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漠!

    当西方最后一缕夕阳落下,尸魔山上暮色四合,云升雾起,一股股妖异的轻风吹着迷雾笼罩了整个尸魔山。

    骆飞扬等人见过天衍美景,见过碧海长天,见过水月妙色,见过大江的清波浩渺和山峦的雄壮无尽,众人一路行来,到了西漠。

    即使在尸魔宗客居日子不短,但见到这种鬼雾尸气充斥山间的气息还是感觉到十分不适。

    特别是月升之后,浓厚的鬼雾尸气把天空搞得一片晦暗,连月光都只如一片蒙蒙亮的莹火。

    尸魔宗,这是魔道十大名门里一个让凡人一听就心生惧意的门派。

    一到日落之后,尸魔宗里的低阶修士都如活过来的死尸,一个个从棺材里钻出,带着一股浓烈的腐臭出来活动,即恶心,又十分邪恶。

    他们有的修士和练尸一起在吸食月华之力,有的在互相切磋。

    这里的空气都带有尸毒,平常凡人吸入几口就会变为僵尸,正道的引灵期和神游期的修士在这种环境下,没有解毒丹的话也撑不了多久。

    大山绵延,在鬼雾尸气之下,有一处阵法守护之地,里面松柏林海郁郁葱葱,和外面群山显得十分不同。

    这就是骆飞扬等人的寄身之地,是尸魔宗的仙客谷。

    天衍剑宗众人一路到此,以无一个神游境修士,骆飞扬召集的残部有数十人,修为最低都到了龙虎初期,占据着那晚侥幸逃出剑鸣山脉修士的大半。

    “骆师叔,潘某不行了,我两相识也有数百年,师叔后来居上,得证大道,潘某远不及你,这点遗憾我早以放下……大道艰难,是我潘某无这福缘!”

    “我最遗憾是再看不到宗门光复的那天,我死后求师叔立即把我烧为飞灰,将来带我回南荒,葬我在黄沙山。让我魂归故里,看着后辈!”

    一个不大的房间之内,躺在床榻上的潘鹤年拉着骆飞扬,眼带乞求说道。

    这位黄沙山主此时以形如枯槁,气血衰败,他周身虚脱,体内真元涣散,神识触及时,能看到他以沾有不弱的尸魔气息。

    尸魔宗不是个给钱就能入住的客栈,骆飞扬邻着众多天衍剑宗龙虎修士寄居在此与魔共舞,是要付出代价。

    剑宗底蕴深厚,传承数万年,宗内收藏的典籍可以说是汗牛充栋。

    南荒数千年前有个万尸宗,在天尸老祖的带领下如流星般在南荒快速崛起,至强之时,万尸宗试图挑战剑宗威严,结果被剑宗攻破山门,屠戮一尽,宗内的练尸功法被收缴毁灭。

    但天尸老祖以自己才智推演写就的[尸魔经]等一些有价值的功法,被保留下来,严加看管。

    骆飞扬便是用这部[尸魔经]交换,才得到了西漠魔道十大名门尸魔门的支持。才能以正道修士出身,安然在群魔乱舞的西漠生存下来。

    当然尸魔经不是唯一的交换品。

    剑宗修士还得常常陪同尸魔宗龙虎修士斗法切磋,潘鹤年本来就以到了暮年,气血衰败,但他练的是[皇天厚土经],防守之力极强。

    在尸魔宗龙虎巅峰的魔修看来,潘鹤年是最好的练手对像。

    修为高,强于防守,不必太多顾虑,能如生死相博一样全力出手,反观潘鹤年却还有顾忌,一则不能重创了对手,二来要轮流对付多个魔修的车轮战。

    即便潘鹤年实力不凡,也慢慢经脉受创,被尸魔气息所侵忧。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鸟之将死,其鸣也哀!

