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虎皱眉沉吟,缓缓道:“剑招变化多端,忽而若雷霆震击,毁灭一切。忽而又轻盈若云,不可捉摸。”尨降在后面闻听,沉吟点头,显是对其子的见识颇为满意。

    轮到仲熊、虞泽二人,却支支吾吾,他们修为和前面三人相比,差了一筹,瞳力更是不及。想了半天,也说不出别的奥妙来,只能换种说法,意思一般无二。

    至此,只剩风易呆立原地,姚虞思微笑着看向他。

    一旁虞少卿冷笑道:“他的重光瞳今日才开眼,恐怕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虞沫也对父亲颇为不满,风易今日才认作本族人,哪里像自己一样,从小就对族中心法耳濡目染,此刻让他说出看法,实在是有些强人所难。

    风易皱着眉头,颌首沉思,想要说什么,却又欲言又止。姚虞思笑道:“无妨,想说什么都可以。”风易鼓起勇气,才道:“族长的剑法好是好,却总觉有一丝缺陷。”

    “大胆,你是什么东西?敢污蔑族长的剑法?”虞少卿闻言大怒,只觉逮到一个机会,要狠狠的挖苦一下。

    但虞沫却反驳道:“少卿哥哥这话说得不对,只不过说出自己的看法,最多有对错之分,又何谈什么污蔑?难不成以后都不让说话了吗?”

    虞少卿一时愕然,冷哼一声。

    风易迎向姚虞思的目光,缓缓道:“小子对剑法没什么研究,随便胡说了。我觉得,族长剑法精妙万分,尽得轻盈、灵巧,但却一直高高在上,少了几分浑厚粗重。一人的修为再是精深,也总有力竭之时,若是敌人只顾防御,不去对攻,等族长的剑势一消,敌人只需轻轻一击,便可扳回劣势,甚至反败为胜。”

    其言一出,连虞沫都有些不以为然,道:“风易你想多了,三乘剑法剑气凛然,连环霹雳,哪里有人能够防得下来?”

    风易不服道:“没人防得下来?那让每个族人都学一下,岂不是天下无敌了?”

    虞沫怒道:“你……你真是死脑筋。剑法虽强,但每人的领悟都不一样,又岂能每个人都像父亲这般?”虞少卿见状,幸灾乐祸,大为得意。

    姚虞思却听他们争吵,不发一言,过了片刻才道:“我本意是让你们看一下剑法中的变化,想不到风易瞳力精深,竟看出我剑法的不足之处。”

    虞沫闻言大惊:“父亲,你……”

    姚虞思摆摆手道:“三乘剑法再是精妙,还是要依托灵力和宝剑,出招如何变化,都脱离不了剑之本身。而族中的七柄宝剑乃族中先辈引北斗七星的星光化入陨铁之中铸造而成,虽各有神用,但也有各有缺点。譬如这天枢剑,轻盈若云、霹雳如雷,但却少了浑拙,如此灵巧有余,厚重不足。就好像一个人,天资过人,却不肯下苦功,最终境界也只不过止于中等。”

    虞沫若有所思,忍不住道:“那父亲不如弃去宝剑,不就可以不受其限制了?”

    姚虞思微笑道:“哪有说的那么容易?剑法失了宝剑,便如武功失去心法,空有架子,没有里子,还不是一触即溃吗?除非能将剑法练至绝顶,达到无剑胜过有剑的境界,即使一花一草,一木一叶,甚至是凌空虚指,也能使出三乘剑法。但那已经是仙人的功法,我等凡人只能可望而不可即。”

    众人闻言,心中神往,又忽而失落,一时各怀心思。

    姚虞思顿了顿,暗想一开始便说出剑法的全部局限之处,恐怕会影响他们修炼,便立即止住。淡淡道:“罢了,你们此刻紧要之势,是领会剑中精要,只要肯下功夫,将来返璞归真,剑存心中,也不是没有可能。”

    “下面是三乘剑法的剑纲总诀,你们听好了。”风易、虞沫等人齐声领命,聚精会神,不敢有一丝懈怠。

    “夫为剑者,示之以虚,开之以利,后之以发,先之以至。此为三乘剑法之总纲。而其三重境界,又另有精髓处。”

    “庶人之剑:突髻垂冠,缦胡之缨,相击于前,上斩项颈,下决五脏。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诸侯之剑: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以勇为锋、以清为锷、以贤为脊、以忠为镡、以豪为夹。此剑,直之亦无前,举之亦无上,案之亦无暇,运之亦无旁。上法圆天以顺三光,下法方地以顺四时,中和民意以安四乡。此剑一用,如雷霆之震也,四封之内,无不宾服而听从君命者,诸侯之剑也!”

    虞沫闻听神为之夺,明珠一般的双眸闪耀着别样的光彩。她急着问道:“那天子剑呢?”

