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元越想,越觉得心里憋得慌。

    人都是贪心不足的,他也这样。

    菱菱起先没在家住的时候,他觉得只要早晚能看她一眼就够了。

    等人真在家里待着不出门了,他这颗心马上就膨胀起来,还想菱菱有事没事多搭理他一下。

    他手上有伤,可又不愿喊金亭进来,走到床边单手捞起被褥,轻轻搭在榻尾,然后再慢慢牵起来盖到阮妙菱身上。

    做完这一切,等拉过蒲团在榻边坐下的时候,身上已经出了一层汗。

    想着昨儿阮妙菱和他一起去了顾成铭家,忙活了一天,夜里连觉都没睡,才把顾氏和徐冉的后事安排了。最后两家都同意把她们的棺椁运回平阳,今天一早动的身

    他此时也有些困了,看菱菱的样子还有一阵才醒,便歪着脑袋靠在榻上,闭着眼小睡。

    刚闭上,秦阶那张脸不受控制一下跳出来,把他吓了一跳,赶紧睁开眼睛。

    汉王今天喊他过去,说的就是秦阶的事,顺嘴还说成康帝今早醒过一回。

    成康帝醒来没干别的,言简意赅地说秦阶在锦衣卫历练得够了,不能拘着他束缚他的发展,然后一道口谕,把秦阶派去了刑部,顶了刑部尚书郭睿的差。

    没等郭睿掬一把老泪哭他过去的政绩,成康帝再下了一道口谕,把郭睿安排进了荒废日久的内阁,随随便便当了个次辅。

    当场就把郭睿的姐姐郭嫔给激动得晕了过去。

    幸好她当时是哭着晕过去的,李皇后说她是担心皇上的圣体,才给圆了过去。

    汉王跟徐元说:“父皇偷偷跟我说,派秦阶去刑部,是为了防着齐王,可他何尝不是防着我呢?”

    成康帝是觉得他自己还有救,所以在他恢复之前,得让汉王和齐王相互抗衡,没功夫在他身上使坏。

    徐元听汉王说完以后,就明白秦阶既不站汉王,也不依附齐王,必要的时候他甚至可以把他们两个都办了。

    但他表面上还是要宽慰汉王的,“秦阶只有一个,可王爷你除了有我,还有李重山李首辅不是?”

    成康帝在把郭睿推到次辅位置上之后,让李重山当了首辅,兼兵部尚书。

    放眼整个朝廷,也就李重山的官阶最高了。

    汉王还是不满意,“本王一有李重山,二有你……但齐王有秦海啊,听说最近他还有意拉拢礼部的官员。”

    李皇后汉王倒不怎么担心,因为她的娘家除了李重山就没别人了,如今李重山站在他这边,李皇后就算把齐王当成了亲儿子,想要替他谋划,也有心无力。

    李皇后的皇后之位,当初就是成康帝看在李重山扶持他即位的份上,当赏钱似的赏赐出去的,有和没有,对成康帝都没有多大影响。

    对李重山更是如此。

    他的亲妹妹早些年就没了,如今这个不过就是个可有可无的远亲而已。

    后面这些人,徐元自认分心都能应付,唯独秦阶,他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以前秦阶兼管锦衣卫,并无多少实权,如今却大大的不同了。

    一手抓五军都督府的兵权,一手又掌刑名,不管从哪里入手,都能给他使绊子。

    如果只有他一个人,他倒能放手搏一搏,徐元仰头去看了眼还在熟睡中的阮妙菱,如今有了她,做什么都得兼顾到她身上。

    稍不留神,秦阶就能把她给抢了去。

    “一直盯着我瞧,怪不好意的。”

    阮妙菱在徐元炽热的注视下醒了过来,乌溜溜的眼睛有了神采,一看就是睡饱了。

    她一动,身上的被褥就往下掉,倒提醒了徐元。

    “下回一个人再不许什么都不盖就睡。”他是含着怒气说的,脸上没真露出生气的样子。

    “哦……”

    阮妙菱坐起来,一只手撑在榻边,另一只伸过去够圆墩上的书。

    也是她睡久了,手心出了一层汗,拿书的时候全身的力气都在上半身,手掌突然往下滑,人顺势就往地下栽去。

    徐元本就仔细着她的一举一动,看到她栽下来的一瞬间,没受伤的手臂忽的就伸到她的身下,稳稳地把她托住了。

    但他出手还是晚了一点,阮妙菱下半身没有支撑,顺着他的长臂滑了下来,砰地砸进他的胸口。

    阮妙菱的下巴被徐元坚硬的肩头磕了一下,没觉得有多痛,揉着撑起身对他一个劲笑:“怎么连丁点肉都没有。”

    徐元又气又笑,怕真把她撞着了,情急之下伸手去给她揉下巴,“要真长了肉,整个人圆乎乎的,翻个墙都困难,拿什么保护你?”

    他揉得舒服,阮妙菱就停下自己的手,说自己会爬墙。

    不说还好,徐元一下子就来了气。

    他又想到了那晚她翻汉王府的墙,被秦阶给撞见了,而秦阶偏偏该死的向她表明了心迹。

    “等你哪天变成香巧那个样子,我看你还怎么爬!”

    徐元咬牙气哄哄地说,手上的力道越来越轻。

    “香巧那是有了孩子,我又没有,就是有,随便搬来一把梯子,我照样能爬。”

    阮妙菱看出他生气了,故意逗他。

    如果肚子里揣着一个胖娃娃,走路都要喘三喘,她看见高高的梯子都怕了,哪还敢往上蹿?

    徐元当了真,横眉立目:“你可以试试,到时候我非得把你绑起来。”

    她马上逼出两汪泪,“成亲的时候,你在娘面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徐元立刻就服软了。

    不是他惧怕宝贞公主,而是真的记得自己对宝贞公主立下的誓言。

    虽然是当着菱菱的面儿说的,可一辈子都作数,他会永远对她好,不让她流一滴眼泪。

    阮妙菱这才满意的点头。

    她哭得少笑得多,再者徐元知道她有哪些忌讳,不会故意招她,所以他立的誓言基本上就属于漂亮话,中听,却没多大用处。

    “这下又笑了,我真是拿你没辙……”徐元歪在榻边脱力说道。

    阮妙菱莞尔一笑,说你其实挺好的,要是以后不要事事都管着我,就更好了。

    她这一笑,徐元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下去,目光移到那本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