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明慈和余十戒皆诧异地望着林多多,两人一喜一忧。

    前者喜的是这小姑娘终于长大了,不再是那个遇到事儿只会自杀的懦弱小姑娘,居然懂得去报警找记者了。

    后者忧的是林多多看起来跟记忆中一点也不一样了,她像变了个人般,有主意又机灵,没有计划中那么轻易娶进门。

    看到众人的表情有所松动,多数人选择相信自己,林多多底气更足了。

    她走到公社里有名望的老中医黄三爷黄有为面前,伸出手腕说:“三爷,我最近老是觉得肚子疼,不舒服,你帮我把个脉看看是咋了。”

    黄有为是历经了大半辈子的聪明人,一听林多多这话就知道她另有目的,再联想到传言说她怀了孩子,心里大概有谱了。

    在众人好奇求证的目光中,他搭手给林多多号脉,摸了十几秒后,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说:“没啥大毛病,就是气血虚,桂枝,回家给孩子煮点益母草茶喝喝。”

    在农村里,煮益母草茶喝,就相当于是女孩家来月事儿了。

    黄有为此话一出,群众哗然,立刻就有人嚷道,“这个夏桂芝真是满嘴瞎话,说什么二毛怀孕了,根本就没有。”

    “趁着这两天书记没在家,你看她闹腾的上蹿下跳,难怪以前书记说她难说话!”

    “就是,我看她说的话一句不能信,白让咱们这儿忙乎一场,热的要死,原来是冤枉人家知青娃儿。”

    “是啊,这些知青娃儿还是不错的,夏桂芝咋能这样诬赖人家,传出去多难听啊。”

    “估计是有人掏钱买媳妇儿,二毛死活不同意,她就想了这么个法子,先把她名声搞臭了,让二毛没脸见人,学也上不成,只能嫁到山沟里去。”

    “二毛这妮儿平时看着蔫儿不拉及的怪老实,居然跑到县里去告状,看来以后是不打算认夏桂芝当妈了。”

    “还别说,这上了学就是不一样,小嘴儿得不得的多能说,赖的夏桂芝都没脸张嘴了,我看她以后还咋在村里做人。”

    “嗐,不说了,丢人!亏我还叫当家的一起来找知青娃儿算账呢,敢情她是说瞎话的,咱还管这闲事儿干啥,回家去!”

    “就是,我鸡还没喂呢,尽耽误人,走走!”

    夏桂芝是外地媳妇儿,娘家远在千里之外,男人早就过世了,孤儿寡母的,本身人缘就不好,哪有人替她说话。

    几分钟前还群情激昂的人群,转而开始指责起夏桂芝来,,不一会儿就走的差不多了,只剩下几个闲着没事干的老头老太太。

    剩下夏桂芝一个人孤零零站着,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浑身不自在地看着林多多,讪笑说:“二毛,跟妈回家吧,别给人家公安同志添麻烦了。”

    林多多沉着脸,追问夏桂芝:“妈,你对我说实话,是谁让你栽赃陷害沈同志的?那封遗书,还有所谓的军装,是打哪儿来的?我不信它会无缘无故的在门口出现。”

    “可不是吗,你说是谁那么缺德带冒烟骗我,”夏桂芝装糊涂,厚着脸皮对沈明慈说:“知青娃儿,你是大学生,有文化,别跟我这个老太婆一般见识了好不好?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乱说话了。”

    “我的事儿可以算了,但是你虐待养女是犯法的行为,必须要严惩。”沈明慈自认做人坦荡,就没想的那么多,他以为夏桂芝是想逼林多多嫁人才设下的毒计,一心想替她讨回公道。

    听到沈明慈话里话外都是关心自己,相信自己是无辜的,林多多一颗心登时暖融融的。

    可是她也看出来了,夏桂芝在忌惮着某个人,把她送到牢里也无济于事。

    只要背后那只手在,他还能利用别人搅混水。

    思前想后,林多多决定暂时替夏桂芝解围,把她哄回家以后再逼问真相。

    真要把夏桂芝弄进牢里,那就彻底的把她推到了敌营里啦。

    “沈同志,对不起,”林多多对沈明慈深深鞠了一躬,态度诚挚地说:“我妈年纪大了脑子糊涂被人挑唆了,你就饶了她这一次吧,经过李队长这么一调解,我相信我妈以后不会再逼着我嫁人阻止我上大学了。”

    “妈,”林多多搀扶起地上坐着的夏桂芝,叹了口气说:“虽然您不是我亲生母亲,可养育之恩大于天,我以后照样会把你当亲妈看到的,您能原谅我到县里告状吗?”

