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笙的墓在城外北边的庆城山上,山势不高,长满了果树,墓地被青石墙圈了一圈,等闲人进不去。

    楚不凡穿了一身白衣,拿了些瓜果站在青石墙外面,瞧着立在当中的大墓碑上写着‘吾爱秦笙’四字,觉得分外的讽刺。

    墓碑前摆放着一圈各式各样的包子,用手探了探,包子的热气还没散开,楚不凡拿起一个吃了一口,味道很浓,面也很好吃。躺在里面的是秦笙的身体,而秦笙的灵魂却躲在楚不凡身体里偷吃给秦笙身体的祭品,真是造化弄人。

    秦笙啊秦笙,你真是穷惯了,饿怕了,这种人给的东西都随便吃,也不怕被噎死。

    楚不凡蹲下身子将咬了一口的包子小心翼翼地放在贡品盘子里,目不转睛瞧着墓碑上的字,微微地笑了。

    周游站在楚不凡身后,瞧着她这番动作,想不明白楚不凡不带一人来这里到底为了什么?当他听到手下汇报楚不凡在秦笙墓地前时,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一个贵族小姐,独身一人来到妓女秦笙的墓前,还吃秦笙的包子,哪里有半点贵族小姐的做派?

    “楚小姐何故来此?”周游看到楚不凡用袖子认真擦着墓碑上的秦笙二字,忍不住问道。

    楚不凡笑眯眯地转过身,瞧见周游,一点没惊讶,很自来熟的打招呼,“周统领怎么有时间来这里,这里离着太子府很远呢!”

    楚不凡咬字咬的很有水平,周游心中一咯噔,他离着李闲确实太远了,若是李闲出了什么事,他可赶不回去。转念一想,李闲是太子,待在太子府中能有什么事?楚不凡没准就是好奇秦笙是谁,所以才独身一人来这里看看。

    毕竟若是被人看到贵族之女来看妓女,国城中肯定掀起轩然大波。

    “哦,主子命我过来看看,楚小姐若是好奇秦笙的模样,大可直接问周游,周游自会替您准备画像,楚小姐身子不好,还大老远过来,天冷,别冻着楚小姐的身子。”周游知道楚不凡的厉害之处,更知道李闲现在的境地只有楚不凡能拉他一把,所以今天分外客气。

    楚不凡眸中神色深深,站起身来笑道:“周统领真是一位忠于太子的好统领,见人下菜碟的功夫一直很厉害。这位秦笙姑娘以前没少受过您的气吧?”

    周游脸色骤变,见她提起秦笙,冷道:“楚小姐,周游敬您是位大家小姐,纵然知道您来妓女墓地也敬您三分,您怎么总说这种自降身份的话,日后您是要嫁给太子的人,这番行为会给太子殿下带来不便。”

    “哈哈,好笑。”

    楚不凡从心里为他鼓掌,笑道,“周统领颠倒黑白的能力真是一绝,我只是好奇秦笙是何种人物,猜测了一番秦笙和您之间的关系,你怎么就骂起人来了?我这番看秦笙的行为给太子丢人了,太子殿下和妓女秦笙在一起这么多年,太子殿下就不丢人了?”

    “周统领,您要是觉得妓女恶心,觉得妓女脏,您别碰她们,您也娶个大家小姐,您去红楼干什么呀?那么偷偷摸摸的,不凡看着就替您累。”楚不凡笑着,眼底却冰寒。

    周游怒急,指着楚不凡,声音陡然提高了一倍,“大家小姐竟然派人跟踪太子府的护卫统领,还跟踪到红楼里去了,说出去可要笑掉大牙的!”

    “太子府的一个小小护卫统领,竟然亲自派人跟踪当朝丞相之女,你我二人单独在此,难不成你想对丞相之女行什么不轨之事?哎~”楚不凡接着堵周游的话,她挑了挑眉,又道:“你没派人跟踪我,怎么我才到了不久你就到了?好了,你接着狡辩,我不打扰。”

    周游憋得满面通红,他瞧着楚不凡飞扬的眉眼,瞧了瞧楚不凡身后秦笙的墓碑,道:“你怎么?怎么像个烟花女子说这等话?!你……”

    “我怎么了?我有说错么?!”楚不凡笑望着周游,心里思量着时间已够,赵犁应该成事,心底松了一口气,拍了拍袖子上的土,扬眉瞧着周游,一股极强的气势瞬间压过去,周游觉得面前的楚不凡壳子里好像住着另外的人,让他没来由的浑身发凉。

    “周统领,实话告诉你,我楚不凡不喜欢你家太子,更不喜欢你,所以,我不会跟秦笙一样蠢,等着被你们利用!被你们杀!”

    “你到底是谁?!你怎么知道秦笙的事?!”周游被这句话吓住,瞧着楚不凡的样子,他心里有个不好的预感,念头就在嘴边,可却不敢说出来,仿佛一说出来就成真了。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周统领,好自为之。”楚不凡走过去笑着道,伸手替他弹了弹肩膀上的灰,嘴里哼着歌,背着手在周游的注视下,蹦蹦跳跳地下了庆城山。

    周游心中烦乱,右手攥的死紧,转身瞧着秦笙墓碑前的贡品,气不过一脚踢过去将贡品全部打翻,口中直骂,“贱女人,都死了还得出来作妖!”

