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宇觉得自己已经卷入一场斗争中,并且已经发展到他不可不理。若换作是在二千年后,或者他可以不管,但是在这里他却不能,章武、肖正文是他的拜把兄弟,这个理由已是不可拒绝了。

    他选择了相信章武,等于也相信龙阳君,那么信陵君由一开始便利用肖正文卖给了陆宇一个大大的人情,又承诺将章武的行程告知于他,种种行为均是在拉拢他。如今章武的去向当然不需要,因为信陵君早就已经编出一个假的事实准备告诉陆宇,如果他没猜错,到时信陵君一定有理由令陆宇留在魏国,为其效力,说不定已经布下了什么陷阱在等待陆宇。一旦不生效,那么陆宇便会有生命危险了。

    龙阳君问道:“陆爷与玉儿一路前来,经过第一间密室时,是否见到有另外一条秘道?”

    陆宇点头。当时玉儿还说等一会再告诉自己。

    龙阳君淡淡一笑,道:“陆爷可知那秘道通往何处?”

    陆宇差点笑出声来,这些古人都是神秘神秘的,他又怎么会知道这条秘道会挖到哪里去。于是便道:“愿闻其祥。”

    龙阳君略有些得意地说道:“那条秘道,足足花费了两年时光,终于都没令本君失望。”

    原来那条秘道,竟然是通向信陵君府。据龙阳君所讲,整座大梁城的地下埋着另一座不知何时的古城,被其挖地下通道时所发现。其中大多数早已被埋得死死的,但仍有少数地方没有坍塌,类似他们现在所在的密室,便是由原来古城的建筑物改造而成。为了监视信陵君,龙阳君决定命人挖出一条更长的秘道,直达信陵君府正下方。这是一项浩大的工程。因为信陵君府下亦会有类似的秘道,一不小心便会挖到,挖塌,故龙阳君不但想方设法找到了参与修建信陵君府秘道的工匠,更雇用了大量工匠,在信陵君府地下秘道的隔壁挖出一条“孪生”的秘道。

    传闻信陵君卧榻下方有一入口,那里摆放着一柱空心铜管,方便信陵君监听秘道的动静,如有人在秘道里说话,走动,声音都会经过这柱铜管传到他耳内。故龙阳君的大工程,更是在绝对安全的情况下才能施工,而情报正是信陵君身边一位重要人物所提供。历时两年,龙阳君的工程终于竣工,秘道上不但铺设了几层兽皮来减轻走路的声音,更在信陵君卧榻之下、各处要室之下竖立了一柱柱的铜管,形成了反监听。

    由龙阳君口中所述的这些,陆宇听得背上发麻,如果自己是信陵君,住在这样的一个地方,那是多么恐怖的事!

    候荣一直沉默,像一个惜字如金的人,陆宇心里有个疑问,既然他原来是跟随信陵君,那为何后来会易主?难道龙阳君所收买的信陵君身边的重要人物就是此人?

    龙阳君足足讲了半个时辰,众人没有插上半句话,像是从来都没有知道他所说的事一般认真地听着。当然只有陆宇是真正不知道。但是说了这么久,似乎还没说到重点上,陆宇禁不住问道:“那么我们现下应做何对策?”

    五双眼睛齐刷刷向陆宇射来,像是在怪罪他打断了故事。

    陆宇却装作没看到,照龙阳君这样说下去,说上一天一夜都未必能说完,于是又道:“现在是什么时辰?”

    章武道:“事关重大,此事关系到联军之首之人选,陆宇你需要知道事情的详细,才能与我们一同行动。”

    候荣也说道:“没错。请陆兄弟继续听君上说来。”

    龙阳君幽幽地横了陆宇一眼,这才说:“本君怀疑,现在宫中的大王,并不是真正的大王。”

    当陆宇回到信陵君府时,天边正好出现第一缕阳光。

    一夜未睡的他显得有些疲惫,但这些都是肉体上的疲惫而已,陆宇的头脑变得比之前任何一刻都更清晰,因为接下来要面对的事,几乎将他之前的计划完全打乱。

    以龙阳君为中心的“核心成员”都认为,现在魏国的安釐王是假的,这是一个多么大胆的假设。信陵君与安釐王虽是兄弟,但众所周知,信陵君因十年前盗取兵符去支援赵国,此事深深地得罪了安釐王。而信陵君更被称为战国四公子之一,在魏国甚至在当今天下声名远播,其能力更是甩了安釐王几个诸侯国。功高震主是一粒恶性毒瘤,分分钟能使你脑袋搬家。外面更有传言他更适合当魏国的君主,令魏王的地位深深受到这位弟弟的威胁。

