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沅能从男人手下逃脱,还能顺利将其制服、扭送到派出所,完全是靠运气。

    陶母自小看着她长大,因为她和陶其华关系好,她母亲去世之后,更是把她当女儿疼。陶母觉得她这份工作不大安全,特地网购了一套防狼喷雾、报警器之类的东西给她,她感谢老人家的好意,便挑了那个圆乎乎的、卡通外观的辣椒水喷雾挂到了背包上。没想到,刚带上不到两天就用上了!

    傅沅不欲搭理傅实秋,更不愿和那些昨晚还生疏冷淡、今日就热情有礼的警员虚与委蛇,只是,从傅实秋和那个叫王科的警官的简短对话间,她发现了一丝不妥。

    傅实秋是老刑侦出身,客观来说,这个人工作工作十分认真负责。傅沅小时候,多数时候都是跟妈妈两人在家过日子,这个总是太忙的爸爸时常天南海北的跑,有时候为了一个案子可以一星期睡队里不回家,更可以为了抓一个嫌疑犯跑去邻省蹲点蹲半个月。即便是妈妈去世那时,还在忙于办案的傅实秋没能赶回来见上最后一面,电话里也听不出他的情绪。从那时起,她就知道,这个爸爸心里只有工作,没有家人。当然,也许他只是心里没有她们母女罢了。

    所以,这样的一个人,怎么会为了她这个数年不见、感情淡薄的女儿特地跑过来青州?

    绝对是出了别的什么变故,兴许是大案子,不然以他如今在海城市局的二把手位置,不会是他亲自出马。更别提,跟傅实秋一起的一行人里面,还有个胸徽是外省的。

    跨省协作?难不成昨天被她扭送过来的男人是重案犯?

    最后临走前,她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对方兴许是知道她跟傅实秋的关系,又是个小年轻,倒也没装腔拿调,很干脆地告诉了她:“傅小姐,您昨天碰到那个男的,我们怀疑他就是近几年间犯下四桩强奸案的嫌疑犯。这个案子涉及面比较广,影响也很重大,我们所准备将您的卷宗移送到市局,做并案处理……”

    连环强奸犯?

    傅沅回忆了下昨天那个男人,面容记不大清了,应当是比较普通的长相,身材中等,剃了个寸头,没有太明显的特征,唯有那双充血通红的眼睛在她脑海里久久不去,还在噩梦里纠缠了她大半夜。

    据调查,该男子叫韩超,三十六岁,两年前离开家乡卢阳来青州工作。因为文化水平不高,又不会技术,只能做些力气活,收入低微。家里老父老母尚在,没有妻儿,无婚史,也没有正在交往的女友。

    昨晚,刑警队在韩超的小出租屋里发现了重要物证,一小瓶用过的硫酸,一套深灰色的山寨运动服,还有两条女士内裤。

    先前四起强奸案里的最后一起,当时的犯罪嫌疑人是先用硫酸弄瞎了受害人的眼睛,然后再施以性暴力,最后将其绑到麻布袋里,趁着夜黑风高拖到海边丢了下去。那个受害人也是命大,这么折腾着居然没死,被两个玩心重、不顾禁止下水布告跳下海玩闹的两个大学生给凑巧救了起来。

    据那个幸存的受害人所说,犯罪嫌疑人中等身高,寸头,力气很大,当天穿着深灰色的运动服。这些特征倒是跟那个韩超十分相符,再加上那两条带有斑痕的女士内裤,韩超更是显得可疑。

    傅沅趁着傅实秋跟人交谈时匆匆离开,避免跟他打交道。回去的路上却忍不住在网上搜索起这个连环强奸案的新闻,一看之下却觉得有些不妥。

    这几起强奸杀人案被归为连环犯,主要是因为,这些案子的共同特征太过明显。

    第一,凶手喜欢弄瞎受害人再下杀手,手段花样百出,第一次是用针刺瞎,第二次是用石灰,第三次是用的滚烫热水,第四次则是用的硫酸,。

    第二,受害人都是20-30岁的年轻女性,容貌姣好。

    第三,前三起受害人的尸体发现地分别是公园湖泊、河涌、储水池,尸体都在水里浸泡了很长时间。

    第四,包括指纹、毛发在内的各种线索都被凶手处理得干干净净,故而,几年间都没有太大进展。

    自14年至今,这个凶手以每年一次的稳定频率作案,还一直逍遥法外,似乎是对警方的嘲笑。但,去年冬天里的第四个受害人侥幸逃出生天,虽然眼睛瞎了,但理智还在,为警方提供了相关证据线索。刚好,跟这个最新落网的韩超都对上了,警方自然严阵以待,卢阳那边都连夜赶了过来。

    可傅沅直觉感觉有些不妥。

    从先前几起案子来看,那个连环强奸犯颇有一套反侦察手段。如果韩超真的是那个人,他怎么会傻乎乎留着那小瓶硫酸大半年呢?

