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燕劳秀自幼在北莽的黑山白水之间成长,很少进关到中原内地走动,北莽地处关外,多为游牧民族,性格粗旷,男女之间情事比较开放,是粗线条的直来直去。

    远不如内地男女之间的含蓄,娓娓动听,北燕劳秀对那年青人赞美的话感到新奇,脸上绽起快乐的微笑,与东方小姐郑重警戒的神情完全相反。

    “不要说题外话!”北燕劳秀毫无心机地说:“你们两位躲在树林里,显然没安好心。你们说,你们希望哪一方获胜?”

    “我?当然希望你获胜啦!”先到的年轻人盯上了她:“我和郑老兄打赌,我赌你赢,你的武功必定高明三五分,我对你有信心。”

    “真的呀?”“那是当然!”年轻人态度诚挚而肯定地拍拍胸膛:“我对自己的眼光有信心,在下姓王,名成彪,湖广黄州人氏,可否请教姑娘贵姓芳名?”

    “哈哈!在下却赌这位姑娘剑术无双!”另一位年轻人郑兄,对东方小姐表示了好感:“在下……”

    “早就听闻江湖上有两位好色如命的人,号称花花双太岁!”东方小姐打断对方的话,脸色鄙夷:“赣州府振武山庄的少庄主,狂风剑客郑毅飞,就是双太岁之一。你阁下如果不姓郑,最好。”“咦……你……”狂风剑客郑毅飞飞脸色一变,眼神凛冽。

    “那位王成彪,希望不是黄州尚义门的少门主,唯我公子王成彪!”东方小姐的纤纤玉手向王成彪一指:“那么,两位就不是众手所指的花花双太岁了。”

    “那些江湖痞棍恶毒中伤胡叫的谣言,姑娘也相信呀?”

    狂风剑客怒容满脸,诚挚地为自己辩护:“在下出道六年,游历遍天下,难免得罪了不少人,被那些混蛋造谣中伤并不意外,姑娘似乎出道没多久……”

    “本姑娘仗剑邀游天下两三年,可以算得上半个老江湖。”东方小姐冷冷一笑,不让对方把话说完:

    “阁下与尚义门主唯我公子,算起来也是白道人士的子弟,却获得那种见不得人的绰号……”

    “在下的绰号是狂风剑客。”

    “喔,是吗?我怕你。”东方小姐脸色一变,徐徐向后退:“道不同不相为谋……”

    “慢着!”狂风剑客恼羞成怒,伸手一拦,虎目怒睁:“说清楚再走……”

    “咦?你要说什么?”东方小姐沉声问道。

    “你也在造谣中伤,有意破坏在下的声誉,哼!必须澄清后再走,你姓甚名谁?”

    “你管我姓甚名谁?哼!如何澄清阁下的声誉?”

    “很简单,在下要你公开宣告你造谣中伤!”狂风剑客声色俱厉:“不然……”,“不然,你要拔剑?”

    “不错。”

    “那恐怕你得拔剑了。”身为北地江湖枭霸雄风堡的千金小姐,她亦有傲气。她不再示弱,手按上了剑把:“软的不行来硬的,这是你花花双太岁的惯技,呸!来吧!我等你拔剑!”

    “这可是你自找的!”狂风剑客狞笑。一声剑吟,狂风剑客冷电森森的长剑出鞘。

    “小女人,别自以为是,我会带你到各地见见世面,开开眼界。”狂风剑客恼羞成怒的嘴脸相当狰狞。

    “真的吗?为何?”东方小姐一点也不在乎他狰狞的面孔,她可不是胆小的小女人。

    “以证明我狂风剑客,不是传闻中的花花大岁!”

    “没有这个必要,你阁下的为人与我无关……”

    “小女人,当然与你有关,你将后海今天所犯的错误,就必须付出代价,所以,我要用剑逼你就范!”狂风剑客傲然地徐徐举剑。

    “我知道,因为你父亲搜魂魔剑的缘故,江湖上没有几个人愿意招惹你狂风剑客,招惹了难免会后悔。”

    东方小姐徐徐移位,纤纤玉手虽则按上剑把,却没有急于拔出的意图。

    “你知道就好!”

