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4.陪跪

    杨大爹的父亲不过就是住在南正街上的一个极为普通的船工,对于川江上的那些浅滩暗礁了如指掌,对荆江的那些曲折河汊也滚瓜烂熟,却没有什么文化,一辈子就在长江上讨生活,风霜雪月很是辛苦,决意不让儿子走自己的这条路,左思右想,居然把刚刚五岁的杨大爹随船带到了百里以外的荆州城里,托人交给那个被大家吹得天天花乱坠的刘半仙家里当了一名小徒弟。

    刘半仙是个盲人,以算命卜卦、测字请神、看风水、断阴阳、解梦、作法事享誉荆沙一带,就连峡州、潜江、沔阳(如今的仙桃)和樊城一带也很有些名声。杨大爹的父亲想得很简单:"中国人都信教,不过就是佛教、道教、基督教的区分而已;也都信迷信,谁不怕下十八层地狱?谁不想登极乐世界?学得一知半解,回到峡州,竖起刘半仙的招牌,还不是吃香的、喝辣的?总比在船上颠沛飘零,搞不好连个老婆都找不到肯定要好得多!"

    当时刘半仙家里大大小小的徒弟七八个,杨大爹是最小的一个,却不是表现最好的,也就是帮忙做做家务而已。不久,三反五反、破除封建迷信,还有一系列的政治运动,刘半仙就成了地富反坏右里面的人物,没人再敢登门拜访,也没有人来求仙问卜,徒弟们也就四散而去,坐吃山空,生活也就一落千丈。

    原本刘半仙就想找人带信给杨大爹的父亲,叫他也把自己的儿子领回去,免得耽误了人家的前途。年幼的杨大爹却坚决不答应:"师傅您说过,有志者事竟成;师傅您也说过,吃得千般苦、方为人上人;师傅您还说过,学道要脚踏实地,还得始终如一。我哪里也不去,就伺候您一辈子。"

    已经心灰意冷的刘半仙就有了些感动,就把这个虽然幼小,却口气不小的徒弟搂进了自己的怀里,不料却有了些新的感觉,就把杨大爹从头到脚、从内到外统统**了好几遍,而且越来越欣喜若狂、越来越大喜所望,越来越眉飞*舞,到最后竟然泪流满面,跪在地上不停地对着北面磕头:"三清祖师在上,老天有眼,总算让我找到了自己的真正传人!"

    杨大爹从南正街走出去的时候还是一个拖着鼻涕的孩童,中间也隔上几年回来看看自己的父母,少少的住上几天又回到自己的师傅那里去了。到他真正回到峡州、回到南正街,已经是个大小伙子了,和和气气,见人一脸笑,说话很有条理,对于荆州城里的往事他说得很少。

    肖大爹将那些片段联系在一起,发现杨大爹在他师傅刘半仙那里和别的孩子一样的也曾经进了学校读书,初中毕业以**了当地的一家竹器厂当了一名篾匠,编些棉纺厂用的大竹篓、轮船上用的信号球、遮阳用的竹帘和家用的竹凉板、竹*之类的竹器,赚些钱养活自己的师傅和师娘,是个有情有义的男人,直到两位老人相继去世以后他才回到南正街。

    回来的时候,杨大爹挑了一大担沉甸甸的东西,里面几乎全是书,说是师傅留给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腼腆的女孩子,说是师傅的女儿,自然也就是后来的杨大妈。刘半仙教过他什么,杨大爹不说,人家也不好问,只是听杨大妈说过,每逢夜深人静,刘半仙常常和杨大爹躲在房间里叫他的徒弟把那些纸张都已经泛黄的书上的内容念给他听,然后他再把一些知识讲给杨大爹听。

    "不准我们听的。"杨大妈如是说:"不知道是什么教,反正传男不传女,再说我爹和我妈从来就把他当作亲生儿子,我反倒像是个伺候他的丫鬟。"

    从荆州回来以后,杨大爹顺利地继承了父母在南正街的那几间砖瓦房,参加了工作也结了婚、后来就有了车神杨德明,小日子过得平淡而充实,有空的时候就去找同为街坊的龙庆丰和后来被二十四号楼的人称为肖外长的肖德培下下棋、喝喝酒,也就是春花秋月度春秋了。

    在峡州的那家竹器厂在改革开放的初期摇身变成厨房设备总厂的时候,杨大爹却悄然办了停薪留职,回到了家中,找了几个好友,在南正街的一块空地上盖了两间砖瓦房,还做了一个长长的、大大的木柜台,就办起了他的那个鸡毛小店。不过就是一些油盐酱醋、烟酒糖茶、还有一些家庭必需品。一杯茶、一支烟、一张报纸、一台收音机,还有一把算盘,就当起了他的小业主。

    "这是何苦了?"有人问过他为什么放弃那么好的工作回家开店:"篾匠当然辛苦,现在可是机械化;竹器变成厨房设备,那更是电气化、自动化,加上赶上社会主义四个现代化建设,人又舒服又能多拿钱,何乐而不为?再说,个体经济可是早就被批判过的,你就不怕再来一次政治运动,有人对你秋后算账?"

