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金属手臂从水里伸出来,锋利的指甲攀着湿滑的堤岸,一点一点地往上爬,终于,一个长有凌角的脑袋也露出水面。

    坑爹,十米的距离竟花了八分钟,平日在游泳池只用一眨眼的功夫就游过去了。

    凯明一边在心里唾骂,一边往上爬,金属身体在水里变成沉重的负担,短短的距离几乎花光他所有力气。

    他艰难地爬到堤岸上,刚抬头,一个大脚板压下来,将他整个人踩在底下。

    大脚抽离,水泥地板上全是裂纹,凯明的身体也陷入其中。

    怪物以为势大力沉的一脚能踩扁他,没想到这家伙双手往地上一撑,迅速离开人形坑,像一只蟑螂般爬到大树下去了。

    靠,刚在河里泡完澡,又被脚板踩,还让不让人活?

    他连气也没喘过来,腐化液便从头浇到脚下,本来茂密的大树只剩光秃秃枝丫。

    不能一直被动挨打。他跑了起来,想利用速度优势,可当身后的怪物使用四足奔跑,人家跨一步等于你跨十步,很快就赶上来。

    凯明只好跳跃躲避攻击,经过大量的体力消耗,速度明显变慢,怪物吐出长舌,将他从空中卷入嘴里。

    两排锯齿咬着凯明的腰部,伴随吱吱响声音,牙尖与金属身体磨擦出火光,巨大的咬合力让人十分难忍,情急之下,他用锋利的指甲戳进怪物的牙肉中。

    它立刻感觉到口中的家伙不好对付,果断将其吐出。

    凯明随着气流贯穿一幢大厦,翻了几圈后,砸落在一辆轿车顶上,烦人的防盗警报重复响起。

    经过此番折腾,他再也无力站起来,眼睁睁看着怪物一步步走近。

    凯明,难道你打算就这样完蛋?伙计,快站起来!

    他鼓励自己,可手刚抬起,怪物的大脚也压了下来,汽车的四个轮立刻飞脱,他深深陷入车体里,又一脚,汽车几乎被压成一片铁皮,他的手脚和身体全被钢铁车架夹住,动弹不得。

    不行,坚持下去太痛苦了,放弃来得更痛快。

    安宜,不能为你报仇了,对不起,你一定很失望吧?我知道,从认识那天开始,你在我身上得到的只有一次次失望,我又搞砸了。

    他干脆闭上眼睛,等待最后的时刻到来。

    听到一声枪响后,压在身上的重量突然减轻,他好奇看向枪声的方向,发现大街转角处站着一个女人,她颤颤惊惊地将枪口对准怪物。

    “凯明,快跑。”安琪大声地说。

    笨蛋,为什么不躲起来呢?

