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拿着面包和包胖子出了面包房。

    包叔在后面喊,“包果,你给我回来,包果~,包果~。”

    进了巷子还听到包叔嘶哑的嗓音:你给我回来!给我回来~~。

    出了巷口,看到我家杂货店的灯箱烂了,父亲在门口,嘴叼着烟拿着锯子在拉一把旧椅子腿。

    我咬了一口面包,“走,去罗大喜家。”

    罗大喜家在鸟围村最西边,二层破旧的小楼,他家做废品收购生意的,一家子吃住都在废品收购站里,他爹圈了一个大院子,这院子外面有一大片闲置的土地,有年头了,据说,买地的房地产老板十几年前就进了监狱,也有说早就被枪毙了,也有说是逃到国外,逃到南太平洋一个小岛上,当了食人族的酋长。

    对当酋长这个版本,罗大喜的爹深信不疑,他说,中国的房地产商个个都是能说会道的人才,说话好听,当个酋长小菜一碟。

    现在这块地产权纠缠不清,就跟这片地上的茅草一样,长得没有任何头绪。罗二喜曾告诉我,他看到那块地里有鳄鱼。

    罗大喜家的院子也是这闲置土地的一部分,罗大喜他爹跟街道办的书记是老乡,书记私下里同意他爹可以圈一个院子。

    还没进门,就听到院子里有叮叮叮叮地打铁声。

    推开大门,我和包胖子斜着身子进去,看到罗大喜拿着锤子在敲一块铁。

    二楼上,罗二喜拿着望远镜朝远处看着,不知道是不是在看鳄鱼。

    几条黑狗摇着尾巴过来,一条还没起名字的小黑狗头蹭着我的小腿。

    “你这打什么东西?”包胖子说。

    罗大喜头也没抬,“做兵器,上古兵器。”

    “什么兵器?还上古的?”包胖子接着问。

    “日本军刀。”罗大喜抬起头看到我,“你怎么才来?”

    “怎么了?”我说。

    “瘸子王到处找你,说是要和你和解。”罗大喜说。

    “听说他去拿人了。”我说。

    罗大喜放下锤子,“瘸子王中午走的,向东,我觉得有个人很可疑。”

    “什么人可疑?”

    “科尔,这鬼佬我觉得吧,很可能是间谍,美国间谍。”罗大喜说。

    “间谍?来我们鸟围村当间谍?”我说。“你这脑子很有想象力啊。”

    “我听说我们鸟围村下面有军事坑道,解放军在下面研制秘密武器,准备对付美国的。”罗大喜说。

    “你还信这个?”我说。

    “我信。”罗大喜说。

    “你和你爹的智商在鸟围村名列前矛。”我说。

    “你这是夸我的?”罗大喜说,“对了,我妹找你。”

    罗大喜的妹妹叫罗招娣,罗招娣是罗二喜的姐,罗招娣在第一高级中学上学,校长是个神经病,整天穿着件旧中山装,走路不会拐弯,一次撞树上去,把大牙撞掉两个。

    罗招娣小时候是个丑小鸭,这两年突然长起来了,腰是腰,胸是胸,屁股是屁股,像是一个小胡萝卜掉进粪坑,第二天长成了水灵水灵的大白萝卜。

    “她在哪了?在家吗?”我问。

    “在楼上了。”罗大喜说。

    我上了楼,去找罗招娣,推开门,看到罗招娣躺床上看一本杂志。

    “你找我?”我说。

    “你过来看看。”罗招娣朝里面挪了一下身子。

    我脱鞋上床,和她并排斜靠床头,“什么东西?”