    今天是事假最后一天,她准备回家去验收下翻修成果,再签收家具那些,结果快回到时又接到梅方的夺命追魂call。

    “小傅啊,最近装修人工费贵的很,手头不宽裕吧?嘿嘿嘿,又来个大手笔的单子,老段没空,交给袁昕我不放心,你快回来!”

    傅沅无奈,只得请求陶母过去帮她忙,自己则火速下车,走去马路对面又上了反方向的公交车,勤俭节约地晃了大半个小时才到公司。

    幸福侦探社。

    段壁人不在,傅沅刚去到,头凑到一处嘀咕的舅甥俩便分了开来。

    梅方抱怨一句,“怎么这么慢?”傅沅却面不改色道:“穷,坐的公车。”梅方便不多话了,他知道下一句多半是要求涨工资。

    袁昕拿着打印好的资料递给她,跟她交代起了委托内容:“长丰公司知道吧?他们老总昨天新买的豪车居然被人偷了!车子就停在公司楼下停车场,还真是神不知鬼不觉的,监控还刚好坏了。喏,你看,这是昨天提车拍的照片。”

    傅沅条件反射道:“偷车?这种事不报案找公安,找我们干什么?”

    梅方放下手中的保温杯,插嘴道:“报是报了,不过老祝有他自己的考虑,不想太过大张旗鼓。而且,事情还没完呢,你看后面。”

    傅沅翻开第二页资料,却是个车祸事故现场的图片,还有一段今日早报的新闻内容。

    “……昨晚十一时许,滨海大道发生车辆侧翻,驾驶人不知去向?”

    她觉得有些匪夷所思,“那贼也太倒霉了吧?把车偷了开走,结果出了意外?人不见了,这是畏罪潜逃?那这案子性质不就更严重了吗,还是得让警方查呀。”

    “小傅没买过车吧?”梅方突然问。

    她点点头,只见梅方嘿嘿一笑,袁昕原本也是一头雾水,这会儿突然眼神一亮。“舅,你是说保险?”

    “对,一般来说保险都是当天24点生效的,老祝也是倒了血霉,车子撞成这烂样,保险公司那边估计还不肯赔。”

    傅沅若有所思,可还是不大明白:“这种情况,如果保险公司真的赔不了,不是应该等警方查到盗窃犯,然后让那人赔车子么?找我们能干嘛,是要帮他找出那个贼,还是帮他钻漏洞跟保险公司扯皮?”

    “你不觉得,老祝这一连串的倒霉太过凑巧么?”梅方悠悠点上一支烟,“提车当天被偷车,紧接着还出了事故,刚好昨天停车场监控又坏掉没法查……”

    傅沅昨晚没睡好,早上知道了连环强奸案的事,还见了傅实秋,心里塞满了事,颇有些头晕脑胀,理不清个思路。及至梅方这么一说,她那浆糊一样的脑子才又开始运转起来。

    “时间差打得这么好,难道是委托人的什么仇家故意为之?”

    梅方道:“恩,老祝是这么怀疑的。他那公司正准备上市,前阵子还有人向银监会匿名举报他们,他怀疑是竞争对手干的。这次偷车的事情,也很可能有关联。不过嘛,他不好跟警方直说他怀疑的对象,毕竟利飞可是省里的利税大户,跟上头关系非同一般。再者,这事透出风去,可能本来没事也要变有事,他急着上市,不想节外生枝……”

    傅沅心领神会,看来这位祝总是要做两手打算。一方面找他们要vip私人订制化服务,一方面也要尽可能“利用”能动用更多资源的警方。比如说,长丰公司楼下停车场监控坏掉了,但从长丰到车祸现场这一路可得有十几公里,沿途的摄像头不计其数,警方想要调查出盗车贼的具体路线,可比社里单打独斗高效得多。

    利飞是老牌电子制造业龙头,在省内一家独大有些年头了。不过,前些年长丰崛起之后,各项业务都对利飞形成了挑战之势,利飞虽然体量大,但碍于负担也重,相形之下,利润增长等数据在长丰等新公司的对比下就不那么好看了,故而,市场上也时而有唱衰利飞、力捧长丰的声音,尤其是长丰宣布将ipo上市后,这种声音愈加多了起来。

    如果说,利飞将长丰看做强劲竞争对手,通过匿名举报的手段,试图搅黄长丰的ipo上市,这倒是很有可能的。可是,利飞堂堂一个大集团,难道会为了打击竞争对手,跑去偷车、毁车么?

    未免也太过下作了。傅沅心里摇摇头,不肯先下任何猜疑或定论。

    她和袁昕两个穷鬼坐着公交车,想要赶到车祸现场路段,先去碰碰运气,结果离目的地还有两公里的时候,却听到同车的人指点着窗外的海滩说起了一桩闲话。

    “……新闻你看了吗?这块儿就是案发现场,哦不对,应该说是毁尸灭迹的现场……”

    傅沅心里一咯噔,先前在心头压着的连环强奸案的阴影又浮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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