    贵为君王,王位被威胁到,怎能坐视?即使是亲弟弟亦无情面可讲。由猜忌,到暗地里的斗争,倘若信陵君有半点行差踏错,魏王立即有理由光明正大地铲除掉他。

    陆宇只在设宴那晚见过魏王,并不了解他的为人,但昨晚陆宇作为信陵君的代表,战胜慕川、慕河之后,魏王不但立即当场提拔,还接受了信陵君的进谏,似乎完全看不出两人之间的关系有任何间隙。陆宇还以为是安釐王对信陵君有所忌惮,在群臣面前表现出并不针对他,毕竟信陵君在朝野的势力不可小窥,若无十足把握,即使是作为君王亦不敢轻举妄动。否则引起政变,赢的是谁还是未知数。

    龙阳君与魏王那种亲密的关系,会怀疑魏王是假的,绝非凭空猜测。

    但如果宫中那个魏王是假的,一切便是不同一回事了。如果龙阳君方面的认为是对的,那么真正的魏王很可能已被信陵君调包成他的傀儡,自然要对信陵君惟命是从。以信陵君的才能,如果遇上一个懂得驾驭他的明主,那么魏国有可能变成这时代最强的国家,或者至少能与强秦对抗。但如果他的老板不断猜忌他,甚至想除掉他,那么以信陵君的为人,反过来抢过王位亦不无可能。王权之争,只有成败,没有亲情。

    历史上说信陵君在公元前247年统领联军大败秦军以后,声威更是震动天下,这使得魏王更加忌惮他,而秦人则派人到魏国离间信陵君与安釐王的关系,使二人之间进一步恶化,安釐王怕他真会取自己而代之,吓得从信陵君手中取回兵权,导致五国联军的计划失败。之后信陵君的势力日渐下降,整日沉迷于酒色,终在公元前243年与安釐王同年辞世。

    陆宇不禁虎躯剧震,怎么会这么巧,兄弟二人同年辞世?

    会不会是因为宫中的安釐王不是真的,所以二人才必须要在同一年死去?

    这里面的疑问实在太多,陆宇来到大梁不过数日时光,又不是信陵君或魏王身边的重要人物,光凭猜想是无从验证的。现在只能按照龙阳君与章武的计划,算是为龙阳君做一些事,而报酬则是几个人能在龙阳君的掩护下,神不知鬼不觉间离开魏国,去往下一站,继续章武的合纵计划。

    凌梵易装成的婢女小寰,不知何时已回到信陵君府内,由陆宇身边经过时,淡淡地向他请安,就好像对府里的其他人一样,令陆宇的心里一阵抽搐。

    在这里陆宇没法与她过分接近,以免传到信陵君耳中令其生疑。

    肖正文的伤已经好了很多,见到陆宇时,兴奋得挣扎着坐了起来。

    原本还不知如何说服信陵君带同小文一起去邯郸,现在有凌梵在,陆宇心头的一块石头终于放了下来。小文现在被信陵君当作牵制陆宇的一粒筹码,自然不会轻易让陆宇带着小文前去邯郸,除非陆宇能狠心丢下他,不再回来魏国。而现在的情况自然不同,经过昨晚的商量,决定由凌梵暗中从信陵君府里接走小文,再与他们会合,到时只要离远了,信陵君人手再多,就算千里迢迢追到赵国的邯郸抓人,也要一段时间,说不定那时他们早已撤离邯郸了。

    另一方面,龙阳君则会在魏国拖延信陵君,为他们争取足够的时间。

    兵贵神速,章武必须以最快的速度,赶在信陵君之前联系到邯郸的接头人,以免夜长梦多,又陷入困境。

    肖正文扯着陆宇的袖口问道:“二哥,你在想些什么?”

    陆宇摸了摸他的头,笑道:“想一些小孩子不懂的事。”

    肖正文坏笑着说:“小文知道了,二哥一定在想凌姐姐了。”

    陆宇哭笑不得,捏了他的脸一下说:“小孩子懂什么,二哥有说在想她吗?”

