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传来的动静,惊动了苏幕遮和沈灵均两人。他们随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绕过一片林木,赫然见前方空地上坐着一个尼姑打扮的妇人。

    对方年约五旬,手捂着的地方透出斑斑血迹,满脸汗渍涔涔,嘴角还带着血。

    沈灵均一跃下马,跑过去,关切道:“这位师太,你没事吧?”

    地上的老尼喘了两口,抬头就见一个年轻姑娘入目,抬起袖子抹了抹汗,说话声有些虚弱,“没……没事,刚才被蛇咬了,”说着,她又喘了几口,伸手往背后想要拿什么。

    苏幕遮也走了过来,他看见尼姑背后有个箩筐,里面采了些草药,难怪她被蛇咬了还能这么冷静,看起来是有些药理常识的。

    沈灵均站起来,给她提了箩筐放到前面,“你要什么,我帮你拿。”

    老尼姑似乎力气用尽了,点点头,背靠着大树喘气,“麻烦姑娘……里面有清热解毒的药,我刚才把毒血都吸出来了,再敷点草药就无碍。”

    沈灵均抓抓脸为难,她看着这些草都长一样,是哪个捏?

    不等她问,苏幕遮蹲下,从里面挑了一种出来,递过去,“用内力揉碎。”

    沈灵均照做,然后帮尼姑敷上药草,“看来你一时半会儿不能走路了,我们送你回去吧,师太怎么称呼?”

    “谢谢姑娘,”老尼姑疼的脸色煞白,不过不知道她是太能吃苦,还是与生俱来的那种超然优雅,这个时候还是一如往常的平静,“贫尼慧静,就住在不远处的白云观,我在这儿休息一会儿就好,不麻烦二位了。”

    沈灵均摆手,很是热情道:“不麻烦不麻烦,反正顺路。”

    哪儿顺路,明明路程相反。

    苏幕遮也不知道沈灵均是好奇那个白云观,还是热心过头了。

    慧静犹豫了一下,微笑道:“那就麻烦二位了。”

    沈灵均扶抱着慧静骑到回风身上,起初回风还别扭的甩了两下,沈灵均警告它再耍性子就不要它了!回风甩了甩尾巴,垂下头晃了晃,表示勉强同意那么一次。

    沈灵均牵着回风走在前面,苏幕遮也和她并肩走。

    白云观并不远,没走多久就到了,门口的官兵盘查了几句,有慧静帮着解释,也没为难二人。有小尼姑看见沈灵均扶着慧静,就忙跑过来,帮着搀扶到禅房去了。

    沈灵均这才打量了一下四周,白云观并不大,前殿里供着一人高的观音,这里没有善男信女来烧香拜佛,烟火自然没广化寺的多。后面是住房,黑瓦白墙的五六间的样子。

    只是与别的地方不同的是,每个出入口都有人守着。

    沈灵均绕了一圈,撇嘴,“怎么跟坐牢似的,忒不自由了。”

    苏幕遮坐在院中菩提树下的石凳上,有小尼姑端了茶水来,正端着杯子品茗,看到沈灵均意兴阑珊的回来,帮她倒了一杯。

    忙活了大半天,还真渴了,沈灵均一口气喝完,咂咂舌头,“还不错,什么茶。”

    苏幕遮又给她添上,“日铸雪芽。”

    这次沈灵均不牛饮了,喝了一口,就觉得挺清新爽口,也喝不出个所以然,不过名字还是认识的,“哟,还是贡茶啊,真难得,平日大人物过来才泡吧。”

    苏幕遮浅浅一笑,“大概是感激你救了人。”

    沈灵均余光一扫,就看到几个凡心未泯的小尼姑匆匆跑过,脸颊红红,伸手掐苏幕遮的脸,“我看是有人在卖弄风情不自知!”

    苏幕遮扶额,“别乱用成语。”

    沈灵均放开手,正好有一人走来,合掌道:“在下慧宁,感谢两位送慧静师姐回来,两位若不嫌弃,就在本寺用膳吧。”

    “不客气,顺路,”沈灵均看着眼前年岁和慧静差不多的这人,考虑要不要在这里吃个饭。

    苏幕遮站起来,“我们还有些事。”

    慧宁也不坚持,客套了两句就走开了。

    沈灵均斜眼,“干嘛回绝,”抬手指日头,示意这都快中午了,她还饿着肚子呢。

    苏幕遮道:“你还真想在尼姑庵吃饭?”

    沈灵均看着他,那意思是,为什么不?

    “这里没肉,”苏幕遮转身往外走。

    沈灵均跑两步跟上,“偶尔吃个素又没关系,”她看着苏幕遮的脸色,有些不自在的样子,笑道:“你怕尼姑啊?”