    怪物已经对这不能动弹的家伙失去兴趣,转身向安琪走去,她一边开枪一边后退,子弹打光了也没能阻止它的到来,她看一眼躺在地上的凯明,然后转身跑进大街的转角。

    等怪物也在视线中消失后,凯明尝试将手从变形的车架中抽出,但经过怪物的多次踩踏,两者几乎连在一起。

    可恶,人只要一天不断气,还是要艰难地苟活下去。

    他咬紧牙关,将手臂和身体从车体中抽离。

    安琪在杂乱的大街上奔跑,脚被一块碎石绊了,整个人趴在地上。怪物的影子从转角延伸出来,她立刻站起来,发现左脚崴了。

    偏偏在关键时候出差错,她往这不争气的脚上一捶,换来一阵疼痛。

    怪物经过一场激烈的战斗,急需进食来补充体力,在开罗的人类变得稀少,尼罗河里的鱼也被吃光,为了生存,不能放过任何活物。

    它拐过一幢大楼,终于看见一拐一拐向前走的女人。

    安琪回过头,一个血盆的大口正在张开,危急关头,凯明从旁跃出,迅猛冲势把怪物的头撞得歪向一边,两头怪物都倒下了。

    凯明在地上失控打滚,撞入了路边一间咖啡厅。

    大怪物试图重新爬起来,因为眩晕又倒下。

    安琪顾不上脚伤,跑进咖啡厅,在一堆凌乱的桌椅下发现了凯明,他躺在地上,虚弱地眨着眼睛,她蹲下身子,查看他的伤势。

    身体和手臂多处出现鳞片脱落,鲜血从这些地方渗出,原来在金属外表之下还是一具血肉之躯。

    她用衣袖去抹走那些血污,可怎么也抹不完,看着染成红色的双手,她泪流满面。

    凯明抓住她柔软的手掌,然后无奈地摇摇头。

    咖啡厅的光线骤然暗下,门外的怪物站了起来,它朝两人张大嘴巴。

    凯明立刻将安琪压在身下,玻璃门窗瞬间炸开,大量腐化液射进了咖啡厅中。

    不锈钢的桌椅和橱柜如蜡像般融化,墙壁一大块一大块地剥落,整个空间全是白烟和难闻的气体。

    安琪看着眼前这个男人,算起来,这是他第三次用自己的身体保护她,每次依偎在他胸膛中,她都感觉到无比的安全,如果那一双臂弯永远不放开,她愿意永驻他怀里。

    以前因为是姐夫的世俗关系,她不敢有非分之想。这一刻,她完全抛开枷锁,也不在乎身上冰冷的鳞片,轻轻吻上他的脸。

    突如其来吻让凯明慌了神,面对正在展现温柔的女人,他沦陷其中,但一闭上眼就出现安宜样子,他立刻清醒过来,对妻子愧疚占据着心窝,腐化液开始入侵缺损鳞片的伤口,钻心的痛让他嚎啕大叫,在地上来回打滚。

    “凯明!”

    安琪上前帮忙,却被一把推开。他从破损的窗口跳出,在地上打个滚,躲开迎面而来的利爪,然后迅速往大怪物的身上攀登。

    他将对妻子忏悔和身上痛苦全部注入尖牙里,狠狠咬在怪物肩膀上。怪物发出咆哮,剧烈摇晃身体,想要把他甩下来,但他的牙齿和指甲像钢钉一样牢牢扎进皮肉里,甩不掉,只能动用粗壮的尾巴将他拍走。

    凯明在地上滚了三圈,吐出口中一大块皮肉,随即再次跃起,他只剩一口气,不知何时就会倒下,要趁这时憋足劲,尽量给怪物制造伤害。

    怒吼,撕咬,双方已经失去理智,凭着兽性在战斗,就看谁先倒下。

    怪物的皮肉十分厚,单凭一点点地扯咬很难重创它,得想个办法。受伤的左眼给了他灵感,它一直只用一只眼睛在战斗。

    凯明飞身冲向目标,将利爪戳进怪物的右眼。怪物痛苦地咆哮一声,眼球喷大量血浆,头猛地一甩,凯明坠入了一间大楼里。

    怪物发疯地吐出腐化液,但因为失去视力,只摧毁了街上的一大遍车辆,它开始胡乱地奔跑,撞垮两幢高楼后,逃离了现场。

    楼洞里的金属兽已经伤痕累累,它无精打彩地躺在一堆水泥块中。

    凯明,还没结束,必须给它致命一击。

    他推开身上的石块,从洞口跳出去,穿行在城市废墟中。

    外面静了下来,安琪一拐一拐地走出咖啡厅,正好看见一个金属身躯跑过。

    “凯明。”她叫他,他头也不回地跑远。

    怪物跑到尼罗河边,被一辆停在路边的大巴绊倒,凯明高高跃起,下坠中挥出利爪,金属指甲插入怪物的头皮里,贯穿头盖骨,直抵脑髓。

    怪物挣扎起来,将头部连同凯明撞入一幢摩天大楼中,三百米高的建筑拦腰折断,大量的碎石崩塌下来。

    怪物向前走上两步,身子摇摇晃晃地倒进了河里。

    安琪赶到时,看见河面一圈圈的涟漪,急坏了,以凯明现在的身体状况,掉进河里凶多吉少。

    她一拐一拐地沿着河岸找,突然大楼的废墟发生一阵倒塌,石块堆压着一条灰色的金属手臂。

    “凯明。”她趴在地面上,往石块缝隙里喊,但他没有一点反应,“坚持住,我现在就救你出来。”

    她爬到五米高的石堆上,一块块地搬走,大大小小的石块数量众多,她要咬紧牙关才能将几十斤重的石块推下去,不一会双手便磨出鲜血。

    一个柔弱的女子,又崴了一只脚,疲惫地重复搬石,好几次因为精神崩溃而滩坐地上,但很快又捶捶背重新站起来。

    石块在减少,但遇上一块重达一吨的水泥块,它应该是大楼其中一根柱子的碎块。

    安琪用双手使劲推,又转过身用背脊去顶,水泥块纹丝不动,她瞬间泪崩了。

    单凭一个人的力量,根本无法搬动它。

    凯明被压在石块下超两个小时,没有时间去伤感,她用衣袖擦去眼泪,想想别的法子。

    紧锁的眉头突然松开,她顺着石堆而下,因为走得急摔个跟斗,但不当回事,爬起来一瘸一拐地跑到大街上。

    “吉普车,吉普车。”在开罗的大街应该不缺这货,话音刚落,她就看一辆迷彩涂装的吉普车停在超市门口。

    车门没锁,钥匙还插在锁孔里,车主应该是匆忙之下遗弃。

    她将车开回去,这种越野用的车一般都配备牵引索,毫不费劲就从车底下找到,用它与大石块捆绑好,然后马力全开,四个车轮在地上激烈摩擦,听到轰隆一声,大石块就滚了下来。

    安琪将别的石块移开,终于看到那个遍体鳞伤的变异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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