    “倒不是那些人怕你。”

    “是怕在下追魂夺命的狂风剑术!”

    “呵呵,你错了,阁下。他们之所以怕你,是如果你阁下吃了亏,那么,你老爹郑庄主搜魂魔剑郑振武,将会怒火冲天,会佩了剑亲自出马,带着振武山庄的大群牛鬼蛇神,大问兴师之罪,谁又敢招意你呀?”

    东方小姐悦耳的声音在山林间震荡,长剑终于徐徐出鞘。

    她已看出危机,剑在手不至于措手不及,盛名之下无虚土,这位狂风剑客的剑是以狂暴出名的。

    “该死的贱女人!”狂风剑客被讽刺得受不了啦!粗野地,暴怒地叫骂,猛地一剑吐出,先下手为强,羞怒的人就是这副德行!

    人剑俱进,狂野无匹,速度真快,剑气激动气流发出呼啸声,果真势如狂风,名不虚传。

    剑光激射,“嗡”地一声暴震,东方小姐奇准地封出一剑,有如电光一闪,几乎难以看清剑的形状。

    不但封得又快又准,而且御剑的力道极为浑厚,竟然震偏了含怒攻来的

    剑,反而取得中宫进手的机会,被震偏的剑威胁减至最小程度。

    剑如电虹,乘隙吐出反击回敬,光临狂风剑客的右肩尖,因势利导,封招回敬,一气呵成。狂风剑客竟然无法看出东方小姐是如何出剑的,更难以相信剑被封出偏门,剑气蓦然及体,光芒已疾射近身。

    狂风剑客郑毅飞骇然一震,本能地飞退,险之又险地从剑尖前退出丈外,惊出一身冷汗。

    狂傲自大的人,永远不肯服输,受到

    挫折,反而更为激怒,狂风剑客就是这种人,咬牙切齿,重新举剑逼近。

    “我怕你老爹兴问罪之师,嘻嘻!走也!”

    东方小姐发出银铃似的娇笑,收剑一跃三丈,轻灵如惊鹿。

    女管家申三娘与小绿也同时飞退,掠走如飞。

    “你走得了?”狂风剑客不知趣地厉叫,飞步狂追。

    起步已相差四五丈,东方小姐三女的

    轻功极为杰出,去势有如星跳丸掷,眨眼间已冉冉远出百步外,向东徐徐隐没,身形极为高明,美妙。

    北燕劳秀一直就含笑袖手旁观,有人出头替她对付那眼中钉,她乐得清闲。

    东方小姐那令人肉眼难辨的闪电一剑,令她悚然而惊。她有自知之明,这一剑的威力,她也没有能接下的自信,对东方小姐的戒心增加了三倍。

    才貌双全而又少见过世面,以及眼高于顶的青春少女们,大多数自以为是女皇、公主,喜欢受人奉承,喜欢别人像捧凤凰似的以她为中心,做任何事皆先入为主,很少承认错误。

    北燕劳秀就是这种类型的人。仅凭伯父莽山黑魔那些人说自在公子是绑匪,她就冒冒失失的自以为是,向自在公子示威,出头管事。

    可江星不但不低声下气解释,而且硬碰硬动手动刀。

    她却不知江星现在并不想和北莽方面的江湖中人纠缠不休,并没有用真才实学与她放手一搏。

    接着碰上名性格貌似温柔却娇横无比的东方小姐,也是一个才貌双全的女强人,既不奉承她不买她的账,加上同性相斥的先天相克的原因作怪,哪会有好结果?

    总算有这么两个年轻英俊的男人奉承她,赞美她,她心中的高兴是可想而知的。

    至于什么江湖花花双太岁的江湖传闻。她根本就毫无所悉,也就不影响她对

    两人的好感了。她一直就留意在旁含笑注意交手情势变化的王成彪,王成彪那流露在外的傲世神态与卓而不群不群的气质,也深深撼动她的情绪。

    “你那位姓郑的同伴,倒是霸气十足啊!”她笑吟吟地说,话说得不中听,却毫无责难的意思。

    她自己就是霸气十足的人,所以不以为怪,习已为常。

    “霸气是因人而异的,对一个毫无好感的人,没有虚伪客套的必要!”唯我公子王成彪脸上有令异性心动的笑容。“敝同伴有意向那位姑娘示威,不将她赶走,是非必多,在姑娘面前,咱们可曾有不礼貌的举动?”

