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多多拿出五块钱,在她面前晃了下,又装回口袋里,冷冷地说,“妈,我听人家说,你要给我说媒啊?你今天给我透个准话,到底让不让我上大学!”

    路上,林多多就琢磨出夏桂芝的阴谋了,只要她这婚事一定下来,不用夏桂芝亲手出马,贱买自己的婆家人,就不会放任她去上学的。

    指不定真像柳青苑说的那样,交易双方还会合谋,直接把她打昏了送入洞房,来个生米煮成熟饭呢。

    说到底,农村里的女人就是传宗接代的工具。

    西里间里。

    林多多阴晴不定的眸色,瞧得夏桂芝心里直发毛,她忽然有种被看透底牌的心虚感。

    可是,她毕竟当了二十年的母亲,哪能那么容易被吓到呐!

    夏桂芝咬咬牙,摆出素日里的权威,大喝一声“你个死妮子怎么给恁妈说话呢”,然后就四处找棒子。

    林多多早有准备,把能当武器的几件东西都藏了起来,闲闲看着夏桂芝满屋子转,说,“妈,看你这意思,是不准备让我上大学了吧?行吧,我明天就去教育局揭发你跟林如月!”

    夏桂芝愕然张大嘴巴,“你说啥?”

    林多多冷笑道,“我去告诉他们,两年前救沈明慈的英雄是我,本该去工农兵大学读书的人也是我,可是您逼着我放弃了!”

    “二毛子你今天是想死吗?”夏桂芝气得脸色惨白,咬牙切齿朝林多多扑了过去。

    林多多麻利闪开,跳到床上,大声说,“妈,只要你不让我大学,我就去毁了林如月的工作!”

    “你敢!”夏桂芝拿起个麦秸秆枕头,砸在林多多身上,虎着脸说:“两年前,是你亲自在教育局人面前撒谎的,你以为会有人相信你的话?”

    林多多翻过手腕,指着上面一道长长的疤痕,平静地说,“当年,您都逼得我自杀了,我能怎么办?”

    “你……”夏桂芝心虚的张了张嘴。

    林多多抚摸着手腕上的疤痕,威逼道,“妈,眼馋大丰收厂会计职务的人可很多,您也不想看着我姐落个两手空空吧?”

    夏桂芝彻底不吭声了。

    此时此刻,她真是心痛万分啊,恨自己十七年前没把这个祸害卖给人贩子,反倒害了她最宠爱的大毛。

    可后悔归后悔,眼下实在拿这块滚刀肉没辙,她只好服软。

    “你听哪个挨千刀的说我要把你嫁出去?”夏桂芝快速换上一副慈母笑脸,柔声哄劝道,“二毛,你年龄还小,妈哪儿舍得把你嫁出去啊,别听他们胡说。”

    “是吗?”林多多皮笑肉不笑地说,“那你现在就去公社办,给我拿一张高考志愿单,否则我明天就去教育局!”

    公社书记叫林书运,按辈分,林多多应该叫他叫一声亲大伯的,可是自从父亲去世后,他们母女几人就被赶出了老宅。

    两家人都好几年没有讲过话,其实林多多压根没指望夏桂芝拿高考志愿单,不过就这么随口一说,表明决心而已。

    “去公社?……好,我去给你拿。”夏桂芝很作难,可是看林多多的脸色,她又捏着鼻子答应了。

    “我呸!”

    一出篱笆门,夏桂芝就狠狠啐了一口。

    上大学?离开农村?门儿都没有!

    一想到十几年前的事情,夏桂芝就恨的牙根儿直痒痒。

    那一对狗男女的女儿,只配嫁个庄稼汉,世世代代做泥腿子!

    谁让他们害了她一辈子留在这个破山沟里呢!

    夏桂芝暗暗计划得抓紧时间给林多多找个婆家,还有,城里那个工作不能让她再干了。

    一旦手里有了钱,她就撒开腿到处跑。

    到时候,想找也找不回来了!

    夏桂芝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刚绕过大藕坑,杨树后面,冷不丁走出个一米八多高的人影来。

    明晃晃的月光下,那年轻男子双手插兜,一脸凶相地挡住夏桂芝的去路。

    “谁?”夏桂芝吓了一大跳。

    她揉了揉眼,仔细一看,才认出来是公社里有名的无赖余戒。

    这人小名叫余老三,据说还有杀人前科,十里八乡的人,无不谈之色变。

    谁家小孩儿不听话闹人,一句“再闹把你送给余老三”,保准他立马就不哭。

    夏桂芝心惊胆战地吞了下口水,壮胆问他,“三娃……老三啊,你、你找婶儿有啥事啊?”

    余戒左右晃了晃脖子,颈关节跟着嘎吱作响,“听说你要卖二闺女,我来买她。”

    “啊?”夏桂芝先是意外一惊,随后差点笑出声,老天开眼啊,真是想什么来什么。

    把林多多许配给这个杀过人、坐过牢、还有严重暴力倾向的无赖,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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