    "三十年河东、四十年河西。"杨大爹就给人家看报上那个大家都认识的矮个子笑嘻嘻的带着美国牛仔帽的滑稽样子对人淡淡一笑:"看见没有?三起三落的人都能发号施令了,世道变了,一切都得重新再来。"

    那是杨大爹第一次在重大的历史关头显示了他的真知灼见,也是第一次让人们看见了他的惊人的预见的准确性,有人就把杨大爹的转变形容为遵义会议。事后很久才会让人想起来他在离开南正街的那段时间的神秘经历,也才想起他的师傅可是一言九鼎、高瞻远瞩的刘半仙。才会想起那英唱的那首《雾里看花》:"雾里看花、水中望月,你能分辩这变幻莫测的世界;涛走云飞、花开花谢,你能把握这摇曳多姿的季节……"

    后来,当时年龄还小的龙啸天曾经问过杨大爹为什么能有如此精准的英明预见,那个个子虽然瘦小却显得很有精神的刘半仙的徒弟*了**的头,沉吟了一会儿回答说:"我师傅给了我一双明亮的眼睛。"

    "杨大爹,听说您的师傅叫刘半仙,当年在荆沙一带可是赫赫有名。"当时年龄也不大的文学清十分敬佩的推着自己的眼镜望着杨大爹:"杨大妈说您就是他的唯一传人,您师傅是半仙,那您不就是神仙吗?"

    神仙大爹这个称呼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流行开来的,也很快的被南正街的所有人所承认。家里有了红白喜事,或者有了疑难问题,难以决断的时候都自然而然的会来向杨大爹请教。如果是街坊邻居、亲戚朋友,杨大爹就会翻翻万年历,随口说上几句,不过就是建议而已。

    可是如果是外人却是坚决不说的。人家就会带一些香烟和白酒、拿个红包或者是塞在杨德明的口袋里,或者放在杨大爹小店的大柜台上。杨大爹却从来不收,而且脸*会变得很严肃:"别听我们这里的一些人胡说,谁会算命?谁会预测?那不是无稽之谈吗?千万别听谣传,误了您的事我可担当不起,还是请回吧。"

    南正街当时有一个八十多岁的老人,成天病怏怏的,躺在家里有出气无进气的,有些奄奄一息的感觉。可是有一天却突发奇想,精神起来,吵吵嚷嚷执意要到在四川绵阳东方汽轮机厂工作的重孙那里去看看,差点没把他的家人吓死,怎么哄、怎么劝也没有用,只好求到杨大爹这里来了。

    "很正常。老爷子不是还有这个心愿吗?出去看看、走走转转我想还是可以的。"杨大爹沉思了一会儿,淡淡一笑:"老爷子吃得下饭、挪得动脚、精神也不错,还能突发奇想,那就出行吧。当然车船劳顿,一定要买卧铺,而且早去早回,行程不要太久,回来不要超过霜降。"

    那家人也就相信了杨大爹的话,前呼后拥的派了几个后辈将老人护送到千里之外的四川去了,又平平安安的送回来了,这简直就是一个奇迹。那个八十多岁的老人很感谢杨大爹,在家里设宴摆了酒席请杨大爹吃饭,酒足饭饱,老人还兴犹未尽的讲起天府之国的美景,说自己居然还健步登上了青城山,还兴致勃勃的唱起了那首四川民歌:"太阳出来喜洋洋,挑着扁担上山岗……"

    杨大爹抽了一个空,出来对他的家人说:"准备一下,老爷子今晚要上路了。"

    果然,那天晚上,老爷子在睡梦中无疾而去了,走的安详、愉快。这件事经过南正街的人添油加醋、还有渲染,在峡州城引起的轰动很大,谁都知道,八十多岁的老人出门要冒着多大的风险,而且能高高兴兴出门、平平安安回家,更为神奇的是,杨大爹居然连老人家仙逝的时辰也拿*得准确,那可不是吹的。

