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荣望着前方烟尘起处,早有放在前方的哨探将情报传了回来,讨虏营原地扎住阵脚,摆好阵势,今天是讨虏营与敌正面硬磕的第一战,万万轻忽不得。

    徐荣的骑兵虽然数量上比对方要多,但沮授却始终当个宝怕骑兵出事,而且慕容部精锐都是马背上生,马背上长大的,与他们比骑兵,沮授可没这么蠢,哪怕是现在配备了“马儿三宝”。也许经过一段时间的锤炼之后,尚可一战,但现在,这批战场新人还是让他们在一边押阵吧,让韩猛部车兵先上,这个决定让徐荣的脸拉得老长。

    韩猛却兴奋不已,与鲜卑正面硬磕的首战,这荣誉是他的了,这么长时间一来,他除了练兵,便是去沮授那里学习兵法,现在倒也说起来头头是道了。

    三百辆战车迅速被推到了最前方,车上的蹶张弩箭昂起了头,一排排的军士执枪而立,在他们的身后,另一排军士左手执大盾,右手执斩马剑,第三排又是一排枪手,依次而立,排列的整整齐齐,不论你横看竖看斜看,汉军部队都是一条直线。除去五百名车兵、弩兵,剩下的军士排成了整齐的三个方阵。沮授和他的百名亲卫便在这三个方阵的后方,大旗飘扬,军乐鼓手兴奋地执着鼓捶,只等军师一声令下,便要猛敲进攻的战鼓。

    “一千步、八百步、五百步...”韩猛默默在心里数着对方与自己的距离,到了四百五十步时,他猛一挥手,“射!”

    三百辆战车上的蹶张弩同时格的一声响,三百支带有药包的弩箭带着风声飞了起来,狠狠地砸向拓跋思南的冲锋集群。

    拓跋思南没有将对面的军阵看在眼里,虽然他也多次碰到过汉军的这种以步迎骑的军阵,但那时他率领的部队无论是精锐程度,还是敢战的心理,都远远不如现在的慕容精骑,即便是这样,他也曾多次击穿过对方的军阵,所以,他率部而来,发现对方以后,便立即变阵为锥形攻击阵形。

    在狂奔的战马上变换战阵,这让观战的沮授赞不绝口:“我军骑兵还真是比对方差得远啊!伯誉,你看这些慕容部,只是稍稍混乱一下,便完成了阵形的变换,了不得!这仗有的打。”

    徐荣没有回答,而是盯着战场势态。

    带着药包的弩箭重重地落下,触发了爆炸!

    锥形的攻击阵形中央立时激起一阵浪花,这个天雷一般的东西,震撼了人心,吓得战马乱蹦乱跳,在这种形势下,落下马,你就被等着踩成肉泥吧。

    可是第一波攻击,拓跋思南迅速冷静,指挥得当,只有五六十骑人落马,瞬间便消失无踪。

    “再射!”韩猛再次大喝,又一波弩箭射出。

    敌骑只剩下两百步了。

    “架枪!”唰地一声响,一排排长枪整齐地架了起来。

    “再射!”韩猛最后喊出这个字,战车上的弩兵射出这最后一轮弩箭后,利落地翻身下车,从身后的人群中缝隙中穿了出去,一个个拔出环首刀,成了最后一排枪兵的卫护。

    拓跋思南非常愤怒,这种战车的攻击他是第一次碰上,缺乏应对手段,三波射击,他损失了约两三百人,却连敌人的身边都没的摸上去。

    近了!近了!终于靠近,第一排的战马嘶鸣着,猛地自动转向,战车上那明晃晃的矛尖让这些颇通灵性的战马自动规避,马上的骑士们灵活地弯弓搭箭,将一支支利箭射向车后,箭雨袭来,排得整整齐齐的汉军军士无法规避,他们能做的只是低头,保护自己的面门,但距离实在太近,虽然有盾兵们高高举起的盾牌,枪兵们也举起长枪在空中挥舞,但仍有箭支突破层层防御,汉军终于出现了伤亡。倒下的士兵们立即被刀兵拖走,身后马上有新的枪兵补充了上来,使阵形依旧保持着紧密。

    前面的战马可以避开,但后面的战马被挡住视线,转向不及,重重地撞向了战车,被矛刺得肚破肠流,马上的骑士被高高抛起,落向车后,立时便在空中被数根长枪迎上,扎成了筛子。巨大的冲力使前排的战车重重地向后一挫,扎在地上的车把深深地扎进地里,有的车把却一折两断,战车受这巨力一击,便翻倒在地,马术精良的慕容骑兵纵马飞跃,直冲进来。

    “刺!”屯长们声嘶力竭地叫喊,整排整排的军士不假思索,同时挺起长枪,向前疾刺,至于已冲到阵中的对手,自然有盾兵和刀兵料理。

    撞入阵中的慕容士兵翻身而起,却发现在他的四周,黑压压的盾牌挤了上来,盾牌的空隙处,是一柄柄闪着寒光的环首刀,他们绝望地大喊,猛力地劈出手中的战刀,虽然将那些木制的盾牌砍为两断,但同时,他的身上也出现了几个窟窿。

    拓跋思南发现这车阵根本让他无计可施,正面第一波的攻击令他又失去了四五十名骑士,对方的军阵却巍然不动,在战场上斜斜掠了一个圈子,他再一次率部猛扑上来。而此时,他的对面,听到沮授战鼓声的韩猛也是悍然变阵,战车被推了起来,一排排地向前扑来,身后,黑压压的枪兵一排排跟上。

    “找死!”拓跋思南大喜,果然还是一些菜鸡啊,你要是列阵不动,我还真没有什么好办法,但你只要动起来,队列之间便会出现空当,便能让我的战马奔腾起来,那这些步兵不是猪羊一般么?