    多少共过患难的师兄弟,眼见潘鹤年油尽灯枯落到现在这般田地,都心生兔死狐悲之感。

    南荒的凡人身死之后,讲的是入土为安,修士座化也是葬入大地,与草木同朽。

    西漠不比大晋,比起南荒更为恶劣,瘴气,毒蛇,猛兽横行,凡人生存不易。

    这里的凡人死后实行天葬,死尸最终被秃鹫等食尸动物吃得一干二净。

    以骆飞扬等出身南荒的人来理解,这是爆尸荒野,死无葬生之地。

    西漠魔道横行,这里修士也生存不易,各种邪法层出不穷,潘鹤年知道尸魔宗的几位龙虎修士早以盯上了他的肉身,那群人就如食尸的秃鹫一样,都在兴致勃勃地期待等着他断气的一刻。

    有个词叫挫骨扬灰,意思是在某人死后,把他骨头挫成灰四处撒掉。

    在南荒只有生死大仇,才会连对方的尸骸都不放过,潘鹤年宁肯身死之后,马上被烧为飞灰,也不愿留下尸身供魔修来折腾。

    肥头大脸的骆飞扬,望了眼潘鹤年,缓缓说道:

    “人死之后,万事成空。何必再有那么多的顾虑,骆某不骗你,你的遗骨,我另有安排!”

    垂死的潘鹤年两眼睁大几分,身子颤抖,一双原本没多少光彩的双眸闪出最后的精光,惊道:

    “骆师叔……你真要拿我这把骨头去取悦那群魔崽子!”

    “骆师叔!潘师兄为了宗门流血拼杀,我们不能如此对他!”

    “骆师叔,三思啊,咱们不能对那群魔修一味退让!”

    “骆师叔!”

    “东方师兄,你快替潘师兄求个情,我不能把潘师兄的肉身交给魔修啊!”一人泣血叫道。

    东方晨不言不语,只发出一声低低的叹息,眼光瞧了下身旁同样脸无表情的枯荣山主萧逸才。

    骆飞扬对身后几人的话置若罔闻,道:

    “此事骆某以经决定,不需再议,潘师侄,你还有什么余愿未了!”

    潘鹤年倒了下去,喉头上下动了几下,似吞咽口水,又似有话要说出,一双眼睛神彩开始涣散,嘴唇发白。

    “不……不,你们不能这样……对我……”

    仍凭他有飞天入地之能,到了座化的这一刻,这个差点进阶归源境的黄沙山主,最终还是和凡人没有区别。

    黑色头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变白,五官迅速变化,如一株大树要化为枯木一样。

    拼尽最后力气之后,表达不甘之后,潘鹤年身死道消。

    骆飞扬一摆手道:“东方师侄,你去请尸魔宗的蓝道友!”

    众人神色各异,骆飞扬不顾潘鹤年意愿,榨尽潘鹤年最后一点价值,此事在众目睽睽之下进行,让人心凉,有离心离德的迹像。

    “师兄,我去!”萧逸才一步踏前,叫住了东方晨,

    众人目光都落到了萧逸才身上,叫来外人动潘鹤年尸身终究不是一件很光彩的事情,虽然众人都知这是由骆飞扬所决定。

    萧逸才神色凝重,环顾左右,道:

    “骆师叔拿潘师兄遗骨和蓝前辈换一枚还阳丹,就是想助我突破瓶颈,进阶归源”

    “即是我受益,动潘师兄尸体的锅就不应由骆师叔和东方师兄来背!”

    萧逸才大步踏出。没多久领进两人。

    一个是长须悬垂的黑衣老人,拄着一支形式古拙的玉杖,这是尸魔宗的一位蓝姓的太上长。

    另一个三旬汉子身披华丽大麾,相貌颇为出众,一头红发十分醒目,在一股清香之中还能嗅到一股若有若无的尸臭之味。

    蓝老魔缩尺成寸,一步踏到潘鹤年床前,看着潘鹤年空洞洞换神的两眼,惋惜,道:

    “地级上品土灵根的肉身,与大地契合,生前几近归源境,真是好一具制作上品炼尸的材料,可惜以经魂飞魂散,若是能封印他的神魂于僵尸之内,那应该多好啊!”

    潘鹤年的神魂以重入轮回,不能绝了他轮回之路,那是骆飞扬的底线。

    骆飞扬道:“蓝道友,还阳丹呢!”

    蓝老魔一笑道:“骆道友放心,在这儿呢!”蓝老魔从袖中取出一个白色玉瓶,抛给骆飞扬。

    骆飞扬打开一瞧,脸上微露意外,玉瓶内有颗赤红色珍珠般大小的灵丹,那竟然是上品的还阳丹,之前约定的可是枚中品的还阳丹,也就是说蓝老魔给的比约定的还要略好。

    蓝老魔道:“骆道友见谅,蔽派的练尸秘术,在尸骨未寒进祭练效果最好,老夫弟子得借你这宝地一样!”