    "其实很简单。"杨大爹却不以为然:"老爷子有了这个想法,自然也就是他最后的挂牵,当然没有理由不让他前去;平安回来了,心愿了了,愿望满足了,强撑着的一口气也散了,也是乘鹤西去的时候到了,仅此而已。"

    大家都点头称是,却不以为然,背地里对杨大爹是神仙这一点全都坚信不疑,南正街的人就都想把自己的儿子也放在这里当杨大爹的徒弟,却遭到坚决反对。杨大爹哭笑不得:"大家清醒一下好不好?什么神仙大爹?那是南正街的那帮孩子叫着玩的,当不得真!就算师傅曾经教给我一些东西,也学了一些东西,可是道家的所有一切不也是早就公开化了吗?打开电脑,搜索道教网站、周易网站,所有的经典和经文应有尽有,不是比我强一万倍吗?再说现在已经是电子信息时代了,手机都是3g了,就算成绩不好,也可以去读北大青鸟嘛。"

    谁也没想到,杨大爹劝退了人家,自己却悄悄的让王家的那个王美珠成了自己的徒弟,过程还是和他的师傅刘半仙一样,完全是个机遇,不过因为所用的方式一模一样,没有任何创意而已。这个徒弟可是真的,还在南正堂很隆重的行过拜师礼,三拜九叩,联想起自己辉煌的未来,小仙女喜笑颜开的,三句话没说完就问了杨大爹一句:"师傅爷爷,您就从移山填海、撒豆成兵开始教起吧?"

    龙啸天就给了自己的小师妹一巴掌。

    还是人家龙啸天追求的执着,从小就立志跟着杨大爹学道,不过那个时候,龙家大少还以为道教是替天行道的绿林好汉呢,被杨大爹打了一顿就落荒而逃;长大了,就经常赖在杨大爹的家里不走,虽然有些呆气,却孜孜不倦的将杨大爹背回来的那些道教经典背得滚瓜烂熟,而且颇有一番心得,也有些理论联系实际。小仙女拜师是公开的,他是杨大爹的徒弟可是大家看出来的,杨大爹从来没有承认过,当然也没有否认。

    那天因为王美珠大发厥词,龙啸天打了小师妹一巴掌,小仙女就气鼓鼓的撅起了好看的红唇,杨大爹就用一根竹片敲了小仙女的头,也说了一句:"生什么气?他是你的大师哥,打你很正常!快给你大师哥磕头!"

    直到那一天,人们才知道龙家大少也是一个了不起的人物,居然能管起那个人见人怕的小仙女,而且是他师傅给的权利。

    小仙女因为生得漂亮,因为会撒*,也因为天性聪明,更因为无法无天,花样百出,在峡州谁也不敢惹她。本来在京城读书,只要放了假就跑到峡州来了,因为小仙女在二十四号楼、在他小叔这里、在她师傅身边过得很滋润。倒是常常陪着那个呆里呆气的龙啸天跪在天官牌坊的红*石板上受罚,有一天,杨大爹对王美珠说了一句话:"这是你最后一次单独陪你师哥受罚了。"

    "万岁!"王美珠高兴极了:"您以后不再罚我师哥了?"

    "谁说的?榆木疙瘩的脑袋,不受罚会长记性吗?"杨大爹望着牌坊上那金光闪闪的紫气东来四个大字,淡淡一笑:"你师哥以后有人陪着他一起跪!"

    "听听,我师傅爷爷是不是神仙?我师傅爷爷是不是先人一着?我师傅爷爷是不是高瞻远瞩?我师傅爷爷是不是料事如神?"小仙女给她最要好的小公主廖璐绘声绘*的讲着这个非凡的预测:"而那个时候我师哥还是单身汉呢,凤凰美人那个时候还不知在什么地方凉快呢。"

    吹牛和显耀的后果当然是被杨大爹狠狠的在**上打了一巴掌,被赶到天官牌坊下面那块红*的石板上端端正正的罚跪着去了,恰好碰见龙啸天和唐晓开车过来,师哥当然义不容辞、有难同当,马上就跪下了,那个大名鼎鼎的凤凰美人自然也躲不过去,好在周围没什么外人,也就姿态优美的跟着龙家大少跪下了。

    小公主廖璐有些过意不去,也陪着小仙女罚跪,龙婷婷和许可可也来这里找人,见此情景,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就也只好陪着。天官牌坊下面齐刷刷的跪了一大排俊男靓女,这就成了新闻,引来了不少看热闹的左邻右舍。小仙女一抬头竟然在人群中看见了那个身体有些单薄、长得有些腼腆的周怀远也在哈哈大笑,不禁怒上心来,大叫一声:"当兵的,笑什么笑?你也来陪我跪着!"

    585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