    “冲锋!”他大吼道。

    前排的战车一辆接一辆地被撞飞,战车兵们扎的扎脚地飞到空中,再重重地落下地来,但他们却成功地将战马的速度延缓了下来,身后的步兵们在屯长们尖厉的口哨声中,一排排整齐地挺进。

    “刺!”唰地一声,一排排长枪整齐的划一刺了过来。

    “第二排,刺!”又是一排。

    “第三排,刺!”

    枪林似乎永不止尽,一排接着一排,此时韩猛的三个方阵已聚集到了一起,汇成一个巨大的方阵,每一排之间约有一步距离,前排挺枪刺完,收枪的瞬间,后一排已是插上,连刺十数枪后,更后面的枪兵便在曲军候的调配,屯长的口哨声中,快奔向前,替换下已手臂酸软的前排军士。

    拓跋思南感觉到自己陷进了无穷的枪林之中,对方的阵形向前推进了这么久,居然仍是排列的整整齐齐,没有给他丝毫的空间可寻。他和他的士兵们疲于应付那波浪般涌来的矛尖。

    他的队形完全给打散了,有的士兵陷入枪林之后,只是转眼间,便被几支枪同时刺中抛将出来,更多的却是十数骑,数十骑被枪林逼在一个狭小的范围之内,连转身都困难,更遑论提起速来了。

    “杀出去,杀出去!”他挥刀砍断刺过来的几根长矛,大声喊道。

    仅仅半个时辰,一千慕容精骑便在韩猛的枪林之下溃散,沮授嘴角露出一丝笑意,看到几百敌骑突围而出,沮授转身对身边亲兵说,“给徐荣下令,轮到他出场了。”

    看到令旗的徐荣拉着脸,抽出环首刀,没好气地道:“兄弟们,打落水狗啊!”

    一马当先,冲了出去。

    此时要塞下,拓跋鲁耶已经打出了真火,手里精锐的慕容铁骑大都已被他当作了步卒使用,沿着云梯蚁附而上,城上城下,箭如飞蝗,看到己部的士兵一个接一个地从城头摔下,领队的部落酋长心疼不已,但他不能出声,因为现在士兵已登上了城头,与城上开始了肉搏战,只差最后一击了。

    慕容坤轻叩战马,走到拓跋鲁耶身边:“左部王,慕容坤请命出战!愿攻上城头替兄报仇!”

    拓跋鲁耶点头,慕容坤是慕容乾的弟弟,更是员难得的猛将,有他率队登城,当可打开一个桥头堡。

    城上,黄忠状如疯虎,头盔已不知去了哪里,双手挺着已砍出缺口的长刀,四处游走,看到哪里出了危险便扑上去,他的亲卫已只剩下十多人,紧紧地簇拥在他周围。城楼上,刘和孤零零地半躺在地上,手里柱着佩剑。

    “勇士们,我们…”慕容坤正准备带着自己的部下给中关要塞最后一击的时候,他的声音戛然而止,两眼发直地看着不远处,拓跋思南狼狈而来,出去时带着的一千铁骑此时能跟在他身后的,不过数十骑人马,而他身后,滚滚烟尘中也不知来了多少人马。

    “思南!”拓跋鲁耶失声惊叫。

    城上城下一片哗然,城上是狂喜,黄忠披头散发,仰天狂笑:“弟兄们,军师援兵到了,援兵到了,杀敌,杀敌啊!”已经精疲力竭地汉军军士们不知从哪里生出一股力气,一个个猛虎下山般地扑向面前的敌人。

    城下各部头人大惊失色,眼见拓跋思南率慕容精锐而出,尽然全军覆灭而回,也不知到底来了多少援军,才能将他打得如此之惨,远处如雷的马蹄声,喊杀声愈来愈近,尚在城下游斗骑射的纳罗部率先打马飞逃,紧接着,一个接着一个的小部落都是聚起本部人马,惶惶然开始脱离战场。

    部落联军刚刚登上城头,便遭此打击,眼见后援无人,登上城头的联军军心立时,云梯上的慌忙向下滑落,有的等不及便纵身跳下,反正城下垫着厚厚的尸体,摔伤有可能,摔死绝不会。只是苦了已登上城头的第一批精锐,向前不得,向后不能,被鼓起余勇的汉军士兵和城内民夫一一格杀在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