    苏幕遮嘴角动了动,良久道:“没有。”

    沈灵均还想调侃两句,边上一个小尼姑捧着很多东西走过来,因为挡着视线了,所以一时没看清前面有人,等发现却是来不及了,惊呼了一声,“啊~”

    不过等她走过去,却惊讶的发现没撞到,肩膀被拍了一下,她迟钝的抬头看过去,一个好看的红衣女子手中拿着一炷香,笑着问:“小师傅,这些香好像很精致啊,上头还刻着字,似乎与别的不同。”

    小尼姑脑子有些不够用,慢半拍才回道:“啊,这个是祭天用的,”顺便为自己的粗心大意捏把汗,师傅再三嘱咐这些香很重要,不得出半点错,她刚才还差点掉地上了,想想后果,不禁有些后怕,低头对接住东西的沈灵均表示感激,“多谢施主。”

    沈灵均点头,看到苏幕遮已经快走出大门了,“以后注意走路啊,再会,”说完,把东西放到她手上,红影一闪,就奔出了前殿。

    小尼姑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看错了。

    下山找了家酒楼大吃一顿后,两人决定去侯府探探。用轻功直接飞到侯府屋顶上,碰上了埋伏在那边的洛城和戏时。

    沈灵均过去问两人,“有情况没?”

    洛城压低声音,“刚才有人找侯岩,在房里谈,我发现侯岩好像功夫很深,不敢贸然偷听,怕打草惊蛇。”

    “找侯岩的是谁,”苏幕遮往下看,观察侯府地形。

    戏时跟猴儿似的蹲着,“还挺眼熟的,洛城,叫什么来着?”

    洛城翻白眼,戏时就是个不记事的人,“杜若。”

    沈灵均双手抱着刀环臂,“是他啊……跟侯岩密聊些什么呢,能听到就好了。”

    正考虑绕到另一边偷听,房门打开了,一个人出来,低头匆匆离去。

    沈灵均和苏幕遮对视一眼,提起轻功跟上,身形快到一般人看不见,跟踪一个杜若绰绰有余。

    戏时撑着下巴,摇头晃脑,“这两人,功夫好的叫人不顺眼啊。”

    从上面往下看就清楚多了,杜若在巷子里七拐八拐的,明显是绕圈子。

    沈灵均就觉得头晕,刚才吃的太饱,快给他绕吐了,“再绕一圈,我就不干了。”

    话刚落地,杜若钻进了一条幽静的巷子,两人提气跟上,一个贴着屋顶走,一个在空中飞跃,速度差不多。

    这次没转完,直走到尽头,是一堵围墙,死胡同啊?

    正在沈灵均和苏幕遮疑惑的时候,杜若转头四处看了看,然后抬手,有规律的叩击了三长两短。

    轻微的咔哒声传来,原本密合的围墙出现了一扇门,杜若闪了进去。

    沈灵均正要跟上,苏幕遮一拉她,她转头用眼神问,怎么了?

    苏幕遮指了指后边,沈灵均看过去,就见一个人从另一边匆忙而来,及近了,看清来人后眼中闪过一抹惊讶,低声道:“金茂行?”

    两人看着金茂行用同样的方式进去,就更加肯定这人不简单。

    沈灵均指了指重新合上的围墙,“试试?”

    苏幕遮摇头,“这不是纯机关,应该是有人接受到外面的暗号,人为控制的。”

    沈灵均一摊手,“那就是说没得跟了,”她捡起一个小石头,在手中垫了垫。

    “做什么?”苏幕遮看着她在围墙一个角落圈圈画画。

    沈灵均完工后,扔了石头拍拍手,“打个暗号,回头让赵祁叫两个暗卫来这边守着。”

    两人从巷子里退出去,发现另一边居然就连接着正街,满街热闹的喧嚣声和后面幽静的暗巷形成鲜明对比。

    沈灵均双手握刀背在身后,不疾不徐的走,“看来金茂行和杜若他们有什么秘密勾当。”

    苏幕遮点头,“所以,那块千年石头突然出现,也不算蹊跷了。”

    “你是说这个杜若搞鬼哦?”沈灵均想了下,“照理说,图谋不轨的人不是仕途不顺,就是遭遇困境,可是杜若年纪轻轻就担当了京城统领的位置,也算不委屈了,再几年,当个将军不成问题,他图些什么呢。”

    苏幕遮不答反问,“如果有人许了他更大的前程?”

    “嗯,也只能这么解释,”沈灵均点头,“不然谁也不会冒着安生日子不过的风险,去做些有可能犯上作乱的事情,不过谁能许他更大的前程,可没人比皇帝的权势更大了。”

    街上人很多,苏幕遮和沈灵均避了避,让开路人,苏幕遮才回道:“很简单,两种可能。”

    沈灵均自然是极其聪慧的人,立马反应过来,皱眉道:“难怪搞出这么多事情来么,不管是哪个可能,都很麻烦的样子。”

    大唐立朝至今,可称得上国泰民安,战火也在岁月的沉淀中渐渐被人们遗忘。可安生久了,总有些人惦记生事的,比如贪恋前朝辉煌的旧臣,或者是眼馋富饶中原的外族。

    对于沈灵均和苏幕遮来说,谁当皇帝是没区别的,只要那个人能给江山带来安宁平稳。现在就还不错,所以他们不希望有人挑起战事,重新让这片神州大地陷入争夺、火光与无休止的权利拼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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