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瑶听他真的自承是卓文长,心中咯噔一下,暗道:“多次听文师兄提起,说卓文长虽被他一剑穿心,但他神识被鸿蒙太极玉盘护住,并未真的死去。我本不信世间会有这等怪事,没想到此事居然不假。他四年前不过逍遥境的修为,怎地短短四年时光,却已修到了能随手施展神雷的程度?难道那鸿蒙太极玉盘真的如此神妙?文师兄说这姓卓的对紫阳宫也谈不上半点忠心,私下里瞒着紫阳宫培植一批党羽,以期有朝一日重掌太虚。他今日现身此处,显是与罗刹阁有甚阴谋,只不知他是以假太虚掌门的身份与罗刹阁勾结,还是在替紫阳宫办差?若是前者,听文师兄说这姓卓的手下并无像样高手,料来掀不起多大风浪来,若是后者,那紫阳宫与罗刹阁狼狈为奸,定然会对我太虚大大不利!此事不可不防,定要报于本门高手知晓,至于今晚是否能挑了这天星分舵,倒是无足轻重的小事了。”

    当年在赤玄宝库之外,卓文长被文峰一剑穿心,继而他魂魄被鸿蒙太极玉盘护住,并未就此殒命。这数年来叶澜每念及此事,想起长孙文全音容,心中常自忿恨,即恨卓文长心狠手毒,又恨自己无能,无法为三哥报仇,这时终于又见到卓文长之面,见他虽样貌全然变了,但身上那一股雍容气度并眼中的桀骜神色却半点未改,叶澜见了他这幅神态,心中恨意更增,暗自咬牙道:“卓文长这厮还是这一幅道貌岸然的模样,若非知晓他的歹毒心肠,便极易被他的样貌气度蒙骗,当年我对他从未有半点怀疑,长孙三哥更是对他衷心钦佩,几是唯他马首是瞻,结果他只为抢夺一把扇子,便毫不犹豫地下手偷袭,料来三哥至死也不愿相信自己一向敬重的祝师兄竟会突施杀手,这般死法,当真是冤枉之极!”想到长孙文全死得如此不明不白,心中只感一阵酸楚,指着卓文长的鼻子大骂道:“卓文长,你这卑鄙小人,还我三哥命来!”

    卓文长眉头微皱,疑道:“三哥?文全明明是你二哥啊……,哦,是了,你和文峰定是拉着那燕卓然又拜了把子,顺道也把文全算了进去。”他说到此处,轻叹一口气,脸上现出一丝惋惜神色,接着道:“文全那孩子资质虽不十分出众,但博闻强记,见识精到,也算是一个难得的人才,我太虚失此俊杰,实在大为可惜。”

    叶澜想起当年那一记六阳归尘掌的狠辣,心头犹有余悸,此时见卓文长居然假惺惺地替长孙文全惋惜起来,心中怒火更盛,颤声说道:“你……,我居然还有脸说这等风凉话,当真是好不要脸!”说到此处,再也忍耐不住,手中红光一闪,乌木扇化为一头吊睛猛虎,嘶吼一声,便要朝卓文长冲去。

    卓文长见了那火焰凝成的猛兽,微微一笑,眼中居然闪过一丝鄙夷之色,淡淡地道:“几年不见,你小子居然没有半点长进,还是用这把破扇子施展这几手三脚猫,当真是叫人没眼瞧了!”

    叶澜并不理会他的讥讽,纵身跳上火焰腾腾的虎背,怒斥一声,驱虎急冲而下,人到半途,手中白光一闪,化出一杆雪色长枪,朝卓文长当头刺下!

    卓文长讶色一闪,喃喃道:“玄冰离火么……”右臂一举,一道清光斜冲而上,从那火焰猛虎额上钻入,后脑穿出,继而砰地一声砸在雪色长枪枪腰。

    那火焰猛虎受清光一刺,哀吼一声,轰然迸散,化为点点火星消失无踪。雪色长枪被清光击中,枪杆从中而断,叶澜痛哼一声,凌空翻个筋斗,落地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莫瑶见他一招便被卓文长击退,心中一惊,忙问道:“怎样?受伤了没有?”