    “你们知道她的来历?”劳秀开心地问道。

    “咦?你们不是在打交道吗?”唯我公子颇感意外。

    “双方还没通名呢!”

    “你们冲突的原因是……”

    “那是我和她的过节,不需要外人介入。”

    “但愿在下能替姑娘分忧。”“我处理得了!”

    “在下是诚意的,小姓王,王成彪,访问姑娘贵姓?”

    “你听说过风云剑客吗?”

    “咦,名满天下的江湖大剑客,谁不知道呢!”唯我公子竖起大拇指:“风云剑客劳宇,江湖中的十剑客之一 声誉之隆,人人尊崇……”

    “那是我父亲”她得意地说。

    “哎呀……莽山黑魔劳前辈……”

    “那是我伯父。”北燕劳秀嫣然一笑:“小名纤纤。”“哦!失敬失敬,原来是号称北燕的劳秀劳姑娘,恕在下有眼不识泰山,居然不自量力,问起姑娘与那个可恶女人的过节来了,恕罪恕罪!”

    唯我公子欣然郑重其事地抱拳行礼,说的话动听极了。

    “王公子客气了。”北燕劳秀简直有点飘飘然,心花怒放:“有事请教。”

    “请教不敢当,有事但请吩咐,在下当尽绵薄。”

    “公子久走江湖,可知道一个绰号叫自在公子的人是何人物?”

    “自在公子?他是……”

    唯我公子脸色变幻莫测,眼神深遂。

    “我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所以才请教你呀!”

    “哦!我想起来了!”唯我公子欣然说:“大概是四五年前,江湖风云跌宕起伏,这期间出现了几个有名的以公子为绰号的年青人。这个叫自在公子的人,是最近几年才出现的,听说很年轻,杀孽奇重,他的修为不是很强,但杀起人来凶狠无比。”

    “他是响马?”

    “不是,几位公子之中,有一大半是与响马为敌的人。对,就是这个人,姓罗,他只是一个在各地邀游的浪人。”

    “他的刀法很厉害?”

    “不见得。”唯我公子不屑地撤撇嘴:“用刀拼武技,与砍杀乱兵顺民是两码子事,胆大刀重的人,砍百十个惊怖骇极的百姓妇孺,与拼刀剑武功是完全不同的。那种人真要与咱们这些武林英雄拼搏,绝对支撑不了十招八招,哦!劳姑娘与这个自在公子……”

    “他嚣张跋扈,得罪了我伯父,一早就入山来了。”北燕劳秀沉吟着不多作解释:“很可能到黛园作客去了!”

    “巧极,我和郑兄也是到黛园赴约的,我们有请帖。”唯我公子喜形于色:

    “请帖上写明每位宾客,可以带两位随从或朋友一同赴约。等郑兄返回时,咱们再商量商量,在下请姑娘以朋友的名义一同赴约,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这……我有四位待女。”

    “多一位大概无妨……”

    “家父曾接到请帖,但未加理会……”

    “这……姑娘确是不便代表令尊前往……”

    “这好办,我可以改母姓,夏纤纤。”她不假思索地说,丝毫不顾后果:“只带两位侍女,相信没有人能知道我是风云剑客的女儿。”

    “也好,等郑兄返回后再商量商量。”

    唯我公子求之不得,欣然同意。

    不久,狂风剑客泄气地返回,狂追东方小姐三女远出三里外,直至大道已失去三女的形影,这才失望地,也心中凛然地返回。

    江星薄暮时分,重返康兵落脚的大院,谢勇也在,天寒地冻的,三人围着青铜火锅涮羊肉喝高粱。

    “知道了有关黛园的事吗?”