    天衍剑宗众人色变,这算是又挑战了南荒修士的伦理底线,当众动潘鹤年的尸身。

    不过这事在尸魔宗很正常,有时同门为了讨论祭尸的经验,大家围成一个圈,看师长怎么摆弄尸骸。

    这不是正义和邪恶的区别。

    也不是文明和野蛮的区别。

    只是人们心中所认可的伦理的差别。

    在南荒验尸的仵作是下九流的职业,招阴气,断子绝孙,只要有点出息的人都不干仵作这活,众人见了仵作都避着走。

    有些人即使死得不明不白,可他族人还是信奉完完整整的入土为安,根本不准许仵动刀,取胸剖腹,哪怕是尸也不行。

    如此看来,站西漠人角度来看,南荒人也愚昧无知。

    那个三旬汉子到了潘鹤年尸身之前,一掐法诀,房间之中,立即起了一股强烈的森寒阴风。

    此处如有一个神游修士,只怕瞬间就会要被这股无形阴风冻的四肢僵直、离魂脱窍、一命归西。

    “起!”

    一股股阴风向潘鹤年尸身卷去,慢慢形成一层厚厚的灰黑气团,如茧子一般把他尸身包裹在其中。

    天衍剑宗众修放开神识,看到一缕缕灰黑的阴气,缓缓进入了潘鹤年的体内,如同一个活着的修士在吐纳天地元气。

    “咝”

    初次见到祭尸的修士,有不少人倒吸冷气,大道三千,各有各的不同,这种祭尸的传承也太神妙了,将一具尸身当自己分身一样祭练,能吸纳凝聚集真元。

    尸魔宗,魔道十大名门,果然有独到之处,怪不得尸魔门能够屹立万年不倒。

    忽然,一股让众人熟悉的土行灵力在虚空流转,和阴冥之气完全不同。

    骆飞扬一凛,只看阴气茧子之中潘鹤年如活了过来,手结出法印,那股微弱的土行真元正缓缓状大。

    “是皇天厚土经!”

    那一缕缕的土系真元十分精纯,夹杂在阴气之中,和平共处,并不冲突,按着一种莫名默契在运转,神秘无比,和潘鹤年生前运功时相比略有不同,可骆飞扬要细究不出差在哪儿。

    骆飞扬眼露寒光,道:“蓝道友你好算计,贵派的祭尸手法,能够探查修士生前的功法,我宗的皇天厚土经被你一颗还阳丹就给换走,这买卖骆某亏大了,你得再加点什么,否则骆某心中不痛快!”

    皇天厚土剑经是天衍剑宗镇宗绝学之一,是绝不外传的功法。

    贺起在天衍剑宗时想尽的各种方法都不能正大光明的得到传承,只能取巧。

    若搁以往,谁想打这些镇宗传学的主意,那绝对是触碰了天衍剑宗的底线,会面临不死不休的追杀。

    只是现在天衍剑宗今不如昔,骆飞扬以实用为基,什么都可以拿出来交换,只要对方给出相应的价格就行。

    眼见蓝老魔和他的弟子在摆弄潘鹤年尸身,在重现皇天厚土经的玄奥,骆飞扬还是压下了出手的冲动,只想讨到相应的价值。

    飞扬。

    骆飞扬只觉自己的名字是个无声的讽刺,做人根本不能随意飞扬,为了宗门,得干出诸多一件又一件自己不喜之事。

    身处此位,突然间,能理解韩悠的取舍和孤独。

    独木难支,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在这数十人中,再培养一个两个归源境修士出来,否则别提光复宗门,连薪火传承都没办法继续。

    蓝老魔呵呵一笑道:“骆道友稍安匆燥,鄙派的祭尸术虽然小有特点,但还没有那么神奇!

    “这具灵尸祭成之后,能遁地,能飞天,能使出贵派相应的皇天厚土功法,但大约只有他生前六到七成实力!”

    “并且只有这具练尸会皇天厚土剑诀,连小徒都不能掌握,道友大可放心,贵宗的镇宗绝学绝不会泄漏!蓝某也是怕道友日后见着这具灵尸会贵宗功法,有所误会,故才当你面,让你亲眼见证祭练。”

    骆飞扬脸色一黑,难怪对方给的是上品灵丹。

    “那好,骆某就信你一回,不过我若是见着了贵派谁会我宗镇宗绝学,到时骆某可要出手收回!”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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