    叶澜手中半截枪杆一闪而没,复化为黑黝黝的乌木扇子,抬头朝莫瑶一笑,示意无碍,接着抬手朝卓文长一指,说道:“这一下他也没占到便宜。”

    莫瑶见他无事,微觉放心,抬眼向卓文长看去,见他一张脸已转为铁青之色,身子也向后移了数尺,落脚之处铺地青石纹路纵横,密如蛛网,显然是他无法将叶澜这一击之力尽数化解,力道传到地上,竟连铺地条石也震裂了。

    莫瑶见此情景,微微一笑,对卓文长道:“卓师兄,久闻大名,不意今日得见。师妹这厢有礼了。师兄功力深厚,一日千里,实是令人赞叹,却不知刚才这一招叫什么明目?到底是我太虚功法呢,还是紫阳宫的高招?”

    卓文长轻哼一声,不屑道:“对付这姓叶的小子,哪里用得着那么麻烦?随手招架,这小子便抵挡不住。”他口中虽如此说,但心中震骇之情却是无以复加,他本来便是元婴境第二层的修士,当年赤玄宝库一战,他肉身被毁,魂魄回归紫阳宫,从鸿蒙太极玉盘之中重得一身修为,功力

    尽复。这数年之中,他奋发苦练,终于更上层楼,臻至元婴境第三层境界,本以为凭自己神通,随手便能将叶澜料理了,没想到一招交过,自己竟未占到半点便宜,他心中即惊且恨,暗道:“当年赤玄宝库之外,这小子不过初入金丹境界,怎地只短短四五年光景,他功力竟已高深若此?难道赤玄除了诸般神器之外,还留下了什么神妙功法不成?”想到此处,心中妒意滋生,直上云宵:“若非这姓叶的小子捣鬼,这赤玄宝库还不是我的囊中之物?终有一日,我要将赤玄遗宝都取了回来!”

    莫瑶听卓文长语气平淡,可说完之后却腮边肌肉颤动,双目盯着叶澜,眼中直欲喷出火来,知他对上叶澜并无把握,当下格格一笑道:“小妹在天虚峰时,常与文峰师兄把酒闲淡,文师兄酒量不行,和小妹拼酒每喝必醉,他每次醉后必会提及卓师兄,思念之情实是感人肺腑,小妹听多了卓师兄往日事迹,心中对师兄实是倾慕得紧,今日得见,本想与师兄多亲近亲近,怎耐小妹修行日浅,不是师兄对手,只好请我叶大哥代劳了。叶大哥与罗姐姐本有二十年之约,早晚要拜师太虚,也算是半个太虚弟子,由他代本门清理门户,却也说得过去。”

    卓文长听她提起罗文琪,眼中又泛起温柔神色,待听她说到那二十年之约,忽又哼地一声,瞳中涌起浓浓怒意,继而看到叶澜瞧着莫瑶的神色,又微微一怔,接着轻轻松了一口气,对莫瑶道:“当年在龙鳞岛时,我听罗师妹对你多加赞许,把你说成是万世难逢的奇才,也不知是真是假,但想来纵是罗师妹言过其实,料来你也多少有点斤两,本座身为太虚掌门,为太虚前程着想,不想损伤我太虚根苗,你若能弃暗投明,归顺本座,本座必有重用。”

    莫瑶听了,笑意更增,摇头道:“卓师兄道法高妙,小妹佩服,没想到这脸皮上的功夫更高于手底功夫,敢问卓师兄,你这不要脸的功夫可是从卓道宗祖传而来的么?”

    卓文长对卓道宗向来敬若神明,听她辱及曾祖,不由怒喝一声,手中清光暴涨,莫瑶见状,忙向后退了一步,娇笑道:“兵对兵,将对将,叶大哥,卓师兄就交给你了!”