    夏桂芝在心里冷哼一声,她才不信诡计多端的林多多会孝顺自己,恐怕早对她恨之入骨了。

    不过,眼下形势对自己很不利,她不敢不顺着台阶下,就哭丧着脸,勉强挤出笑说,“二毛,都是妈不对,妈怕你上了大学以后有出息,就不要这个家了,妈怕白养你一场,今天听你这么一说,我心里有数,以后再也不逼你嫁人了。”

    “夏大姐,你有这个觉悟就好,你刚才说的这几句话我都记录在本子上了,将来会刊登在报纸上。”刘二黑合上笔记本,说:“希望你以后不要自己打自己脸啊。”

    “不会的,我肯定会亲手送二毛上大学的,”夏桂芝还记得刘二黑,生怕他会追问林如月冒充英雄、工农兵大学名额的事情,就拉着林多多的手说:“二毛,咱回家吧,天怪热的,我头晕的不得了,可能是中暑了。”

    “沈同志,”林多多目光沉静地望向沈明慈,“我带我妈回家行吗?”

    沈明慈对林多多印象彻底改观,认为她是个很有主意的人,不再需要自己苦心积虑的保护了,所以就不再追究了。

    但,他还是郑重警告夏桂芝,“看在林同志年龄不大却比你懂事的份上,这次我就饶了你,再让我知道你虐待她,我会亲手送你去监狱!”

    沈明慈终于松口,夏桂芝如临大赦地猛摇头,“不会了,我不会了,我知道错了。”

    “太坏了,太坏了,绝对不能放过这个刁妇!”一旁,叶浩龙气得上蹿下跳,指着林多多鼻子骂道,“别以为你替我们明哥说了两句公道话这事儿就算完了,知不知道她这么一搞,会影响我们老大上大学啊?”

    “就是,耽误我们明哥的前途你赔得起吗?”

    “不明不白的诋毁我们知青,就这么着算了?没这回事,今天必须得说清楚,把这个刁民抓起来审问!”其余知青也纷纷插嘴,趁机发泄这三天以来受的委屈。

    “行了,都不准对林同志无礼,这件事跟她没关系。”沈明慈开口,制止他们的喧嚷。

    “大家冷静点,”平息一桩冤案,刘武心情不错的好言安抚道,“沈同志,你放心,我会亲手写个材料留底档案,绝对不会耽误你上大学的。”

    刘二黑也拿出两份他特地带来的高考成绩单,交给林多多和沈明慈。

    填写完了之后,刘二黑收好,拍着胸脯,信誓旦旦说:“我会亲自送到教育局,绝对不给任何人搞破坏的可乘之机,你们尽管放心。”

    事已至此,总算是告一段落了,林多多长舒一口气。

    就在这时,“咔嚓!”青天白日的,一道震耳发聩的闪电声响起,转眼间就天雷地动的刮起了狂风。

    “小林同学,沈同志,这天怕是要下暴雨,我们得赶紧回去了。”刘武等人上了拖拉机,“突突突”地离开大黄庄。

    “沈同志,谢谢你。”有其他人在场,林多多不敢多看沈明慈,低头道了声谢,就搀扶着有气无力的夏桂芝回家了。

    知青们也回到屋里。

    “各位,感谢的话,哥们不多说了,都在这里面。”沈明慈以水代酒,敬大伙儿,完了又嘱咐他们,“这次多亏了林多多,你们以后不准骂她啊,见她都客气点。”

    “好嘞。”

    “好。”

    “放心吧,绝不为难她。”

    叶浩龙感慨道,“要不是林多多半路杀出来,告她妈虐待,转移那帮土老帽的注意力,指不定咱知青点都被夏桂芝那个刁民给哭倒了。”

    “确实,那小姑娘嘴巴挺厉害的啊,平时总蔫儿了吧唧的,今儿是一鸣惊人啊。”

    对于林多多今天的表现,知青们还是挺满意的,听沈明慈这么一说,也就都答应他了。

    “沈公子,”有人忽然想起一事儿来,好奇道,“刚你说早就知道救你的人是林多多,不是她那个姐姐,那你干啥还追她两年啊?”

    “不该问的别问。”沈明慈放下茶杯,起身上厕所去了。

    “这你们不知道了吧,”等他一走,叶浩龙这个知情人士就憋不住了,他嘴快地吹嘘说:“老大玩儿的这招叫暗渡陈仓,你们想,这些土老帽思想封建还停留在四旧阶段,老大要是明着报答救命之恩,林多多还不得被人议论死啊?”

    知青们恍然大悟,“嘿呦,难怪沈公子总是背地里给林多多补课送东西吃,敢情就是冲她的啊。”

    “可不是吗,”叶浩龙得意洋洋,仿佛这主意是他想出来似的,“要不说人得读书多呢,看人沈公子多讲究,连报恩都跟咱们不一样,换你们,你们能考虑的这么周到吗?”

    众人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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