    他向谢勇打听,“不太清楚。”谢勇坦然说:“听说新主人叫郭冠华,一个嗜武成痴的仕绅。老家在赣西,听说与京师第一富豪沈阳沾了些亲故,至少也是赣西的老乡里。”

    “好像养了不少武功深不可测的打手。”

    “别墅建在西山深处,不养打手行吗?”谢勇似乎认为他少见多怪:“这一两年中,黛园请了几次客,神通相当广大,请的宾客全是具有惊世武功,以及奇技异能的人士,江湖中有头有脸高手名宿都会接到请帖,有些人好奇地前来赴约,有些人则不加理会。

    据我所知,宾客可以带两位朋友或仆从,以表示黛园宴客是光明正大的,

    通常约请二三十位贵宾,前来赴宴的好像只有五六成。

    宴客为期十日,与会的人士皆能平平安安的离开,至于以后会有些什么事故发生,就无法得悉了,公子爷,你要知道什么?”

    “只是生疑而已。”他不便说出自己有别业与黛园近邻,以保持他的浪人形

    象。

    “是有点可疑,但一直不曾发生意外事故,因此从来没有人肯花工夫作深入的了解。”

    “会不会与北莽与帝国的联盟有关?”

    “应该不会,有身分地位的人,决不

    会冒大不违沾上这个明显有逆反倾向的联盟组合,以免惹火烧身。公子爷,你如果想进一步了解。我替你引见五城兵马司的一个小官吏,号称铁笔银刀的京都铁汉许家良,那是一条好汉子。”

    “好哇!你这把霸剑专与官府衙门作对,甚至出入帝都连偷带盗后却交上个五城兵马司的公人吏目,难得嘛!”

    “哈哈!五城兵马司管得了京城的治安,管不了律察司,律察司吃定了兵马司的人,五城兵马司哪一个屁股不干净的人,不将秋小姐的律察司恨之切骨?有趣极了,哈哈!”

    谢勇看着江星臭憋的神情,得意地大笑,旁若无人,声震屋瓦。

    天气酷寒,街道上早已行人绝迹,这座古老的大院庭深院广,鬼打死人,决不可能有人听得到笑声。

    “好的,我愿意见见这位京都铁汉。”江星不笑,突然一把按住要跳起来的康兵,一打眼色,伸手向厅右紧闭的大窗一指,声音放低:“两个,后堂口,也有两个,等他们现身,看是你的仇家呢?抑或是冲我来的对头?弄清了再决定处理,好不好?”

    他的刀是随身携带的,已经招惹了双方联盟的人,再加上与雄风堡众女也结了仇,他随身带刀是理所当然。

    在做杀手期间,出生入死,哪一天不是日间佩刀,夜抱刀眠的?这种日

    子江星已经过惯了。

    “公子爷,你竟然知道有几个人?”

    谢勇也放低声音,不相信他真能知道外面来了多少人。

    罡风虎虎,大雪纷飞之外,听不到任何异样声息,接近的人是高手行家,不可能有声息发出。

    知道有人接近已是难上加难,怎么可能连人数也一清二楚?

    霸剑谢勇已是高手中的高手,发觉有

    人接近,因而用笑声吸引不速之客注

    意,已经算是耳力通玄、难能可贵了,无法猜测到底来了多少人。甚至不知道后堂口也有人接近,谢勇仅察觉出右面的大排窗有人到了。

    “谢叔,你最好相信我的判断。”他喝了一口酒低声说:“我想,后堂口的两位仁兄沉不住气要有所举动了,你们最好小心暗器。”

    夜间袭击,用暗器打头阵,威力可增

    三倍,甚至十倍,措手不及的人准死无疑。

    “不能冒险!”谢勇变色低叫:“致命的歹毒暗器防不胜防,咱们三个人聚

    在一起……”

    “那就挑明了断!”他投箸而起,朗声高叫:“有话当面出来说个一清二楚,不要鬼鬼祟祟偷袭暗算。在下最讨厌用暗器偷袭的鼠辈,谁犯了在下的忌讳,刀刀斩杀,绝不容情。诸位可以现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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