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慕容语嫣见慕容坤神色郑重,不像是找借口赶自己走,顿时也紧张起来,她毕竟也是在马背上长大的草原女子,一直跟在父亲身边,耳闻目濡过很多阵仗,这种异常的情况只能说明,的确是有敌人来了,自己的斥候已被清除。

    “我还带了百多人呢,至少还可以帮一点忙?”慕容语嫣有些心虚地道。

    “别吉!”慕容坤有些哭笑不得,“如果这是汉军苦心策划的一个阴谋,那来袭之敌决不会少,您那百多人再厉害又济得什么事?趁着敌人还没到,赶紧走吧!茅荆坝守不住,顶多也就是损失一些物资和奴隶,今年我们秋天没有能力再进攻幽并二州罢了,要是别吉出了意外,那怎么办?”

    “那我马上离开!小帅,你守得住茅荆坝吗?”慕容语嫣担心地问道。

    “守得住也得守,守不住也得守。”慕容坤闭上眼睛,他已有了死在这里的觉悟。

    在欲说还休之际,外面忽的响起凄厉的号角声,慕容坤一步跃到大帐边,便看到亲卫已连滚带爬地跑了过来,“小帅!不好了,不好了,大队敌军来袭!”

    号角声中,营里的士兵全都动了起来,顶盔带甲,给战马佩戴鞍具,一片慌乱。

    慕容坤脸色煞白,来得好快。看了一眼,只觉得天都要快塌下来了。咽了一口唾沫,艰难地问道:“多少人马?”

    “最少有一万以上!”亲兵也是打老了仗的角色,凭着远处激起的烟尘,便大致判断出人数的多寡。

    “走,我们去看看!”慕容坤迈开大步,向哨楼奔去,爬上哨楼,远处的骑兵已是清晰可见,幽州军军旗和一面“齊”字将旗正在迎风招展。

    “是齐周!”慕容坤的心更冷了一份,齐周是边郡老将,经验丰富,对草原各部极其熟悉,是一个极为难缠的对手。

    对面的骑兵越发近了,万千马蹄敲打着地面,这边竟也感到地面微微在颤抖。慕容语嫣从未见过如此阵仗,脸色都白了。

    “小帅,要赶紧护送别吉冲出去啊!”慕容语嫣的亲卫队长颤抖着声音道。

    慕容坤大怒,劈脸就是一鞭子,打得那亲卫队长直直地倒在地上,“你这个混帐,这个时候出去,找死吗?我们这点人,便是全军护送别吉出去,也只是对方案板上的鱼,你个畜产猪,谁让你带公主来这儿的,你等着大首领剥了你的皮吧!”

    亲卫队长爬起来,抹一下脸上的血迹,道:“只要能护着别吉冲出去,便是大首领剥我的皮我也愿意啊!”

    慕容坤长叹一口气:“你们保护别吉去我的大帐,等着吧!”

    哲达也冲了过来:“小帅,怎么办,我们守不住的,只有两千人马,便是一字排开,连这茅荆坝的墙都站不满啊!”

    慕容坤想了想:“哲达,驱赶奴隶们来守城墙,让他们站在墙上,我倒要看看,这些汉军会不会连他们这些同袍一起杀!”

    “是!”哲达匆匆地跑了下去。

    汉军已冲到了距茅荆坝数百步外,速度减缓,渐渐地停了下来,齐字大旗下,几个将领模样的人交头接耳,像在商量着什么,慕容坤知道,对方这是在让马缓气,不需片刻功夫,狂风暴雨般的进攻便要开始了。

    他又回头看向城内,几堆狼烟已燃了起来,可是援军什么时候才会赶到呢?距离这里最近的便是中关的拓跋鲁耶了,便是连他也需要数个时辰才能赶回来,自己支持得了那么长时间吗?

    “尽人事,听天命吧!”慕容坤又看了看慕容语嫣离去的方向,实在不行,只要能护得别吉平安,便也够了。

    对面汉军,齐周看了一眼简陋的茅荆坝营墙,冷笑一声,“如此城墙,可一鼓而下,那位军将敢去第一个冲锋?”

