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坏人总要人做的。

    成康帝亲自开口把阮三小姐留在京中在眼皮子底下看着,和以成亲为由扣住三小姐是不同的。

    初五背向秦阶,悄抹了把冷汗。

    汉王在诸多皇子中年纪偏小,手段却不见稚嫩啊!

    耀眼的最后一抹红尾巴消失在承平王府门后,秦阶收回目光,他怀里小丸子陡然一个激灵!

    “这瓢水太浑了,大婚之前捞干净让我看看,底下藏了什么大鱼小虾。”

    初五感叹岂止是一瓢啊,简直有一塘那么大了,最后颇有干劲应诺悄悄吩咐了下去。

    池子里的荷花荷叶全枯了以后,王府里的下人们忙着下池挖莲藕,问儿和兔月以前没见过,阮妙菱准她们看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从下淤泥,摸莲藕再到完整的把莲藕挖出来,该够了。

    润香是被拍花子卖到平阳的,自小生活在江南,见得多就不觉得稀奇了,只看了一会儿就回到亭下伺候茶水。

    “等藕挖干净,舅母寻个由头顺其自然把他们留下,娘你也不用时时担心舅舅了。”

    挽着裤腿在淤泥里躬身掏泥全是阮家军,双黄和仇大千一人教十几个人如何顺着藕节摸到最底,那些人学得快,挖出来的全是白净不断的藕。

    黄霸和黄良相对击掌,仇大千十分满足的大笑。

    阮家军无论做大小事,一条心拴着,总会做得一次比一次好!

    宝贞公主看了好一会儿,跟着一起爽朗大笑,这种笑是最容易感染的,问儿兔月听见了咯咯咯捂嘴,泥地里阮家军嚎叫着冲进下一回战斗。

    “这些人不全是留给你舅舅的,有一半你可以带着去徐家自由支配。”

    宝贞公主抬手,顺着阮妙菱的耳廓把发丝捋到后面。

    “娘的闺女自小就被宠在蜜罐里,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娘是一半喜一半忧。从大福寺出来以后,娘就知道我的水晶心肝儿在外头遇到风浪,自己学着长大了,娘还是一半喜一半忧……”

    阮妙菱轻轻覆在宝贞公主手背上,摩挲着上面温暖的纹路,咬着牙吞下快要喷涌出来的眼泪。

    “娘不知道你碰着怎样大的难处,使得你变得这般坚韧,瞧得出你不想说,娘也识趣的不过问,只要你平平安安的,比什么都好!

    嫁人虽是你亲自点头,娘也相看了几眼,徐元说不上好,但也不坏,日后待你肯定不比我和你爹差。”

    她所求,不过尔尔。

    阮妙菱还像从前那样扑到宝贞公主怀里,嘴里叫着“娘”。

    这样简单的快乐是她所期望的,可是“爹”再也喊不到了。

    ……

    住在京城,家里有大池子又栽了荷花的人家,一到这个时节总会高兴几日。

    百姓们的欢乐来得比他们早。

    大户人家忙着指点下人挖藕的时候,从江南运来的肥藕不知上了百姓家的饭桌几回了。

    卖馄饨、炸果子、炒碎金饭的摊主们纷纷拿出了自家的看家本领。

    大街上一时吃客络绎不绝。

    “馄饨藕片汤,清爽干脆咯!”

    买馄饨的嗓子也似刚上新的藕,脆生生清亮得很。

    “炸藕片喔,甜咸可口!”

    这下子争议吃甜吃咸的声停了,涌上去一扫而空。

    炒碎金饭的却不扯嗓子,默默炒他的饭,金灿灿的蛋花跟着米粒儿上下翻滚,撒上一撮葱花,冒头盛了一海碗。

    “摊主,饭到底好没好?”

    “来咧!”

    摊主溜一圈身段,一碗猪油翻炒后带着香味儿的葱花蛋碎金饭安稳送到江逾白面前的桌上。

    “摊主,你家的藕呢?”

    小厮瞧了眼毫无特色的碎金饭,侯府弄的可是加了虾仁、海参、火腿丁儿、鸡肉丁翻炒而成的,世子爷怎么老想着吃外头的?

    “藕在这儿呢,就来!”

    摊主使着两根特长的竹木筷子,揭开黄泥坛盖,顿时一股酸气混入空气,诱人口水直流。

    很快白瓷碟儿里多了十几根水红沥了水的萝卜条。

    小厮闻着味儿,两眼已经迷瞪了。

    江逾白招手:“快些,快些!”

    扒拉开几根萝卜条,就是没看见藕片在哪里。

    小厮立起眉毛:“你家的藕呢?”

    “小爷别急,知道你专程来吃,这里全是藕条!”

    江逾白夹起一根咬了一小口,清清脆脆,唇齿刚触碰到的时候津液已经分泌出来了。

    “你家的藕怎么是水红的,看着像萝卜条。”

    摊主笑道:“藕条粗些,能跟上白萝卜和红萝卜的日子。红萝卜颜色深,到盐水里一泡就掉颜色了,藕也就染了些。”

    就着藕条吃了一大口碎金饭,江逾白舒了口气。

    “去买坛酒来!”

    小厮推辞不肯去:“世子爷,出门前小姐吩咐了小的仔细着您少喝酒。”

    “爷今天喝了麽?”

    “还没。”

    “那还不去买!”说罢,再吃一口饭,吃了一整条腌藕条。

    为了少让他喝几口,小厮故意拖延了时辰,抱着酒坛回来时,天色快要暗了。

    江逾白又点了一碗碎金饭,面前堆了三个干净的菜碟儿。

    “磨磨蹭蹭的,谁拖住你的腿脚了?”

    小厮见他在气头上,不敢多话,闷头给他倒酒。

    一个高大的身影在对面坐下。

    “秦阶啊,你来得正好,咱们好久没一块喝酒了!”

    这是要共饮了。

    小厮只盼着秦大人帮着劝世子爷少喝几杯,摸出碗给秦阶倒酒。

    各处摊子的杆上挂起了灯。

    长街自动向西次第亮了起来,远远能瞧见承平王府门上的两盏随风飘动的大灯笼。

    江逾白狠狠灌了一口,评道:“这酒不对味!”

    秦阶默默灌下去,不做点评。

    “怎么想起到这条街吃饭?你家门口多的是手艺人,酒也比这儿的淳厚。”

    “没味儿……”他又灌了一口,呛了几声。

    安远侯世子是个不为人知的三杯倒,秦阶瞧了眼海碗的量,知他醉了。

    “秦阶,我妹妹要嫁人了。”

    秦阶闻言笑着点头:“知道了,现今谁不晓得你妹妹要和我九哥结百年之好。”

    江逾白忽然抱头呜呜抽泣,看得小厮心头一紧。

    小姐的话应验了!

    “我妹妹要嫁人了……”他嘴里念个不停,直喊小厮倒酒。

    今天要喝个痛快。