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的涉谷,最后一朵花菖蒲恋恋不舍地离去,将浪漫多情的秋天托付给热情似火的红叶。忠犬八公出口出的涉谷十字路口,平均每分钟约有3000人通过,每天约有250万人会在这里走走停停,每当人行道绿灯亮起的时候,汹涌的人群自由穿梭,宛如一场壮观的鱼群风暴。

    而到了夜晚,拥有“年轻人之街”的涩谷同样也被称为“二十四小时不眠之街”。在那满眼璀璨夺目的霓虹中,不知何时多了一间神秘的居酒屋,在喧嚣的闹市中遗世而独立,据说那里可以喝到任何一个年份的美酒,只是那里的酒概不售卖,只能用故事交换,因此更是令无数酒客心生向往,很多人挤破脑袋只为喝一瓶与自己出生年月相同的酒。

    这家居酒屋名为:前尘往事。

    令人绝望的是,它每晚只招待一个客人。另外酒屋对客人还有一条硬性规定,不过在大家看来更像是一种营销手段:本店永远只接待公元720年七夕到公元1997年8月23日之间出生的客人。

    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传说这家居酒屋的老板,一个笑容足以令世间女子倾心,而他说完一个故事,又足以令每一位为之倾心的女子心如死灰。

    “他究竟长什么样?”纱希临进门前仍难以遏制自己的好奇心,推开那扇毫不起眼的木门,入眼的便是挂在玄关处的一幅字,字迹圆浑流畅自成天趣:“前尘往事断肠诗,侬为君痴君不知。”

    “欢迎光临,您要的酒已经为您准备好了。”

    纱希还未见到人影,便听见古朴的柜台里传来一个充满磁性的声音,连忙回应道:“谢谢!”

    “请坐!”

    纱希这次终于发现声音是从围台右边的纱帘暗门里传出来,于是放下手中的包,端端正正地坐在灯笼柔和舒适的灯光里。

    纱帘上映现出一个男人的背影,颀长而挺拔,仿佛是用晶莹通透的大理石精雕细琢出来的轮廓,隔着一层影影绰绰的纱帘,散发出无法描述的洒脱与飘逸。令人清晰可辨的是他穿的并非和服,而是一件衬衫。

    不一会儿,纱帘被掀开,走出一个身穿白色衬衫的男子端着一只装满清水的银盆走了出来,银盆之中潋滟的水光里正倒映着一张面如冠玉的脸,长而微卷的睫毛下,一双深邃泠冽的眼眸里闪动着一千种宝石的光芒。等到他走到自己面前的时候,纱希才缓缓抬起头,正逢他嘴角微微上扬,轻轻一笑,宛如黑夜里那轮皎洁的上弦月。

    “你是老板?黎白?”

    黎白点点头,将盛满清水的银盆放在纱希的面前,示意她清洗去手上的灰尘。

    纱希将手置入水中的瞬间,黎白已经看清她的掌纹,仍然将一瓶1987年窖藏至今的佳酿放在她面前,并端出两碟可口的佳肴。

    食物扑鼻的香气顷刻飘进纱希的心间,她迫不及待地擦干手,不忘再一次确认一遍:“我的故事,真的够支付这顿酒资吗?”

    黎白没有说话,而是微笑着打开精美的瓷瓶,斟满她面前的酒杯,转眼间浓浓的酱香,流淌在居酒屋的空气里,纱希轻轻只吸了一口,便已心醉神迷。她接过酒杯浅浅抿了一口。

    绵甜的前列流连忘返于唇齿之间,爽滑的佳酿酒这样迅速融入喉咙,穿过她蜿蜒曲折的满腹心事,敲开她紧闭的心门。

    “黎白君相信爱情吗?”

    “相信。”

    纱希点点头,源源不断地开启了她的话匣子:“我与凉太君是大学同窗,也是彼此的初恋,刚刚毕业那几年里,他既无出世的能耐,也无入世的精明,凭着自己笨拙的处事能力,疲惫不堪地周转在工作与人情世故里,即使那个时候,现实的巴掌常常会迎面而来,但是我们从不妥协,我们总是认认真真地计划着未来。几年以后,他终于能够在现实中左右逢源,他终于成为成功的人,我们计划的未来终于可以实现了,这个时候,他却说不爱我了,我们的未来里已经不再有彼此……”

    纱希说到这里,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黎白君,换你说了。你不说我也知道,用故事抵酒资,这个故事不是客人的,而是居酒屋主人,你只需要我们聆听你的故事。”

    黎白会心一笑,又将纱希的酒杯斟满:“我一直在找她,人海茫茫中,我只知道她的掌心有一颗与我一模一样的朱砂痣。”

    说到这里黎白摊开自己的右手,继续娓娓道来:“一次事故,让她失去了记忆,我也忘记了她的模样……”

    纱希听着黎白的故事,不一会儿便泪眼婆娑,感动心痛之余她很快便喝光了与自己同年同月同日生的那瓶酒。

    时间滴答滴答地流逝着,黎白说着自己杜撰的故事,说至结尾处仍旧哽咽起来,最后他将掌心再次摊开放在纱希的面前:“如果你看见与我一模一样这颗痣,请你记得联系我,我会一直等着她。”

    那颗鲜红的朱砂痣,宛如一颗红心,但是纱希知道,那是这个世界上,最深的一道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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