    叶澜上前一步,朝卓文中掌中清光瞧了一眼,忽地咦了一声,问道:“青玉灵华尺?怎地这把尺子又到了你的手上?”

    卓文长将玉尺举起,指着叶澜怒道:“亏你还好意思问!青玉灵华尺如此奇珍,你居然只十六万晶币便给卖了,当真是投明珠于污泥,半点也不识货!”

    叶澜听了,伸乌木扇挠了挠头,尴尬一笑,讪讪地道:“当时我刚刚闯荡江湖,不会讲价,那商会老板也不大厚道,后来我在叶香居经营久了,见了些世面,回头想想,你这尺子应该是卖得便宜了……,姓卓的,你是花多少钱买回来的啊?”

    卓文长神色一滞,脸上居然现出一丝肉疼的表情,接着怒哼一声道:“少废话,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叶澜方才与他一招交过,知道他境界虽比自己为高,但以功力雄浑而论,自己只是稍逊,加之青玉灵华尺虽然神妙,毕竟不能与玄冰离火扇相比,自己功力境界不及,却在功法和法宝上占了便宜,若与他以全力相拼,胜负如何,实是难料,当下打点起十二分精神,乌木扇斜引,凝神接战。

    一旁朱紫云见三人你一言我一语,显得十分相熟一般,不由皱眉问道:“什么师兄师妹,太虚掌门的,莫家妹子,这人到底是谁?”

    莫瑶尚未回答,忽地卓文长身后一人也大声问道:“卓公子,这几人可是你的仇家?正所谓冤有头债有主,本宗与这几位素不识,怎地他们一上来便不分青红皂白地以神雷乱轰?”

    卓文长轻哼一声,没好气地道:“他们三人明明是专程来找你们罗刹阁的麻烦,只是凑巧碰到我在此地,我若不自曝身份,料来这姓叶的小子还认不出我。崔香主,我没先问你是如何得罪了这三个煞星,你倒也责问起我来了!”

    那崔香主一怔,随即点头道:“此言倒也有理,这三人一看便是正道弟子,你们这群正道弟子个个道貌岸然,整天将什么除魔卫道的说辞挂在嘴边上,嗡嗡嗡地苍蝇也似,烦人得紧。这三个小家伙既然知道了我们这分堂的所在,自然是要上门来找麻烦了。也罢,看起来这小子与卓公子有些老交情,你们两个便好好叙叙旧,至于这两个女娃娃,交给我们兄弟便了。”说到此处,分朝莫瑶和朱紫云脸上瞧去,而后脸上现出浓浓失望神色:“这两个女娃的长相实在是差了点儿意思,便是拿来当鼎炉都怕兄弟们没有胃口,果然自己送上门来的都没有好货色,远没有咱们自己掳来的活

    色生香。兄弟们,给我上!”

    叶澜不知一众罗刹阁弟子修为如何,本来甚为莫瑶担心,他要与卓文长性命相搏,此战胜负难料,莫瑶若然遇险,他必然无法抽身相助。待听得那崔香主一番无礼言语,说朱紫云和莫瑶是两个长相普通,连做鼎炉都不够格,他不但不怒,心下反而稍安。朱紫云容貌普通,虽算不上丑,却怎么也与绝色美人沾不上边儿,这帮罗刹阁弟子平素无恶不作,尽从四处掳来美貌女子作为鼎炉,在美色二字上可谓见过世面,因此看不上朱紫云倒也说得过去,可莫瑶天姿绝色,举世无匹,如何能说是长相普通?想当然尔,自是这姓崔的香主功力不及莫瑶,因此看不穿她的惑尘诀。

    这一众罗刹阁弟子看来是以这崔香主为首,料来这天星分舵除堂主郑启宗以外更无别个高手,既然连这主事的崔香主功力也不及莫瑶,那余人更不足道。莫瑶对付魔道中人手段如何,叶澜是亲眼见识过的,如今她更有神器冷月葬花魂在手,对付这一众修为不高的罗刹阁弟子当无凶险,更何况旁边还有一个修为更高过她的朱紫云,两人联手,要诛灭这少了堂主坐镇的天星分舵,实是轻而易举。

    想到此处,便不再理会一众罗刹阁弟子,双眼紧紧盯着卓文长,朝他微一拱手,沉声道:“卓师兄请!”

