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拼音识字是从哪里传过来的,杜君一直避而不谈,倒是王杰生脑补了一番,心头笃定这法子是姑爷拿出来的。

    东家相公宋江的出身在农场管理层这块并非秘密,毕竟人家好歹也是明远望族,东家一介商贾,能攀上宋府已是祖坟冒青烟,妥妥地属于低门高嫁,说出去也给农场添几分底气,故而杜君也未曾着意隐瞒。

    如今人家看在东家的面子上,把宋家族学里不为人知的教育方法拿出来为农场所用,已触动了世家最核心的隐秘,如若再没点眼力,强人所难继续追问,吃相未免太难看了些。

    王杰生自认了解了真相,心底对宋江自是感激异常,默默地学习之余也在心里暗下决定,今后一定要时刻敲打手下学子,万不能把这个法子流落出去,给东家添麻烦。

    杜君站在黑板前,美滋滋的过了一把教师瘾,还没发现手下已经脑补过头,变成阴谋论了。

    一晌午的时间,王杰生正襟危坐,乖乖得就跟那六千岁的稚儿般,一遍一遍,不厌其烦的跟着杜君研读着拼音识字法。

    这个法子实在是太妙了,王杰生越是接心头越是吃惊,这是何人有如此惊天纬地之才,由繁入简,用单单二十几个符号就把这世上所有的字全包括在内,简直令人瞠目结舌,叹为观止。

    “好了,今儿先学到这”,杜君像没事人般抽空回去投喂了一次小壮壮,返回来轻轻敲了敲王杰生的桌子,莞尔一笑,“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明儿把赵佳也喊过来,这几天咱们一起把这个弄通透,然后再决定怎么去编撰一本合适的启蒙书籍。”

    “喏”,王杰生虽心有不甘,但理智尚存,意犹未尽的抿了抿嘴唇,目光坚定的点了点头。

    杜君走后,王杰生看着黑板上扭曲的符号,垂下眸子,冷静了一会儿。

    不妥,胸中像火一般的求知欲还在熊熊燃烧,他一刻都等不了了。

    现在,立刻,马上就想把赵佳喊过来,一起研究,早点弄清楚了,也能早点编撰,同时,在他心里已影影绰绰有了一个编撰的方向。

    把拼音识字法教了出去,杜君似放下了身上背着的一块大石头,轻松无比,悠哉悠哉的回到了小院。

    “君子,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刚进小院大门,郑氏好整以暇的站在廊下,对杜君招招手。

    杜君一看郑氏这架势,就知道今儿是逃不过去了,暗暗翻了个白眼,冲满仓吩咐一声,“去打盆水,我一会洗洗脸,这天热死了!”

    随后才不情不愿的站在郑氏面前,有气无力地拉着长音,“娘,找我又有什么事?”

    特意在又字上加重了一点,为什么加了一个又呢,那就要从杜君做月子开始说起。

    刚开始那几天还好,郑氏的关注点在壮壮身上,加上杜君精神恹恹的,郑氏极少在杜君面前磨叨。直至杜君体力恢复了一些,也不知郑氏从哪里看到了一本女诫,简直奉若神明,见缝插针的在杜君面前劝诫。

    “阴阳殊性,男女异行。阳以刚为德,印以柔为用,男以强为贵,女以弱为美。”

    “自非圣人,鲜能无过!故颜子贵于能改,仲伲嘉其不贰,而况妇人者也!谦则德之柄,顺则妇之行。凡斯二者,足以和矣。”

    …………

    硬生生的让杜君这个现代灵魂记住了这些拗口的文言文。

    战力可见一斑!

    杜君又不好跟郑氏对着干,只要稍微露出点不耐烦,郑氏就坐在那开启流泪模式,一滴一滴,吧嗒吧嗒,瞅着好像杜君犯了天大的错,欺负了亲娘一般。

    杜君不怕天,不怕地,就怕有人流眼泪。

    刚开始时杜君还据理力争,劝慰两回,后期杜君也烦了,跟上了紧箍咒似得,别说不是亲娘,即便是亲的也受不了。

    索性破罐子破摔,惹不起你我躲还不行么?实在躲不过,被抓个正着,也秉承着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原则,阴奉阳违,横竖郑氏不能插手女婿屋里的家务事吧。

    “君啊,今儿你可是犯了大错,怎么能当着女婿的面拉外男的衣袖呢,不管再怎么着急,也不能跟外男有接触……别忘了你的身份,你已经是为人妻为人母的人了,传到外面,你的名声可就毁了……宋江的脾气是好,但再好他也是男人,没有男人能忍受妻子跟别的男人拉拉扯扯,有伤风化……但凭这点,宋江就可以直接休了你……男人都喜欢温柔小意的女子,你这样的性格可怎么行啊……回头找宋江陪个不是,好好跟人家道个歉……那个王杰生也不是个好的,明知道你都嫁人了,还不知避讳,我看找机会辞了也行,反正农场里这么多人呢,也不光他识文断字,赵佳就不错……你要是抹不开这个脸,娘去跟他说,让他走人,咱们都是本分人家出身,千万不能行差就错,犯了大错……”

    杜君边佯装受教,边在心里狠狠吐槽,哼,你若无心,我便休。

    想让老娘供你,行,拿牌位来!

    听着听着,就不对味了,郑氏这是准备拿王杰生开刀?

    老娘还等着他带领农场走上人生巅峰么,您就这么嘁哩喀喳的准备把人给我砍了?

    有些事可以为,有些事坚决不可为,王杰生这事就是不可为之事。

    “停,停,停”,杜君急忙做了个手势,阻断了郑氏的唠唠叨叨。

    郑氏啊了一声,茫然无措的看着杜君。

    杜君顿了顿,一本正经的跟郑氏说道:“娘,他是我的人,他是走是留只有我这个农场的负责人可以决定,别人,包括您都没有这个权利。”

    郑氏似乎被杜君的这番话打击到了,左手捂着心脏的位置,眼圈瞬间红了,后退了一小步,哽咽道:“君子,我是你娘啊,我是为你好啊!”

    杜君紧闭双眼,深吸了一口气,平缓一下心情,以免说话不经大脑,再伤了这世的母女情分。

    但一个企业,无论大小,责权不分都是大忌,此乃原则问题,绝不能因郑氏的眼泪而心软退让。

    不仅是郑氏,任何人都不行!

    倏地睁开双目,黑亮的眸子透出一股坚定的信念。

    “娘,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是,你所谓的这种好,恕我不能接受。”

    “人无信不立,业无信不兴,国无信则衰。”

    “别说王杰生没犯错,即便犯了错那也是闺女我的错,跟人家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没关系你还维护他?你别忘了,他只是一个外男,你是已经嫁了人的”,郑氏像伤透了心般颤巍巍的指责杜君,哭的梨花带雨,“你就不担心姑爷因此跟你离了心,给你一封休书休了你,到那个时候,哭都没地方哭去。君啊,娘真的是为了你好,咱别犟着了好么?被休的女人还能过什么好日子,千夫所指,万人唾骂,儿啊,娘看不得你过那样的日子……”

    我勒个去,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杜君无语地望着房檐,真心跟郑氏谈不下去了。

    这不是代沟,这是马里亚纳海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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