    “这是科幻杂志,现在科学家推测,外星人三十年后会来地球。”罗招娣眉毛挑动着。

    “三十年?这么久啊。”我说。

    “科尔说,如果时间弯曲,时间弯曲你懂吗?时间弯曲就会产生时光隧道,从这个隧道进去,我们就可以去银河系外面的星球。”罗招娣说。

    “你别听科尔胡扯,他对你不怀好意。”我说。

    “你也对我不怀好意啊。”罗招娣说。

    我搂着罗招娣的腰,“我怎么不怀好意了?来,让哥摸摸,你这大屁股越来越骚了。”

    “去去,把你的脏手拿开。”罗招娣说。“真讨厌。”

    “我给你说科尔是间谍,美国间谍。”

    “啊?间谍?不可能。”罗招娣说。

    “我是听人说的。”

    “你是听哪个煞笔说的?真会瞎扯,对了,你借我的《神雕英雄传》什么时候还?不想还了?”罗招娣说。

    “这破书,你还要啊?”我说。“对了,我想看《笑傲江湖》,这书我收购了,我高价收购收你这书。”

    “《笑傲江湖》你不是看过吗?还要看?”

    “我想看《笑傲江湖》里的任盈盈。”我说。

    “你不是喜欢黄蓉吗?”

    “我现在喜欢任盈盈了。”我说,“我觉得任盈盈比黄蓉漂亮。”

    “谁漂亮你喜欢谁啊?你怎么这么花心?”罗招娣说。

    “我给你说,我今天看到有个女孩长得跟任盈盈一样,那眼睛,那眉毛,那眼神,简直是一模一样,。”

    “我草,你好像见过任盈盈似的。”罗招娣说。

    “哎,你怎么说脏话了?我当然见过任盈盈,我还见过他爹任我行呢,我在梦里见过的。”

    “滚吧你,你这花花公子。”罗招娣侧过身子,用脚踢着我。

    “哎,你怎么说反脸就反脸?”我说。

    “就反脸怎么了?你现在给我滚。”

    “你说滚就滚,让我摸一下你两个大白兔,我就滚。”我说。

    “你个臭流氓。”罗招娣说着拿书朝我砸过来。

    我翻身下床,拿起鞋出了屋。

    出了屋,看到罗二喜站在门口。

    “你他妈的偷看是吧?”我说。

    “东哥,你得加油了,科尔那小子一天来两趟找我姐。”罗二喜说。“我姐现在有点动摇了,科尔还给我姐送蛋糕吃,哥,你得抓紧啊。”

    “这不是你关心的事。”我说。

    “你看,科尔来了。”罗二喜手指着下面。

    科尔背着相机推开大铁门。

    罗大喜拿起收录机放起了音乐,这收录机是上个世纪九十年底初的,他爹收来的。

    磁带放的是一首老歌了:

    阿里,阿里巴巴

    阿里巴巴是个快乐的青年

    噢噢!噢噢!

    芝麻开门!芝麻开门。

    罗大喜随着音乐的节奏,拿着锤子敲着铁块。

    我和罗二喜下了楼。

    罗二喜从旧柜子抽屉里,拿出一个磁带,把阿里巴巴抠了出来,换上。

    收录机放出的是齐秦的《狼》的苍凉:

    我是一匹来自北方的狼

    走在无垠的旷野中

    凄厉的北风吹过

    漫漫的黄沙掠过

    ~~。

    “罗二喜,你想造反是吧。”罗大喜说,“你给我换回来。”

    我从抽屉里拿出一盒磁带换上。

    音乐响起费翔的《读你》:

    读你千遍也不厌倦

    读你的感觉象三月

    浪漫的季节

    醉人的诗篇

    唔~~

    你的眉目之间

    锁着我的爱恋

    你的唇齿之间

    留着我的誓言

    你的一切移动

    左右我的视线

    ~~~

    科尔从军用挎包里掏出一盒磁带换上,是一曲《护花使者》:

    这晚在街中偶遇心中的她

    两脚决定不听叫唤跟她归家

    深宵的冷风不准吹去她

    她那幽幽眼神快要对我说话

    纤纤身影飘飘身影默默转来吧

    对我说浪漫情人爱我吗

    贪心的晚风竟敢拥吻她

    将她秀发温温柔柔每缕每缕放下

    卑污的晚风不应抚慰她

    我已决意一生护着心中的她

    ~~~

    我们跟着音乐跳了起来,上了桌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