    卓文长本来全身戒备,忽听叶澜以师兄相称,不禁微微动容,略一沉吟,轻声道:“怎么,你也叫我师兄么?”

    叶澜点了点头,正色道:“我心中早已将自己当作太虚弟子,只是还未正式拜师,只能算半个太虚弟子。至于卓师兄你,一直自称是太虚掌门,可太虚门早已将你视为叛徒,不将你视为太虚同宗。你们卓家和太虚数万年的恩恩怨怨,非我所能判定是非曲直,我估且也算你是半个太虚弟子。咱们半个太虚弟子对上半个太虚弟子,小弟年轻几岁,自然要称你一声师兄。”说到此处,他语声一顿,眼中露出哀伤之色,接着道:“更何况,我那长孙三哥命丧你手,文大哥曾立誓要亲手杀你为三哥报仇,我虽同样恨你入骨,却也不愿违了文大哥心愿,只是今日既遇到了你,若就此放你走了,我怎对得住我那枉死的三哥?左右无法,只得以自身代文大哥出手,方才那一声卓师兄,却也是替他叫的。”

    卓文长听罢,轻叹一声,盯着叶澜的眼睛缓缓道:“叶公子,文师弟,人居其位,身不由己,若有别的办法,我真的不愿意伤了文全那孩子,信不信也只能由得你。”

    “人都死了,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卓文长见叶澜脸上尽是决绝之色,又轻轻叹息一声,朝叶澜一抱拳,说道:“请!”一个请字方出口,两条人影一同消失不见,场中唯闻冰风呼啸之声。

    这边厢两人以玄冰离火扇和青玉灵华尺对斫,纯是以深厚功力性命相搏,只见烈焰与冰霜共舞,玉华共青辉一色,杀得难分难解。这边莫瑶、朱紫云二人与罗刹阁众弟子交手,动静却要小得多。

    罗刹阁弟子人数众多,一起对付两名女子,自是人人称先恐后,一开始便各有十余件法宝分向二女击去。莫瑶见众人无一能识颇自己的惑尘诀,知对方人数虽多,却无高手,当下连花篮也懒得祭出,只取冷月铲随手挥洒。最先击到她身前的几件法宝分是扇子、银钩、金锤、长剑和一条血色锻带,锻带上血气有如活物,溢出带身,化为条条血蛇,似欲择人而噬。莫瑶对这些大小轻重各异的法宝也不细瞧,不分来者是轻兵还是重器,都以手中月华直迎上去,几件重兵刃碰到如练月华之上,便如是纸糊的一般,无声无息地便被剖为两截,唯那件血色锻带受月华一斩,居然并不碎裂,带上血气扭动数下,倒飞而回,稳稳飞回主人手中,那人脸色苍白,有若僵尸,唯嘴边满是鲜血,显是他性命交关的法宝接了冷月铲一击,使得他经络剧震,受了极重的内伤。

    他对自己的伤势只如不觉,低头朝那血色锻带上一瞧,见只一瞬之间,带上血气已只余三成,不由哀嚎一声,仰天便倒。余下几名法宝被断的修士也都身受重创,口中鲜血狂喷,摔倒在地,莫瑶对这几人理也不理,唯独飞到那使血色锻带的人身前,手中月华一闪,抵在那人喉头,寒声道:“你这锻带一看便是心血炼魂之物,姑娘最恨的便是你这等残害孩童的混蛋!”

    那人张口欲呼,话未出口,只见月华一沉,他一颗脑袋已被冷月铲切了下来。

    众罗刹阁弟子见她一出手便斩断数件法宝,一时无人再敢以本命法宝向她进击,都惊呼一声,连连后退,生怕这女子手中月华朝自己也削上这么一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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