    肖正文一本正经地说道:“刚才你在思考的样子跟凌姐姐想你的时候,那神态简直一模一样,若不是在想她,还能想些什么?你们大人都是口是心非,明明是在想人家,又不敢承认。”

    陆宇皱眉苦笑,小孩子便是天真,脑子里面装的事情简单,不像长大后那般复杂。想起自己的童年也是那么美好,可惜时光一去便不再复返。

    肖正文又坏笑道:“喏喏喏,这边说不是在想凌姐姐,一眨眼又是在想。”

    陆宇只好说:“是是是,是在想你凌姐姐。”

    肖正文这才满意地说道:“看吧,小文就没有猜错,二哥真是会狡辩。”说完又小声问陆宇:“二哥,我们什么时候…”

    后面这句话没说完,陆宇赶忙用手捂住他的嘴巴,对他摇了摇头。他知道肖正文要说的是什么时候离开这里,但目前并不方便说这些。聪明的小文一双眼睛亮了起来,然后又笑着眯成一线。现在他并不知道陆宇已经见过章武和凌梵,但他相信陆宇自然会安排离开的事情,毕竟现在小文身边唯一最亲密的人便是陆宇了。

    小文还要几日之后才能恢复得七七八八,至少也要几日后才能下床。

    希望一切都能顺顺利利吧!

    肖正文已由昨晚信陵君府中的家丁处得知陆宇在王宫内打败了燕人武士,又扯着他讲出详细过程。陆宇拗不过他,只得从头到尾,将比剑的过程当作讲故事一般讲给他听。故事的内容当然被陆宇加以渲染,听得肖正文更加兴奋,不由对陆宇看成天神下凡一般地仰慕。

    讲完之后,陆宇敦促肖正文勤加修炼“盛神法”,运行体内血气,令他身上的伤恢复得更快一些。然后又吩咐他按时吃药,这才从他房间里走出来。

    不知是否凑巧,陆宇才一脚踏出肖正文的房间,凌梵正好经过。

    见她完全不理自己,陆宇情急之下忙喊住她:“小寰!”

    凌梵立定回身,淡淡地问道:“不知陆爷有何吩咐?”

    陆宇眼珠子转了几圈,终于想到一个借口,道:“我突然想喝点粥,劳烦你帮我端到房里去。”

    谁知凌梵瞪了他一眼,声音有点不满:“陆爷房里如今有位美人,请吩咐她为你做事,小寰还有要事,恕不能伺候陆爷。”说完便头也不回地离去。

    陆宇一愣,心说自己房里怎么还会有位美女?难道玉儿跟着来了?

    随即又否定了这个可能性。突然想起魏王所赐的燕女,这才恍然大悟,一定是西门候为他挑选了一个,然后送到房间里去了。

    这无疑又在他与凌梵之间增添了极大的误会。原本她就恼怒自己在秘道中跟玉儿那般亲密,现在加上一个燕女,陆宇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不过,倒是要回房间去会一会那个西门候为自己挑选的燕女。

    也不知是否因为在二千年后的世界里陆宇从来没有像现在般受“欢迎”,虽然凌梵仍在与他赌气,但他的心里却莫名地产生出一种刺激的感觉,这虽然与拈花惹草的心态毫无关系,但还是令他非常兴奋。

    绕过长廊,陆宇终于回到自己房间门前。推开门时,一股清香扑鼻而来,随即是一阵杂响,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一个曼妙的身姿出现在陆宇视线范围。只见一个妙龄少女匆匆走来,低头跪在陆宇面前。

    这少女梳了一个好像牛角开的双髻,身上所穿的服饰有些像玉儿穿过的长袍,但却又有些不同,比起魏国女性的服饰稍为暴露,以浅蓝色为主,上衣与下裙齐足,裙上有不明显的方格纹。有些凌乱的衣衫显示出她原本和衣而睡,被陆宇的推门声惊醒,慌乱中只是稍微整理了衣服,便匆忙走来跪迎陆宇。

    即使她的头没有抬起来,但陆宇仍然看出她年龄约在十六七岁之间,身材却是那么撩人心弦。半透明的长袍下,一双玉臂就像从来没见过阳光,那般纤细粉嫩,罗衣下浑圆雪白的双峰几欲蹦出,虽然比不上玉儿或凌梵,配合起她那有如细柳的腰肢却是恰恰好。

