着阿融的鼻尖大喝:“你这个贱婢,明显就是故意的!”

    熏夫人眯一下眼,几近咬牙切齿。

    偷偷瞥了眼同样不耐的殿下,便用身子蹭了蹭他的,抱怨道:“殿下,应该好好责打一下这个不懂规矩,不会做事的贱婢!”

    要的就是熏夫人这句话!

    阿融不会让熏夫人得逞,她借机行事,抬头望着锺离荀黑沉的眸子,话语诚意十足:“殿下,奴婢方才听见夫人的话,觉得奴婢也可以为殿下分忧,奴婢愿意将功抵过!”

    “你一个贱婢,也配有权插管府中之事!?”

    熏夫人尖锐刺耳的声音几近咆哮。

    阿融直直看着锺离荀越发深沉的眼睛,也越发没了底气,不料这位优越的殿下伸出白骨之手,动作阴柔,懒懒衔着玉酒杯微惆怅:“有意思,本殿下喜欢看戏,这样吧,本殿下也想为瑶儿报仇,若你喝了这壶酒,本殿下就许你。”

    这个男人,表面上心疼碧瑶,可依旧美姬在怀,还将这样的事当做儿戏,实在可恶。

    “殿下……”熏夫人不满道,锺离荀邪邪一笑着搂着她,一脸看戏似得只盯着阿融,十分感兴趣她如何应对。

    阿融捕捉到锺离荀眼中戏谑之意,知晓他又将矛头指向了她,喝酒可能只是个幌子。

    喝酒算什么,掌嘴板子她都被赏赐过,毫不犹豫低头领旨:“奴婢可以,谢殿下。”

    在熏夫人毒蛇般恶毒的眼光下,若被无形的刀子凌迟,阿融捧着那酒壶先是一口一口浅尝,然后一咬牙抬壶灌下。

    他逼迫她饮酒,看她被烈酒呛到,咳得不行。

    自己却在一旁支着俊美邪肆的脸谑笑:“慢慢喝,不急,如果你实在喝不下,本殿下也不会为难你。”

    阿融的手僵硬了一下,面前这个男人真是一无是处!折辱玩弄别人真的那么有趣吗?

    可她又能怎样,为了碧瑶她不能反抗,硬着头皮将酒壶里的浓酒饮尽,抬起头,果然一阵头晕目眩。

    软榻上那男人看着底下跪着的女子却眼眸深深。

    阿融面若三月桃花,眼波流转,如狐尾般美艳的一对眼尾十分勾人,酒味熏得她瞳孔迷离,里面似洒下无数点点闪星,饱满雪白的小脸令人忍不住想上前采撷。

    熏夫人死盯着阿融红透的一张绝美脸蛋,暗骂:“这个贱婢真是一个妖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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