    姚虞思面露崇敬之色,神情肃穆,沉声道:“天子之剑,以燕溪石城为锋,梁雍为锷,冀兖为脊,青徐为镡,荆豫为夹。包以四夷,裹以四时,绕以渤海,带以常山。制以五行,论以刑德,开以阴阳,持以春秋,行以秋冬。此剑,直之无前,举之无上,案之无下,运之无旁,上决浮云,下绝地纪。此剑一用,匡之诸侯,天下服矣。此天子之剑也!”

    众人闻听,茫然自失。虽觉三乘剑法正气凛然,匡扶宇宙,并吞四海,囊括八荒,但都不明白如何将这剑意化入剑法之中。不仅如此,更连着手处也想不清楚。一时尽皆迷茫。

    唯有风易暗自嘀咕:“这什么破剑法,说那么多废话?到最后还不是催动灵力化入剑中,刺挑戳劈几招吗?这些人就会故弄玄虚!”

    姚虞思目光一扫,便知众人所想。

    但他毫不理会,径直说道:“三乘剑法乃是当年帝舜先祖从治世之道中领悟而来,其中包含胸襟气度,不可谓不大。若是小人戚戚模样,或是心胸狭隘之人,便是穷尽一生,也难以练成此剑。帝舜虽贵为黄帝之后,但家道旁落,已为贫民。但他修德行,静察己,终成一代帝王。你们虽年幼,也当效法先祖,心怀万民,立志天下。才不负三乘剑法之无上之德!”

    他说话之时,目光却大多落在风易身上,其期待之心,不言而喻。

    但风易却另有想法,他自小家境困苦,老爹又不争气,受尽*鄙夷,不仅内族瞧不起他,便连外族的同伴也对他总是喝骂。在他心中,所谓百姓和贵族,其实都一个模样,只是所处位置不同,而行为略有差异而已。

    要让他“心怀万民”,那是绝对不可能。

    他如今唯一想法,便是学会三乘剑法,揭穿季狸的罪行,报了杀父之仇。然后再帮虞沫夺得族长之位,之后潇洒恣肆,纵横天下,不受任何人拘束,这才不枉来世上走一遭。

    至于什么大荒,什么百姓,他根本不关心,也不在乎,便连女艾所说,前去招揽夏后氏旧部,在他心中也不过是权宜之计,他日再议。

    姚虞思见状,大为失望,但面上却不表现出来。只是往下讲庶人剑的精要之处,先从起剑开始,讲了大约一个时辰,众人若有所悟。纷纷接过长剑,舞将开来。虞沫、虞少卿之前曾经练过,此时自是十分熟练,出招收剑之间无一丝生涩,上下突袭,左右奔刺,剑光如影,灵动至极,看的苍舒、尨降等人颔首称是。

    而伯虎、仲熊、虞泽三人心领神会,也练的有模有样。但因各人修为不同,性子相异。伯虎剑中奔若雷霆,大开大合,有万夫不当之势。仲熊则是环于周身,不出丈外方圆,如此一来,却得了守之精妙。至于虞泽,学了个马马虎虎,内外兼修,但毕竟初次练剑,破绽颇多。

    反是风易拿着长剑,站立原处,却动也不动。季狸冷笑道:“你傻站着做什么?难不成嫌长剑不合手吗?”

    风易心中羞惭,他刚才听姚虞思所讲,大多是治国安邦之道。三心二意,听后即忘,一丝剑意也未曾领会到。此刻让他舞剑,真是大大的为难。看到众人目光看来,他硬着头皮道:“这个,我今天有些累了,待我回去慢慢练吧。”

    虞少卿一剑舞罢,冷笑道:“我看你不是累了,而是石头心窍,未曾通透。不如我来教教你吧。”说罢纵身一跃,长剑疾速送出,朝其胸口处电刺而来。虞沫大吃一惊,正要阻拦,一旁虞泽却眼疾手快,出剑拦下了她,笑道:“在下正觉剑法中有几分不解,想请大小姐指教一二。”

    虞沫冷道:“滚开些。”剑尖一刺一挑,想将其逼退。不想虞泽微微一笑,剑身横在前方,闪电般连挡数下,竟未曾退后一步。虞沫大惊,这才发现自己小看了这少年,当下秀眉一挑,娇斥一声,和他斗在一处。

    一时场中剑影纵横,几乎分不清你我。姚虞思和众长老见众少年领会如此之快,都是又惊又喜。

    那一边,虞少卿长剑如虹,势若霹雳,直点风易要害之处。风易暗骂不已,但心中却不敢大意,急忙侧身闪过,但觉勒下一痛,感应之下,竟发现对方刚才那一剑虽未刺中自己,但迫出来的剑意却已穿过衣衫,伤及皮肉,若非自己躲得快,这一下就要受重伤。

    他暗自惊骇:“乖乖,原来三乘剑法并非吹牛皮,果然威力惊人。”

    他不再敢有一丝小视之心,临阵以待。虞少卿一剑不中,冷笑数声,转而御使长剑在半空回转方向,整个人足不点地,灼灼剑光又直指风易后背。

    这一下看似只有一剑,但虞少卿已运足灵力,在刹那间连刺数下,一时剑光连绵,环环相扣,笼罩数丈方圆,任是风易脚步再快,也绝难躲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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