    陆宇一时间竟看呆了。难怪凌梵会吃醋。这尤物有一股令人不可抗拒的魔力,或者她没有玉儿、凌梵般姿色,但也一定不会差到哪里去。

    即使不与她扯上关系,陆宇也忍不住上前一步把她扶起来一睹芳容。

    当他的双手碰上她的肌肤时,那感觉就像碰到水一般不能再柔,令他生怕用力过度而伤了这肤若凝脂的尤物。这燕女身躯一阵剧震,陆宇几乎能听得到她因紧张而乱了节奏的呼吸声。

    站起来之后,她仍然低着头,低到差点到埋进胸口去。

    陆宇极力令自己的眼光从她起伏的胸脯上移开,轻声说道:“抬起头来。”

    那张慢慢抬起来的脸,令陆宇不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霎时他的脑中掠过无数赞美人的词语,但却无法准确地用一个词来形容眼前这美女。她那张一张瓜子脸,若放到二千年后的世界里去,必定会成为所有整容医生的模板;修长的秀眉因为有些害怕陆宇而微微蹙起,长长的睫毛下那双明眸仍不敢直视陆宇,柔嫩的樱唇也紧闭着,使得她细小的鼻翼因为急促的呼吸而一张一缩。

    即使是陆宇,也忍不住想要抱起她的纤腰,一亲芳泽。

    虽然不能称作沉鱼落雁之色,但却尽显性感妩媚。

    当然他没有这么做,除了怕伤害到这惹火的尤物外,还怕又怕凌梵看见。

    游动的美眸瞄到陆宇满头大汗,这美女才轻启朱唇:“陆爷感到不舒服吗?”

    陆宇这才发现自己的眼光一直停留在她的脸上,不止是满头大汗,他感到整个背都被汗水浸湿了。有些慌忙地放开这美女的手,脑里想回答她的话,一开口却变成另一句:“你叫什么名字?为何会认得我?”

    燕女眼中掠过一丝伤感,低下头去轻声答道:“贱奴没有名字。”

    陆宇的心跟着一抽,问道:“人怎么可能会没有名字?是否有难以启齿的伤心事?”

    燕女抬头望了他一眼,声音细得像蚊吟:“贱奴的往事不配玷污陆爷贵耳,从今以后贱奴便是陆爷的人,陆爷怎么唤贱奴,那就是贱奴的名字。”

    陆宇见她楚楚可怜的模样,只好说:“既然你不愿意提起往事,我也不便强迫你,这样吧,你原来姓甚名谁,现在亦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尊严,得到最基本的尊重,以后不许你再以贱奴自称。”

    燕女像不能相信一般,认真地与陆宇对视了一阵,感激地说道:“贱奴…奴家自从家破人亡后,还未见过像你这般的好人。”然后显得有些害羞地说:“代姬今后定全力伺候好陆爷。”

    陆宇念了几次“代姬”,又对她说:“暂时就这么决定。如果你不愿意,想离开的话,我绝对不会为难你。”

    代姬睁大了一双美目,柔声道:“陆爷待人如此好,代姬只求能够一直伺候陆爷,还请陆爷莫要嫌弃,将代姬送给他人。”

    见他仍满头大汗,又道:“代姬马上为陆爷沐浴更衣。”

    陆宇伸了个懒腰,天气确实寒冷,如果不更换衣服,待会说不定会着凉。

    在睡床的右侧有一道屏风,后面摆放着一个楠木浴桶,那是信陵君专为府上贵宾所提供的。王公贵族一般都是浴池,有专人伺候,像陆宇在陈郡时闯入魏明姬行宫时所见的差不多。其他人有浴桶就已经很不错了,不必到大浴堂去和所有人一起泡澡。

    只不过他还真不习惯当着一个女人的面沐浴更衣,但代姬却坚持要伺候他,实在拗不过去,只好硬着头皮在她面前展露自己的身体。

    在代姬的吩咐下,几个下人陆续为浴桶添满了热水。

    代姬脸上浮起两团红晕,不敢直视陆宇,但还是硬着头皮为他宽衣解带。

    她以前在燕国应该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只看她那双纤纤玉手足以证明。只不知因何事而家破人亡,沦落成歌姬,又被当作礼物送往魏国来。显然以前只有别人伺候她,从她有些笨手笨脚的动作看来便知从未伺候过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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