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烈只感全身冰冷,周身真元似乎都被冻住了,此时见叶澜一掌当头拍下,想要提气格挡,却是力不从心,危急之下,只得身子一侧,避开了顶门要害。

    咔嚓一声,严烈肩头中掌,肩骨立时折断。叶澜怒气不减,见掌中敌身,接着便要再催掌力,将严烈毙于掌底,忽听看台上石敬大喊道:“叶兄弟,掌下留人!”

    叶澜循声望去,见石敬身子站起,脸上满是焦急神色。他心中一醒,暗道:“我一时气愤,险些又闯下祸事,这严烈终究是杀不得的!”当下真元一收,不再催动掌力,眼见严烈浑身发颤,一道白霜由自己掌底生出,缓缓向他脸上爬去,转眼之间已至下颌。叶澜知道自己毁去玄泉碧火瓶,严烈已受重创,之后又受了自己一掌,经络大损,此时已抵不住雪影神掌留在他体内的寒气,只怕转瞬之间便会被冻成一具冰雕。

    叶澜见此情形,叹息一声,掌中真元逆转,将留在严烈体内的冰寒之力尽数吸回,接着手掌一抬,后退两步,双掌护在身前,全神戒备,生怕严烈故技重施,再次出手偷袭。

    严烈双目中满是困惑神色,瞧着手中碎瓷,怔怔出神,忽地痛哼一声,大口喷出淤血。血液下坠,却不再凝结成冰,落在地上,溅得血珠四散。

    叶澜见严烈面色灰败,心知他此时功力大损,当已无力再行偷袭,但他仍不敢掉以轻心,双目仍是注视严烈,口中说道:“陛下,胜负已分,还请下旨撤去罗天大阵。”

    宁战听了,朝钦天监监正使个眼色,那老道说声:“遵旨!”飞身而起,来到斗场上空正中,与另外二十四名道士一同手捏法诀,将飘浮在空的黑色小旗抄在手中,就此撤去了罗天大阵。

    叶澜见众道撤了大阵,脚下一点,身子向后飘出十余丈,接着便欲飞出斗场。忽听宁战说道:“胜负虽分,生死未定,叶澜,你这就动手吧。”

    叶澜听宁战下旨要他杀死严烈,心中一惊,愕然道:“动……,动手?我,我不想杀他!”

    宁战皱眉道:“你不想杀他,那便是要收他为奴喽?”

    叶澜连连摇头:“我也不想收他为奴!”

    宁战轻哼一声,却不说话,转头朝身边扈总管使个眼色,扈总管会意,尖着嗓子说道:“叶公子,依咱们天宁祖制,血字约战,强生弱死,战败者若想保命,便须认胜者为主。你现下胜了严烈,即不愿杀他,又不肯收他为奴,这怕是会坏了咱们天宁朝的规矩吧!”

    扈总管所说的规矩,叶澜本也知晓,只是他本以为自己胜了之后,要饶过对头便饶了,并没料到此举竟会坏了天宁祖制。看宁战神色,自己若不依规矩行事,这皇帝定然不会干休,叶澜左右为难,一时愣在当地,不知如何是好,怔忡半晌,脑中忽而灵光一闪,朝扈总管说道:“依天宁律,不知主人是否能释放手下奴仆,还他们以自由之身?”

    扈总管不料他有此一问,登时愣住,过了好一会儿,才结结巴巴地说道:“这,这个……”

    叶澜见扈总管如此神色,知道自己此计得授,说道:“既然如此,我先收严烈为奴,再还他以自由身便是!”

    扈总管张口结舌,再也说不话来,却听宁战笑道:“叶澜你这小家伙当真狡猾得紧,居然跟朕耍起赖皮来了。也罢,你不愿意杀严烈,那不杀就是。只是……”他话声一顿,嘴角现出微笑,续道:“你执意不肯杀人,是怕了天外天的势头吧?”

    宁战这一问本是激将之意,没想到叶澜毫不犹豫,点头大声道:“对!天外天身为北疆第一大派,哪里是我小小一介海外散修开罪得起的?这场祸事无端砸到小子头上,我躲也躲不开,这才无奈应战。既然侥幸得胜,能保住性命已是意外之喜,又怎敢再行惹事,去当众诛杀天外天弟子?”

    宁战一笑,叹道:“你这一战胜得当真窝囊。”

    叶澜也叹息一声,苦笑道:“谁说不是呢!势单力孤,人穷志短,没有办法呀!”