    “周统领!不好了!太子殿下出事了!”太子府的护卫远远瞧见站在秦笙墓前的周游焦急喊道。

    周游听后大惊失色,想到自己和楚不凡在这里耽搁的时间,正好可以让有心之人下手。“该死!”周游一拳打在秦笙墓碑上,瞧着来报信的护卫道:“我们马上回府!”

    说完,周游往前走了两步,腰间却是一凉,他转身瞧着报信的护卫,一脸疑惑,“你这是做什么?”

    那人冷道:“周游,周统领,太子殿下对你那么好,你也真下的去手?”他瞧了瞧秦笙墓前乱了一片的祭品,冷哼了一声,“若不是你从中作梗,屡屡在太子面前说秦笙姑娘的坏话,秦笙姑娘也不会化成一抔黄土,太子殿下更不会因为悔恨一蹶不振。怎么,太子殿下不过斥责了你两句,你便敢对太子殿下下手,你好大的胆子!”

    “我没有!太子殿下现在如何了?!”周游辩解道,“是楚不凡干的,是她动了太子殿下!”

    “哼,周游,你辅佐太子殿下这么些年,怎么一出事就往女人身上推,一点长进都没有!走罢,回去受死!”那人说完,一脚踢在周游腰腹处,周游生生受了一记,才发现这个不起眼的侍卫竟然功夫这么高!

    他还想反叛,但是浑身却绵软不已使不上力,脑海中划过楚不凡拍他肩膀那一幕,那时好似闻到一股淡淡的香气,楚不凡在那时给他下了药!

    “贱女人!”周游低吼了一声,转身要往楚不凡离去的方向奔去,后脑却被那人猛敲一记昏过去了,昏倒在秦笙墓前。

    楚不凡欢天喜地的回了家,本想着拉着轻舟出去转转,好买些首饰庆祝庆祝,不料一进府便感觉气氛有些不对。

    待她进了正厅,发现楚丞相官服没换坐在首座,一旁的楚夫人面色凝重,二人瞧她进来,示意轻舟关了正厅门,楚不凡看这架势,二老是想跟她商量些大事。

    “爹,娘,怎么了?有什么事还得关门讲?”楚不凡问道。

    楚丞相眉头紧蹙,看了楚不凡一眼,问道:“你去哪了?怎么没带轻舟,现在世道很乱,一个女子出门还是多小心些。”

    “知道了爹。”楚不凡老实道,一旁的楚夫人早就坐不住了,她白了楚丞相一眼,走过来拉着楚不凡坐下,连珠炮地便说:“不凡,太子李闲的事娘本来想一直瞒着你,可事情太大总会瞒不住,昨日叫小厮告诉了你,你怎么一点没在意?”

    “太子李闲被陛下重罚,听说都打的下不了床了,他行事荒唐是荒唐,可咱们到底要嫁给他,若他倒了,你的前途也就完了。所以,你爹打算去找太子李闲,对他加以规劝,然后让自己的门生辅佐他,好让他争口气,别再做出阁的事了,你们好好过日子才是正道。不凡,你觉得呢?”

    楚夫人说的苦口婆心,楚丞相也连连点头,楚不凡瞧着二老的样子,心情却一点点凝重起来,他们只有她一个女儿,不能用女儿的前途冒险,只能不断给太子好处,让太子对楚不凡好一些。这世间,纵然像楚不凡这等贵女,仍旧逃脱不了身为女子的悲哀命运。

    “爹,我们非得要巴结他么?一味的巴结换来的不是太子李闲对楚家的体贴,他就是一匹狼,他会吃掉咱们家的!”楚不凡道,“就算女儿要受苦,爹爹你也不能松权,若是你放权力给他,咱们楚家在朝中势力一旦减弱,他只会对女儿更加看不起,还不如让他畏惧女儿,不敢动我。”

    楚丞相听完女儿的话,还在犹豫,他没有儿子,只有楚不凡一个女儿,以后的势力楚不凡继承不上,只能把朝中势力交接给女婿。楚不凡说的对,那样也是一种保护楚不凡的方法,可他一死,那些势力没有找到新的主人,根本不会把楚不凡放在眼里,还会有谁在意楚不凡的死活,那样一来,楚不凡的境遇或许更差。

    左右都是不太好的结局,楚丞相想拿自己现有的权力向李闲赌一把,婚事不可退,那他可以选择跟李闲做笔交易,与其死后势力消散,不如利用这势力为李闲拼个前程,到时候楚不凡是皇后,就算没有宠爱,李闲对她不好那没办法,其他人谁还敢欺负皇后?

    楚不凡知道楚丞相的打算,又道:“爹,周游进了御史台,御史台什么地方,参奏大臣的职司,看着不起眼,实则很厉害。现在爹和御史大夫们关系好,咱们楚家有个不对的地方他们不敢动手,若是爹的势力弱化了,一道请安折子咱们全家都得死。女儿成了皇后又如何?御史台连皇帝都参的,更何况是皇后?!”

    楚丞相无奈摇了摇头,不好办,怎么都不好办,若不是楚不凡以前病重,他怕柳家推辞,否则现在楚不凡早已成了柳家妻,怎么还会纠结这等事?造化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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