    “我愿意!”两人同时叫了起来,却是鲜于银和邹靖两人。

    鲜于银久在州府赋闲无事,现在好不容易有战打,双眼冒火,紧紧地盯着对面的茅荆坝,狠不得立时跃马而出,将那薄薄的城墙捅开,好好泄泄自己这些日子憋在心里的激情。看到邹靖与他相争,不由红着眼道:“邹君已有卢龙之功,何苦与我相争?”

    邹靖一挺胸膛:“杀奴灭寇,挣军功怎能嫌多?”

    齐周呵呵一笑,士气可用,“邹君!这一路行来,你部剪除对方斥候,已是立功甚多,当属首功,就不必和叔章相争了。”

    邹靖不满地说了声:“是。”心想卖你州府一个面子,毕竟是刺史府的。

    这边正商议着由谁进攻,茅荆坝营地里却出了乱子,齐周忽地发现对方营里起了骚动,里面杀声震天,火光四起,不由看向邹靖。

    邹靖精神一振,“齐公,是我们的内应发动了,请马上攻击吧!”

    齐周大喜,一挥手,“进攻!”

    鲜于银一声咆哮,一马当先便冲了出去。

    茅荆坝营地里出了大乱子,其因便是哲达率了百多人却赶奴隶们上城当肉盾。

    三四千奴隶冷冷地看着哲达,却没有一个人动弹,哲达大怒,霍地拔出刀来,一步步逼近这些手无寸铁的奴隶,“想作死么?你!出来。”

    被点到的那个人猛地向后一缩,却不肯听话出列。

    看到以往温顺的奴隶居然敢反抗,哲达顿时大怒,一跃向前,老鹰抓小鸡般地将那人提了起来,抬手便一刀劈下。

    人群里的桓玄一跃向前,单臂一架,挡住哲达的腰刀,手在腰里一抹,已多了一柄长约数寸的小刀,哧的一声便扎入了哲达的腰眼里,同时大喊道:“乡党们,这些戎寇要杀我们了,与他们拼了,外面我们的军队已经来了,冲出去就能活啊!”

    他一边狂喊,一边用手里的小刀没头没脑地一通乱扎。

    此时,桓玄的同伴和事先联络好的一批人都同时鼓噪起来,奴营顿时大乱,有向回跑的,有向前冲的。也是活该哲达倒霉,他本领也自不弱,但万万想不到这些奴隶居然奋起反抗,再加上桓玄是从汉军里精选出来的高手,两人一个蓄谋已久,一个猝不及防,一交手便送了性命。

    看到百夫长被捅成了一个血人,那大汉兀自拿着小刀扎个不停,哲达的手下在一呆之后,纷纷拿刀执枪冲了上来,刀砍枪刺,瞬间便放倒了几人。

    “乡党们,打倒他们,夺了他们武器,不然我们全都得死!”桓玄大喊,顺手拣起哲达的腰刀,一个旋身,便又劈倒一名贼兵。

    “杀鲜卑啊!”人群中爆发出如雷般的吼声,数千奴隶一涌而上,顿时将百多人的贼兵给淹没了。

    慕容坤手脚冰凉,看到营里乱成一片,到处都是奴隶在奔跑、纵火、和士兵殴斗,惨叫声、喊杀声、兵器的碰撞声,忽然都消失在他的耳边,一阵天旋地转,他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上,旁边的亲卫一把扶住他,“小帅,你怎么啦?现在怎么办啊?”

    “怎么办?”慕容坤嘴角微微一扯,茅荆坝丢了,对方真是好算计,奴隶营里想必也早埋好了钉子,就等着这一刻,眼下是顾不得茅荆坝了,能护得别吉平安就上上大吉。

    “召集所有我们还能召集起来的士兵,保护别吉,我们冲杀出去。”慕容坤苦涩地道,原本死战的决心,因为慕容语嫣的到来,已完全消失。

    “是,小帅!”

    鲜于银觉得很没劲,因为他正鼓足干劲的时候,却忽然发现茅荆坝的好几座营门同时被打开,一批批衣衫滥缕的奴隶,疯子一般地冲出来。而那大开着的营门也为他们省去了攻打城墙的时间,一马当先冲进营寨的鲜于银没有碰到任何有力的抵抗,精锐的慕容精兵居然成了散兵游勇,完全没有碰到任何有组织的兵力,劈杀一阵,随着大队人马的冲入,他发现自己找不到对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