    严烈败于叶澜之手,本道此番必死,没想到叶澜竟然不肯杀他。他落败虽然沮丧,但能得保性命,终是心中欢喜。他受伤颇重,喘息半晌,勉力提一口气,挣扎着站起身,看着叶澜,嘴唇微动,想要说几句“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之类的场面话,但转念一想,此时多说一句,便是给天外天多丢一分脸面,终究忍住不说。

    宁战分别看了场中两人一眼,站起身来,朗声说道:“传旨,封叶香居少主叶澜为本朝新任国师,由钦天监另择吉日,行国师就任大典。”

    钦天监众道听圣上下旨,一起跪下接旨,看台上众金丹境以下修士也都随之跪倒,高呼万岁。叶澜耳中听着“万岁!万岁!万万岁!”之声,这才想起,宁战之前说本战胜者即为天宁国师,他力战求胜,只为保全性命,对这天宁国师大位本无一丝一毫兴趣,此时听了宁战口谕,便想开口拒却,忽见看台上石敬朝自己连连摇手,满脸焦急之色,叶澜一怔,随即醒悟过来:“宁战让我这个名不见经传的散修担任国师要职,只不过是为了将严烈这个天外天的眼中钉从身边赶走,我此时若公然抗旨,宁战一来算盘落空,二来皇威受损,必然大怒,到时候我叶香居即得罪了天外天,又惹恼了宁战,那叶香居上下还不如现在就一头撞死了来得干净……”当下将冲到口边的话强行忍住,同时低头躬身,向宁战行礼谢恩。

    石敬见叶澜如此,这才放下心来,长长舒了一口气。叶澜脚一点,飘身离了斗场,来到叶香居众人身旁,回身向场中看时,只见严烈从怀中摸出一粒丹药,送到口中服下,略一调息,便摇摇晃晃地飞身而起,缓缓向宫外飞去。宫中诸侍卫任他离去,谁也不加理会。皇宫上空有飞剑金光纵横守护,见严烈飞至,也自闪出一个缺口,放他出了皇宫。

    宁战等众人呼罢万岁,略一点头,转身便走。众皇族也在扈总管的“起驾!”声中列队随在宁战身后离去。看台上众修士等一众皇族走远,便都挤到叶澜所处的看台之处,将他围得水泄不通。石敬见这些人皆是宁都修真界有头有脸的人物,或是一派掌门,或是金丹散修,便也不敢怠慢,一一给叶澜引见。

    叶澜耳中听着石敬的引见之辞,眼前各色人物如走马灯般闪过,一时之间,却叫他如何记得住这许多人物?他苦战半日,已颇觉疲惫,但心知叶香居众人若想在宁都安稳谋生,这些人物便一个也开罪不得,因此只得满脸堆笑,双手抱拳,口中连说“久仰,久仰!”

    也不知说了几百声久仰,终于挤下看台,叶澜也懒得再等叶香居众人,自己脚底抹油,一闪身便来到宫门之侧,由守门侍卫查验之后,便自行出了宫门,飞回了叶香居内自己的小楼之中。

    他与严烈一场大战,初时大占上风,并未受伤,只是被吸入玄泉碧火瓶后,身受火球与水墙的连番折磨,倒是很吃了一些苦头。尤其那水墙内流水如刀,只一瞬之间便在他身上留下了数百道细小伤口。这些伤口在他真元运转之下,早已自行愈合,但他一身衣衫之上尽是破口血污,早已不成模样。叶澜想起方才自己穿着这一身行头与众人互道久仰,不禁摇头苦笑不已。

    他随手除下衣衫,从乾坤袋中另取了一套衣物换过,倒在床上,闷头便睡。

    这一觉直睡到第二日午间,才被春云从被窝里强行拉了出来,说是石堂主已等候多时。叶澜揉着眼睛,慢吞吞地随春云下楼,见院中已摆了一桌丰盛筵席,石敬由杜长显、仇思雨等六名叶香居大小东家相陪,已然喝得面色微醺。叶澜闻到酒香,快步上前,抓起一只酒坛,仰天猛灌一气,然后放下酒坛,打着酒嗝对石敬道:“莫名其妙地和人打了一架,又糊里糊涂当了国师,石大哥,这劳什子国师都有什么职司?小弟闲散惯了,可是做不来官儿的!”

    石敬微笑道:“老弟你尽管放心,这国师本来便是闲差,只做些开坛祈福,施法求雨的戏码,用以糊弄平头百姓。严烈仗着天外天的势头,近年来越权插手军政大事,宁战不耐已久,如今由你担任国师,诸事不理,干领俸禄,想来更合皇上心意。”说着,他举杯对仇海正等人略一示意,一口喝干杯中酒水,续道:“另外,你当国师,还有一番好处,国师身份尊贵,名下产业赋税全免,这对你叶香居可是大大有利啊。”

    杜长显等人听了,都是连连点头,举杯陪石敬同饮。叶澜却是满脸错愕,愣了半晌,才皱眉问道:“开坛祈福?施法求雨?向谁求?”

    石敬放下酒杯,以手指天,大笑道:“自然是向上苍求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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